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一条长长的血迹，沿着洞口一直爬到苏沐秋脚下，在那里形成一滩小小的水洼，腥甜的味道噩梦一样缓慢地弥散开。
“苏沐秋你！…卧槽！”
叶修还未上前被他一把抓住反推到墙上，力道大的肩膀发出咯吱一声。
“听我说完！没有多少时间了！”
“…情况很糟糕，外面到处都是恶魔，还有不少从未见过的高等恶魔混在里面，我已经联系上雪峰了，他们在南边有一队人，你带着沐橙往南走，他会来接你。”
“那你呢？”
叶修不知道他的声音在颤抖，他只看到苏沐秋现在浑身都是血，肩上有一串密集的牙印，每一个是黑乎乎的血洞，衬衣下摆不见了，像是被什么整个咬去，一同咬去的还有他腹部的一块肉，甚至能隐约看见苍白的肋骨。
苏沐秋轻轻撇着嘴角，语气就像是再说今晚吃什么一样。
“我去把它们往反方向引开。”
“苏沐秋！”
怀里的龙蛋终于忍耐不住地大哭出来，蛋壳混乱地闪烁着似乎马上就要碎掉。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只要熬过十二点我的返卵就能结束，到时候…”
“没那么多时间，带着沐橙快走，你想害死我妹妹吗！”
银龙少年死死掐着他的肩膀，忽然又松懈下来，扔开油灯紧紧抱住他。
“…我求你叶修，带沐橙走…越远越好…”
“沐秋，沐秋，挨过十二点就好，到时候我可以给你补给，我会使用固定属性的术法，这样就算还未成年也能发挥力量，不要随便就做决定，你要沐橙怎么办？她只有你一个哥哥了啊！”
龙蛋夹在他们之间哭泣着，叶修摸到了苏沐秋的后背，粘稠滑腻的液体像是最可怕的梦魇，粘附在手上挥之不去。
苏沐秋伸出手，血迹让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抚摸蛋壳。
“沐橙，哥哥有点事要做，你跟着叶修先走好吗？”
龙蛋哭地一抖一抖，扑上去使劲蹭着那只手，在蛋壳上留下了刺眼的红色。
“沐橙乖，这不怪你，你要好好呆在蛋壳里，现在还不到出来的时候知道吗？”
“叶修，结界石还能撑多久？”
“最多一个小时。”
“外面的恶魔大概二十分钟经过一次，等下一波离开后，你带着沐橙马上走。”
“苏沐秋！你够了没！不要在这自说自话，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时间不够了叶修。”
银龙少年握紧了他的肩膀。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所以，我们不要吵了好吗？”
第51章 伞修9
山洞里漆黑一片，叶修一言不发地坐在那，蜷缩起身子把头埋在膝盖里。
苏沐秋抚摸着腿上哭个不停的龙蛋，转过来轻声说。
“叶修，可以握你的手吗？”
少年没有回答，几秒钟后修长的手指覆盖住带着血痕的掌心，被翻过来轻轻握住。
“你一开始就决定好了是吗？”
叶修低着头，那只原本温暖的手掌此时凉得像一块冰。
“不，可能的话我也想和你们一起，但是…我不能拿你跟沐橙冒险。”
苏沐秋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温柔清澈。
“所以你自己去冒险就无所谓了？”
银龙少年笑了笑，因为大量失血显得苍白又单薄。
“我只是，想找一个都可以活下去的办法而已，看来好像不太成功啊。”
叶修握紧了那只手，仿佛一旦松开就会消失不见。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目前来看是没有了呢。”
苏沐秋叹了口气，胸口那颗泪滴状珍珠在昏暗的山洞里微微发光。
“其他人的处境和我们差不多，深渊入侵的太突然了，我到现在都没联系上魏琛，他家那孩子还不会化形，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有很多人遇难吗？”
银龙少年闭上眼，他点了点头。
“很多很多人。”
潮湿的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嗡嗡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走远。
“走了。”
苏沐秋挣开叶修的手站起身，把不停挣扎的龙蛋塞进他怀里。
“照顾好沐橙。”
“沐秋！”
洞外是怨气弥漫的天空，偶尔有一点惨淡的月光从空隙中跌落，苟且残喘地伸展着满地残骸。
苏沐秋朝着他微微笑了笑，伸手捧住叶修的脸。
“可能有点腥，你忍一下。”
少年的嘴唇还是温暖的，似乎他全身的体温都只留在了口中，舌尖温柔地扫过齿列，淡淡的银龙气息流淌进来，茉莉花香混合了血的猩甜妖异地绽放在口腔中。
舌尖接触的瞬间，叶修觉得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渡了过来，伴随着叮的一声脆响，稳稳停留在灵魂当中。
一把伞。
一把银色的伞。
“本来想等你成年时再送给你的，看来好像不行了呢。”
少年还挂着微笑，苍白的像是一具尸体，仿佛随时会崩塌。
“还没完成，不嫌弃就收下它吧。”
“…你之前，就是在忙活这个？”
“对啊，很适合古龙不是么，可惜没时间去完成它了。”
苏沐秋依旧淡淡地笑着，黑曜石色的眼里，无可奈何的眷恋与坚决混在一起，悲伤像只无声无息的手，紧紧掐住喉咙。
“沐秋…我…”
一只手捂住叶修的嘴，苏沐秋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隔着手背亲吻了一下那之后颤抖的嘴唇。
“照顾好沐橙。”
银色的少年说，在昏暗的夜色里似乎微微发光。
“回头见。”
头顶是铺天盖地的恶魔，幼龙的哭喊刀割一样砍在心底。
叶修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密集的枪响在身后连成一片绚烂的火花，却也像花火那样转瞬即逝。
他听见了振翅的声音，还有响亮的龙吟，粘稠的血液雨点般从高空坠落，飞溅在脸上残酷的温暖。
他紧紧抓住他们之间脆弱的连接，银白色蛋壳像是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连接仿佛一根蛛丝，脆弱的经不起任何碰触。
忽然它颤抖了一下，叶修听见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带着眷恋与不舍从他心口拂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修猛地停住了，他转过身，夜空里没有了魂之大河，猩红的怨气奇异地照亮了土地。
他看到银龙高高地飞起，飞的那么高，那么远，仿佛伸手就可以碰到太阳，忽然他像是融化了羽翼的伊卡洛斯，笔直地朝着深渊坠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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