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姐姐怎么了?”竹叶端着托盘正走过来, 笑嘻嘻地问道。
“你……你干什么?”锦瑟被吓了一跳,只得强装镇定地问。
“德善公公让我给殿下送热茶。”竹叶如实回答。
锦瑟心乱如麻,向外走了几步, 勉强说道:“哦,你放着吧,我等会送过去。”
竹叶眼睛一亮,没心没肺地说:“锦瑟姐姐,太谢谢你了!”
尽管心情复杂,锦瑟还是配合地勾了勾嘴角,“小蹄子,别人巴不得在殿下面前露露脸呢, 怎么偏你与众不同。”
竹叶悄悄吐了吐舌头,“谁让殿下总是板着脸,我看见他心里就怕呢。”
“好了,别啰嗦,快回去吧。”锦瑟催促道。竹叶又抱着她胳膊撒娇,“好姐姐,我定不忘你相助之恩!”
就在这档口,门开了。锦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李霖走出门,问:“你们热热闹闹地,在说什么?”
“竹叶给您送茶来了。”锦瑟回道。
一看见李霖,竹叶立刻就放下手低下头,吓得像鹌鹑一般,大气都不敢出。
“辛苦,不过在书房外头,还是安生一些。”李霖伸手接过托盘,“杨先生到的时候再来通传吧。”他转身走进书房,带上门。
谈昌已经变成了狐狸,乖乖坐在桌案上。李霖放下托盘,声音压低了许多。“是我大意了,与你说话说习惯,你可要小心,不能随便变成人了。”
谈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耍赖,非要让他变成人的。
“反正你这样就很可爱了。”李霖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把小狐狸拖到自己膝盖上,替他梳起了毛。
下午是杨京润和另一位詹事府的学士,李斌前来讲学。
复习过《帝范》后,杨京润便直接切入主题:“卢衍一事,殿下想要怎么做?”
杨京润也是文官,见不得言官上疏弹劾却被处罚这样的事。但他是太子属官,必须第一时间为太子考虑。
李斌附和道:“殿下从前为言官上书,尽心尽力,天下多少人称赞。这一回若是不救卢衍,恐怕寒了士子们的心。”
“卢衍是必须要救的,一旦开了言官杖刑这个口子,再关上就难了。”景和帝一旦尝到甜头,肯定会变本加厉,为所欲为。
“但是光靠孤说话,已经没用了。”
李霖把乾清宫中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杨京润脸色骤变,李斌也目光怔怔。
“殿下,这恐怕是国师在给您下套。”杨京润立刻做出了反应。“上一次殿下请钦天监的官员选定出京吉日,国师肯定记恨在心,变着法报复您呢。”
“这件事陛下想必也有耳闻。”李斌叹息道,“若此事是陛下对您的试探,只怕会更糟。”
“孤已经托人去刑部传话,叫人想办法照顾照顾卢衍。”李霖说。“当务之急,要先安抚朝中的言官,不要进一步激怒父皇,方可徐徐图之。也请两位先生回去之后转告詹事府的其他人,这些时日谨言慎行。”
两人皆向李霖行礼。
“杨先生,冠玉什么时候回来?”杨京润快要走出门的时候,李霖突然问道。
杨京润站定回道:“想来最晚秋汛之后,确定了堤坝桥梁可用,便能回京了吧?”
李霖没再说话。杨京润却似有所悟,连忙道:“臣明白了,臣这就去写信。”
张廷是状元出身,文采口才都没的说,在朝中声名极好。更难得的事,他简在帝心,当初是景和帝亲口提拔到詹事府的。若是他再早生一二十年,恐怕已经在六部分一杯羹了。
张廷远在淮阳,京城的消息不一定能即时知晓,杨京润手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去,请张廷为卢衍说情。
事实证明,卢衍还关在狱中一日,朝中便不得安宁。
朝臣们见向太子求情没用了,便掉转头开始骂国师与三皇子。
这个转折,李霖是始料未及。
按照常理,最开始的弹劾是因为李霖借阅《起居录》,那么就算是跳过景和帝,要骂也该骂李霖才对。
偏偏三皇子非要跑出来吸引火力。他私下又向景和帝讨了那顶五岳冠,用轻纱罩住表面,每日带出门。这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乾清宫里那场冲突。而且大家都无师自通地悟出了李霖没有求情的真相。
于是一时间,国师和三皇子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直到有人弹劾姚家私下出售宫造之物、大不敬等罪名。
在废除皇商之前,姚家一直关着宫造之物,每年川地上贡的蜀绣也是经过姚家的手。而这次弹劾的内容就是姚家私用私售云龙纹的织物。
云龙纹毫无疑问,是帝王的专属。
此事闹开来,李霖都觉得不对。起先的弹劾毕竟只是牵连,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突然闹开,不像是偶然,反而像是有人在故意算计姚家。上书的不过是个普通的监察御史,谁给他的胆子弹劾当朝皇子、郡王的母家?
李霖对于姚信鸿和姚信思不喜,但对于姚信俊和姚之远还是很有好感的。何况在被收拾了一波之后姚家已经安分了许多。李霖实在想不到,这个档口姚家又招惹了谁。他只是直觉地担忧,陈吉铭离京还没多久,姚家就出事了,再联系到李霖那趟淮阳之行,很难不让人怀疑背后主使。
景和帝果然是大怒,先处置了上书的官员,再发了一通脾气,让人狠狠查姚家的事。姚信鸿被勒令闭门避嫌,姚家兄弟俩一起被要求带到京城,京城淮阳,两地姚家所有宅院一同搜检。宫里则迅速传出了惠妃姚氏生病的消息。
李霖再坐不住,前去询问许皇后时,许皇后也只能摇头。“这是陛下的旨意,即便是本宫也不能随意插嘴。”
李霁再怎么戴五岳冠出来晃悠都没用了,几次去乾清宫求见都不得入门。李霖去时,看到的就是李霁固执地跪在殿前,目不旁视。高公公避开他,无奈地说:“王爷请回吧,陛下吩咐了,现在不见人。”
“三弟。”李霖一出声,高公公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靖江王仇视地看了李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继续盯着乾清宫的宫门。
景和帝闭门不出,连太子都不肯接见,铁了心要把这件事查到底。
“你先回去冷静一下。”李霖沉声说道,“父皇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这样站出来……”
“皇兄这是假惺惺做什么呢?”靖江王突然抬高了声音,挑衅地抬起头。
李霖皱起眉头。“你也是快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莽莽撞撞的?”连他身后的德善都变了脸色。不管私下是什么样的,在乾清宫门前公然与太子吵起来,这做法,也只能说真不愧是三皇子。
“这难道不是皇兄和陈家所愿的吗!”靖江王双手握拳,双目赤红。“姚家走到这一步,不都是因为你的弹劾吗!”
李霖已经实在不想跟他说话了,“既然如此,孤也不必与你多费口舌了。若是还想救你舅舅,在这里跪着是没用的。你自己掂量一下吧。”
“滚,不用在这儿装模作样!我不想再见到你!”
“靖江王怕是魔障了,这是说的什么话。”高公公终于无法再装雕塑,站出来拉着嗓子慢悠悠地阻拦。
靖江王则同样报以敌意的目光。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李霖便冲高公公一点头,转身离开。
没想到,他还没走到咸阳宫,就看见李霄步履匆匆走来,小脸上汗涔涔的。“皇兄!”
他要行礼,被李霖一把拉了起来,“怎么了?”
“我,我刚听说三哥他……”李霄一脸的懊恼,“三哥他就是那样的性子,您也知道。”
李霖若有所思地拍了拍李霄的肩膀,“无事,倒是这次的事来势汹汹,你不要随意掺和进去。”
“皇兄,我不是小孩子了。”李霄假装不悦地挺了挺小身板。
“嗯,都封郡王了。”李霖随意地笑笑,“你只管回去,这件事,我心中有数。”
李霄又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他,才终于慢吞吞地走开。
李霖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便慢悠悠回宫去。
谈昌一见他,便猜出来结果。“没见你?”
“没有,还遇到了李霁,被他痛骂一通。”说起这个,李霖的语气冷淡,与平日提起“三弟”的调侃已经完全不同了。
谈昌敏感地察觉了这种微妙的变化。
“所以姚家这次是真的不行了么?”
李霖摸了摸下巴,突然摇头。“不一定,还有个人没出面呢。”
谈昌默契地点头。姚家还不算满盘皆输,还有一个人没有开口,而恰巧,这个人也是姚家的势力中对景和帝影响最大的——国师。
但是这日结束的时候,李霖就听人传话,李霁被禁足了。
第50章 吱吱
谁都没想到卢衍弹劾陛下与太子的事会进展到这一步。
事到如今, 李霖却越发小心了。国师还未说话是一点,还有一点就是曾经的三皇子,现在的靖南王在朝堂上是有自己的势力的。然而他被发落得太快,这些势力还没派上用场。
还没派上用场不代表永远派不上, 越到这种时候, 越要小心对方拼个鱼死网破。
詹事府与李霖的想法高度一致,上上下下骤然变得低调沉稳, 连政敌被禁足这样的大事他们都没打算凑个热闹。李霁出京, 李霖也没有亲自去送,而是借许皇后的手给靖江王妃添了许多东西。
然而随着他们提心吊胆地等待, 一天, 两天……十多天过去了,二皇子李雲就藩, 三皇子李霁被禁足,姚家上下也被带到京中准备受审,国师仍然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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