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来袭》分卷阅读21

    我揣好钥匙,晃晃右腕上的手铐,“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女孩看看把我们联在一起的手铐,似乎想说什么,终于闭了闭眼睛,跟我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的向谷内走去。

    长长的甬道里黑沉沉的,缆车上也没有装配照明设备,偶尔井壁上未曾损坏的小灯窜进一点微光,很快便溜开了。在缆车咣当咣当的响声中,我打开微型手电朝四处照了照,发现这里与其他废弃矿井的情况差不多,周围井壁参差不齐,不时有突兀的石块碰到缆车的铁杆上,还好缆车速度下降得不算快,撞击并不剧烈,身体也可以承受。看这种建筑程度想必最初开采的时间离现在十分久远,也许还是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的工程。我收回电筒,借着一掠而过的亮光看到身旁的少女正用警惕的眼神打量我,视线在半空中一碰,她飞快的将头掉转,力量之大几乎要把脖子拗断似的。

    关闭电筒后一切又再度陷进黑暗。

    我将脊背靠上一侧的铁栏,默默估量了缆车的下降速度后,掏出手套戴好,将手掌探出栏外,趁着间不容发的瞬间在墙壁上粘上些特殊的玩意儿。这样向地底下降了二十多分钟以后,缆车速度渐渐慢下来,脚下也开始泄出一片微光,等到灯光大亮时,缆车终于在一片平台上停下来。

    这片平地比甬道的直径宽上好几倍,和垂直而下的通道连在一起,大体形状类似圆形烧瓶。顶部吊着不少射灯,虽然近半已经熄灭,但剩余的灯光足够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我发现平地是以吊车落下的地点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开去的,绝大部分区域都被厚实的侧壁所包围,之间被许多黑漆漆的入口所间隔。这些入口数量惊人,恐怕不少于数十个,象野兽之口正等待下一个牺牲者。

    少女推开铁门,率先走出去。我跨出缆车环顾四周,正暗暗猜测这里究竟安装了多少微型摄像机,突然感到臂上震动,左胳膊已经被拉成直角,这才发现一时忘记了两个人的手腕是被一副手铐锁住的,女孩显然也忘记了这一点,被拽的一个趔趄,忍不住回头用力盯我一眼,似乎想发点牢骚,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站直身体继续向前走。

    “等一下,”我反手握住她的小臂将她定在原地,随意挑个漆黑的入口指了指,“不从那个地方进?”

    女孩有点吃惊的睁大眼睛,“不,为什么?”

    “我觉得应该是。”说着拉起她向手指的方向走去,“没错,就是这里。”

    女孩拗不过我的力气,被拽得一溜向前,挣扎着叫起来,“不是,不是!不要去那边!”

    我漫不在意的拖着她继续走,“直觉告诉我是。来吧。”

    看起来女孩真急了,她死命推搡着我,急得直叫,“别去那边!那边不对!有枪,我们都会被打死的!”

    我止住步伐,回头看到她急得通红的脸孔,忍不住好笑,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继续带路吧。”

    她一下子呆住,怔怔的望着我,目光就象看着。

    我耸耸肩,“你刚才指的是这个方向?”说着沿原路折回。

    女孩终于反应过来,刹那间怒火将眼睛烧得明汪汪的,猛的抬脚在我小腿上狠狠踹了一下,“你这个混蛋!”

    看起来她是的确很生气,步子迈得很大,胳膊拉得很直,尽力我和保持最远的距离。

    我记下真正入口的特殊之处,跟在她身后进入这片神秘区域,发现面前闪出一条曲曲折折的狭道,让人有丝意外的是通道中居然会有同样曲折的铁轨,旁边还有几辆不太大的漏斗形铁车,没有车厢,看起来应该是以前用来运送深处铁矿的工具。

    尽管前路叵测,眼前这一切仍旧让人腾起少年时代的兴奋,我忍不住吸口气,“看样子要来一次夺宝奇兵了。”女孩哼一声,拉开墙壁上的手闸,轰隆隆的响声随之充斥四周,铁车也缓缓开始缓缓前行,她手足并用爬上最近的一辆,我当然也只能跟上去。

    铁车里的滋味并不舒服,缩在狭窄的一角任身体颠簸不已,耳旁满是咣当咣当的刺耳声音,还要不时低头躲开各种各样的障碍物,稍一不慎就会被碰得头破血流,也许当年的电影都没此刻这么惊险。

    两侧小灯发出昏暗的灯光,一切都影影绰绰,长长短短的阴影自身旁流过,仿佛旧日时光倒错驰来。

    不止乔纳斯,其实许多人都对我毕业前一年退学入伍表示惊讶。其实我不过是在追寻父亲的步伐前进而已。

    父亲也曾是位士兵,退役后成为特警,然而对此我所知不多。记忆中他在家的时间很少,偶尔会带我看场电影。在影院里不断变幻的光影中,我凝视父亲的侧脸,那么刚毅冷峻,比银幕上的印第安纳?琼斯更加充满男子气概。不过这样的回忆实在太少了,他总是形色匆匆,错过我生命中的许多个第一次,包括第一次参加棒球比赛,第一次作为毕业生代表……。

    母亲去世后我再没回过家,一个人熬过大学新生必经的兴奋与烦恼,还加入鲜有人感兴趣的预备役,在课余时间接受军事训练,几乎与父亲失去联系,直到三年级将要结束的那个夜晚,接到来自警方的电话,告诉我父亲被黑帮分子暗杀。

    驰往故乡的飞机里灯光也是这样灰暗,从窗子望下去,偶尔可以望见灯火辉煌的城市。我凝视黑夜,意识到自己从未向父亲正式告别。

    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出席葬礼,我却几乎一个也不认识,棺木下葬的一瞬眼眶火辣辣的痛,然后想起父亲的话:要流泪时,先把头仰起来。

    葬礼结束时,有位身着上校军服的军官来到面前,将一个很大的锡皮盒子递到我手中,我惊讶的发现那一瞬所有人都在向我敬礼,极其正式庄严的军礼。

    盒子里装着包括紫心勋章在内的各种徽章和嘉奖令,还有一个厚厚的簿子,里面纪录着父亲从入伍到殉职的每一次历程,不同人的笔迹为我描绘出一个自己不曾认识的父亲,包括冒死营救险境中的战友,维和行动中的无数血战,甚至还夹了张普通士兵的信笺,叙述了父亲是如何替他寻找丢失的配枪免于被责罚的故事。纸簿的后一半则贴满从报纸中剪下来的报道,都是描述罪犯如何被歼灭的反恐行动,虽然没有明确的指出姓名,然而那抓拍的身影无疑是我所熟稔的。

    记忆中的空白被一一填满,我合拢剪贴簿,从未如此深刻的感到父亲终于真正离我而去。然而我知道他并不后悔,我清楚的明了这一点。

    人只能活一生,他追求了他想要的,那么我呢?

    我的人生目标一度非常明确,大学主修生物,然后进法学院,出来后做个专门跟大公司打官司的环境律师,然而这就是我真正想要的么?

    在血与骨的深处,一直有股停歇不了的冲动不断撩拨着,焚烧着,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也想如同父亲一样没有留下哪怕一丝悔恨。

    然后便是退学,入伍,受训,战斗。

    许多年就这样过去了。

    身体猛然向右倾,我从回忆里醒过来,忙伸手撑住车壁,发现铁车向左急绕,速度突然加快。

    故人

    坐在对面的女孩子对速度突然变化显得有所准备,她单臂拢住屈起的膝盖,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靠紧车角,清澈的蓝眼睛盯住我不放,让我想起那个叫黛西爱默森的小姑娘也有如此湛蓝无暇的双眸,只是不知如今这双眼睛是否能见到阳光。

    迅速扯住滑向阴霾的思绪,我看了一眼夜光表,认真估量着车速,开始对多尼森地下城的规模有些惊讶,不知这样规模的地方要多少年才能建得起来,这么长得时间在不见日光的地底又会发生多少罪案――纯粹警察的惯性思维。

    十几分钟以后铁车速度慢慢开始下降,前方灯光也开始逐渐明亮,不久便驶至铁轨尽头,铁车完全了停下来。我看到左侧陡然凹进一片平地,大约十几米宽,两米多高,水泥石地面十分平整,还停了几辆同等规模被漆成不同颜色的铁车。而在平地深处则有一条漏斗形小径伸向远方,看起来应该是一种地下深层市政工程。

    我尾随少女跳下车,两人之间相连的手铐磕在车壁上,桄榔一声响。

    走入这条通道后我发现它出乎意料的逼仄,只能勉强容纳两人,并且没有安装任何照明设施,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我打开微型手电扫了一圈:“这里没有装灯?”

    少女对我的问题耸了耸肩。

    “电力问题?”

    她的声音有些黯然,“这里的资源很紧,我们总是能省一些就是一些。”说着放缓脚步,转头望来一眼,混沌光影中的眼眸晶莹异常,“我听说你曾一个人在亚马逊雨林中埋伏十二天就为了完成狙击任务。杜克少校,而现在只是没有电而已。”

    我将手电调得更亮了些,“很高兴马上要看到军中熟人。不过我现在已退役了,小姐,还是称呼警官更合适。”

    在走了足足几英里后,前方终于透出些许光亮,这条漆黑的路总算走到了尽头。

    这是一片和足球场大小相仿的圆形地下室,因为有不少路灯而并不昏暗,有点象古代君王的圆形墓地。而无数圆形洞口四通八达延展开去,每一个洞口后面都毗连着另一重世界。

    这里就是多尼森地下城,斯坦的故乡。

    平地上空荡荡的空无一人。身前的少女刚要迈出通道,我止住她,“等等。”伸手掏出钥匙打开手铐,少女惊讶的瞅着我。

    将手铐别回腰间,我向她笑一笑,“我不习惯藏在女人身后。”

    她瞪大眼睛,目光惊诧,“什么?”

    身体迅速朝旁一偏,我贴上墙壁,右手飞快的掏出枪,瞄准正前上方的一隅。

    “多尼森警察,你被捕了,夜鬼!”

    有道投在地面上的影子突然一动,有人在高处放声桀笑:“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警官,我可没杀那人。”伴着骤起的风声,一个身影直坠下来,在接近地面的一瞬忽然凌空打个盘旋,劲风扑面而来,随即一个脸上带疤的红发人笔直的立在数米外。

    我面无表情的逼视他,手中枪口纹丝不动。

    红发的年轻人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喂,我说警官,你没听到我说话吗?可能你觉得这样更安全些?”说着两只手高高举起来做出投降的动作,眉毛示威似的一挑,“你也知道这样对我没用,不用我提醒你上次的事吧。”

    一瞬间有点后悔没把母亲留下的十字架戴上,不过考虑到物种不断进化的特性,十字架或大蒜等大概也早失去了远古的效力,最重要的是我并不认为这些人费尽周折把一个警察引到此地就是为了要完成一桩谋杀案。

    但我的手指依然绷紧,准备随时扣下板机。

    象是为了证实我的揣测似的,对面人翻了翻白眼,忽然掀开双唇,用舌头舔了舔森森发亮的牙齿,“你很棒,杜克警官,不过如果想杀你的话我有一百次机会,上帝,”他吧嗒吧嗒嘴,继而咧嘴一笑,“你的表情有点惊讶,没想到我也这么说?上帝,老天,主啊,随便他妈的什么,总之我没杀那老头,对你眼下也不打算这么干。所以别用枪指着我,上次它可把我打得很疼。”

    他说的是真话,然而眼下依旧不容松懈,盯住他的眼睛,我一字一顿,“这一切将由法庭判决。你有权保持沉默,可你必须首先跟我回警局备案。”

    红发人哼了一声,张嘴刚想说什么,另一侧的角落里忽然有人低低笑起来,“如果我是你,夜鬼,我就选择服从。要知道,肖恩杜克永远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这个声音……

    垂下枪口,慢慢将枪送回皮套中,我转回头,目光随着那个人从角落中慢慢走出。

    黑暗自他身侧不断退却,高悬的灯光逐渐将他包裹,从发梢到足底,不曾稍有遗漏。

    该死。

    我暗自咒骂一句。

    “瑞恩柯林斯,你真让我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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