《权杖与金囚笼》分卷阅读7

    我正在思考着,一件厚实的披风披到我身上。“领主,您该回去了。”丹尼斯跪在我身后说。

    “让跟在卡尼尔身边的人把卡尼尔长老带回来,派人守住所有长老的府邸,这段时间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我下完指令,想要站起来,却一个没站稳差点栽倒在地上。冷风吹得太久,我的双腿发麻。

    丹尼斯伸手扶住我,我甩开他的手,自己坚持着拖着快要没有知觉的腿翻上马背。

    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想再让任何人看见我的懦弱。

    回到领主府里我就发起高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后迷迷荡荡地看着头顶,对着光明女神圣洁的画像发愣。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后我还是十九岁时的样子,没有离我而去的父母,没有接二连三背叛我的爱人。我还能坐在花团锦簇中弹奏风琴,看穿花而来的蛱蝶翩翩起舞,然后对着三两个明媚动人的小姐微笑。

    再也回不去了,那些欢乐,喜悦,温暖的日子对我而言已经变得太过陌生,我很多时候会怀疑那到底是不是我。

    我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然后低叹一声,扯掉额头上敷着的冰袋。一切还没有结束,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艾尔伦还是什么都没说吗?”我按铃叫来丹尼斯。

    “是的,卡图把刑具都用过一遍了,他只说不知道。”

    我满心疲惫地捏着鼻梁,挥手让他下去,接着召了很多信使到我书房,手令一封封从领主府飞往各地。伯里突然的离开打乱我所有的计划,我不得不把很多工作匆忙提前,以应对接下来的战争。

    是的,战争。布洛克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我甚至怀疑他费尽心思把伯里弄回去,只是为了当面杀掉他。奈森无能,布洛克养精蓄锐这么些年,夺权已是必然,伯里在我手里一天,布洛克掌权后就不能随意发动战争,只要伯里死了,就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挡布洛克。

    但我不能放弃,我还有许多事没有做。

    第17章

    九月二十七日,暗卫在边陲之镇抓住带着小儿子的卡尼尔。

    九月二十八日,我暴露了所有安插在布洛克身边的密探,发现布洛克隐藏许久的武器库。

    九月三十日,阿贝尔派人联系上我们早就买通的美人,将布洛克要夺位的证据直接摆在奈森眼前,终于惊醒了这位一直被蒙蔽的领主。

    十月三日,我向五国发信,请求加快联盟契约签订议程。

    十月五日,帕欧斯内战爆发。

    十月七日,卡尼尔被押回主城,我将他关进地堡。

    十月八日,我带着侍从踏进阴冷潮湿的地堡。我的法官卡图特地清理出一间狭小逼仄的刑讯室,卡尼尔就绑在刑架上,我喊人把艾尔伦带来。

    艾尔伦是被人拖进来的,他浑身上下布满血污,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依然灿烂明亮,流光溢彩。我看见他胸前大大小小的紫青伤口和浮肿的手指,本该觉得痛快的心却像被刀一分分剜着。我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想冲进地堡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那些我们共度的欢愉时光,是空幻的气泡,无根的浮萍,说碎就碎,在他心里没有留下一点感念的吗?

    曾在门的背后徘徊,差一点就要推开它。可是我不敢,我既期待艾尔伦给我一个解释,又怕再度被推进深渊。我已经够难堪了,何必把仅剩的一点尊严扔出去给他践踏。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背叛我的下场,没有他,就算没有他,我一样可以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我极其冷淡地看了一眼艾尔伦,艾尔伦的眼睛黯淡下来,低头看向黑黢黢的地面。今天的主角不是他,卡尼尔对面放着一把华丽的扶手椅,我随意坐在上面,一个侍从站在我身后捧着果盘,另一个侍从把剥好的葡萄递到我嘴边。

    我咽下葡萄,开口说:“卡尼尔长老,真不想在这里见到你。”

    “米亚,你的暗卫真厉害。”卡尼尔对我冷笑,“想动手就动手吧。”

    “我敬您是长老,怎么能对您动手呢?不过我确实有几个小问题,希望您配合一下,这样对你我都好,是不是?”

    卡尼尔的神色忽然轻松下来:“我以为是特洛伊当年够蠢才能让你成功,没想到我也不行。我知道的没有多少。”

    “这个自然由我来评判,您把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就可以。你和布洛克有什么交易?”

    “我协助他派来的人把伯里带出去,他让我在帕欧斯当贵族,等布洛克统一北陆,我就是梅洛斯的新领主。”卡尼尔说,“你自私又**,跟着布洛克比跟着你划算多了,不是吗?”

    “好。”我深吸一口气,“达西是你杀的?”

    “他们的人杀的,与我无关。我只负责给他们提供合法的身份而已。

    “他们是谁?”

    “雪风。”卡尼尔露出讥讽的笑容,他用下巴指指艾尔伦:“怎么,你没问出来吗?”

    丹尼斯适时附在我耳边告诉我,雪风是帕欧斯最好的雇佣兵团。

    “他骨头比你硬。”我对卡尼尔说,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剩下的让卡图问就可以了。我走到艾尔伦旁边蹲下,抬起他的下颌逼他看我:“他说的对不对?”

    艾尔伦缓慢地点头。

    “好。”我说。我本来还想问问他对我到底有没有一分真心,我觉得不必问了。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看见艾尔伦冰蓝的眼睛里盛满哀伤,我想假装看不见,忽然听见他用又急又快的语气小声对我说:“我变成现在这样,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他的声音真好听。我闭上眼睛,感觉头有些发晕。原来他也知道我会疼,他怎么下得去手。

    我握紧拳头站起来,朝**的木门走去。丹尼斯带着侍从跟在我身后,卡图跑过来问我还有什么指示。我告诉他来到地堡的都是我的客人,要好好招待他们。

    我走出地堡,来到属于人间的地上,只觉得阳光无比刺眼。有马车地堡在隐秘的出口处等我,我坐上车,丹尼斯把一卷羊皮纸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雪风的介绍。它由五个人组成,是帕欧斯最神秘的雇佣兵团,只有队长凯特,一个格斗家经常在外和人接触。据说雪风有一个来去无踪的刺客,身手极其敏捷。

    我想起星斗森林里那个轻而易举就能放倒我身边暗卫的刺客,想来就是雪风的那位。艾尔伦演了这么一场好戏给我看,我不仅信以为真,还掏出一颗真心给他。

    我以为我变了,可现在我知道我没变,我还是那么傻。

    我回到领主府,壁炉上火烧得正旺。侍女走过来接住我脱下来的长袍,我看见衣角处有黑色的污迹,应该是刚才我蹲下的时候袍子贴在地上弄脏的。

    “扔掉它。”我对侍女说,“我不要了。”

    第18章

    十月十二日,新奴隶法草案在长老院全票通过,成为梅洛斯的正式法律之一。我站在城墙上,看城楼下塞满长街的欢呼,有可爱的少女和她们心爱的奴隶抱在一起,在人群的瞩目下深情接吻。

    旧法规定奴隶不能和平民及贵族通婚,一直有很多情侣偷偷在一起,得不到任何法律保障。现在那些有情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一起了。萧瑟的秋风吹过哨塔,卷起人们脚下的枯黄树叶和五光十色的彩色碎纸,它们飘荡在流动的空气中,旋转着沉入溪流,把自由的喜悦传到遥远的边镇。

    其实大多数奴隶现在还在主人家里做活,这街上满满的人中除了一部分宣扬解放的自由学者,还有我雇佣的人。这些都是我之前布置好的,我想要一个热热闹闹的场景,我幻想过在今天和艾尔伦并肩站在城墙上,我要把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用我能发出最动听的声音念出我写好的情诗。我还要向他宣布我决定追求他,并且不给他拒绝的权力。

    最终梦落到地上,碎成无数散漫的光影,我站在虚假的欢乐之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回去吧。”我对唐尼说。

    唐尼连声答应,吩咐侍从备车。我最近脾气确实不太好,可能是我的脸色阴沉得太过明显,我觉得领主府上下都比以前勤快多了。

    回到领主府后,我像往常一样在书房批复公文。没关紧的房门被小心谨慎地推开,白雪从门缝里探出小脑袋,喵呜喵呜地叫着,一双碧绿的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我放下手中的羽毛笔,对白雪张开怀抱:“白雪,过来。”

    白雪眨眨眼睛,转头跑掉了。

    相传猫是通灵的动物,它轻易不会靠近浑身戾气的人。我低叹一声,提笔沾上黑色的墨水把批复的最后几个字补全。

    有新的情报被送进来,不夜国的使者已经在来梅洛斯的路上,其他四国也有同意加速结盟的动向,这是我到目前为止唯一听到的好消息。我命下属官员做好迎接的准备,他们恭敬地领命告退,书房里又只剩下我和成摞的文书。

    我满心疲惫,瘫倒在床上,本想小睡一会儿,没想到醒来时已经月上中天。我有比较严重的起床气,没有人敢提醒我回到卧房的大床上去睡,因为那个能吻醒我又让我不生气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呆呆地躺在床上,盯着攀附在窗沿上的绿藤。今晚的月色很透亮,银色的光辉洒在翠绿的藤蔓上,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如果有游吟诗人经过此地,一定要驻足欣赏,再唱一首夜的赞歌。

    所以我小时候成为游吟诗人的梦想永远实现不了,因为我此刻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我只觉得胸闷气短,一边卑微地祈求白日快些降临,一边卑鄙地希望黑夜永不逝去。

    十月十五日,雪风还是把伯里成功带出了边境,他们乔装打扮成妇人模样,把伯里藏在马车里。等到守城的卫兵发现不对劲时,他们已经跑到遥不可追的地方。我命人以渎职罪把当天的守卫全部处决,若非收受贿赂或者本来就是他们插进来的人,不可能让他们以如此低劣的借口蒙混过关。

    不管是哪一种都该死,所以就一并杀了吧。

    但是伯里最终是回到了帕欧斯,我开始寄希望于奈森,希望他争气一点,别被他的侄子打得落花流水。

    十月三十日,我接到线报,布洛克一举攻进帕欧斯的主城冰霜城,将奈森驱除下位,不日将宣布继位。这个曾经和我一样意气风发又饱受屈辱的男孩终于拿回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我为他感到高兴,即使我根本不希望他成功。

    我们都是仇恨孕育出来的生物,我们都是战火下的受害者,唯一的不同是我成为了一个厌恶战争的暴君,他成为了一个渴望鲜血的伪装者。

    我的密探将布洛克这些年的作为写成册子,现在还压在我书房的抽屉底下。我自信已经充分了解他,相信他和我一样阴暗扭曲。我由衷感到高兴,有人陪我躺在魔鬼的祭坛上。

    十一月六日,布洛克对全国发布讲话,我第一时间拿到了他的演讲稿。布洛克痛陈六国给帕欧斯带来的损失,表示伯里已经惨死在梅洛斯,杀死父亲的仇恨他不能不报,杀死领主的仇恨帕欧斯不能不报。

    我将它理解为公开挑衅的宣战书,冷笑着把这份充满污蔑和狼子野心的羊皮纸撕成粉碎。

    我觉得有点头疼,唐尼端来我平日最喜欢喝的红芙汁,我尝了一口,觉得比艾尔伦调得酸了些,不由得开始烦躁。

    “让厨房换个厨师。”我对唐尼说。

    我不介意世上是否多了一个因为丢掉一份高酬劳的工作而日夜咒骂我的人,事实上他能保住命已经很万幸了。

    我最近烦得很。

    十月七日,卡图给我送上一份死刑名单,按照法律规定,领地内所有死刑判决都要得到我的批复。

    这份名单的最下方是卡尼尔和艾尔伦的名字,我举着羽毛笔,迟迟不能下笔写上许可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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