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拿上严嘉的眼镜,走到前台和物业的工作人员比划了一会儿放下东西走回来, 许旷都没发现旁边有俞明隽的身影。
安思微和他一起坐到扶梯旁边的咖啡厅,许旷有些疑惑:“有什么事吗?”
安思微把包从左挪到右,有些不安地说道:“昨天……”
许旷舒展了姿势揉着眉心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男女之间的爱慕不过是隔层纸而已。严嘉又不是什么深沉内敛的个性,你也不是懵懂的小姑娘。老实说,我真的觉得你的做法有点欠妥。”
安思微捏着指尖说道:“确实不好。我不想当面拒绝严嘉,但我不是想吊着他,只是觉得不想看见他不开心的表情。我和俞老师也是刚刚在一起,所以之前严嘉不知道也很正常。”
许旷点点头:“其实没事的,你情我愿。”他忽然说道,“你叫他俞老师?”
安思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对啊,装嫩!”
许旷哈哈笑道:“不用装啊,你本来就小。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安思微正襟危坐起来,露出一个狡黠的神情:“所以现在是薛桦大男神在八卦我吗?”她凑近了许旷低低道,“我们交换一下好不好?”
许旷笑着朝她勾勾手:“你想知道什么?”
安思微被他这么一个魅惑的表情惹得有些害羞,挪开眼神说:“先说我的。我和俞老师是12年圣诞的时候认识的,他的表弟是我室友的男朋友,现在已经快结婚啦!那时候他正好在伦敦,我们一群人一起过圣诞,他是所有人里年纪最大的老大哥,不知道是谁起头喊他俞老师,后来就这么叫了,谁叫他真的一副‘人生导师’的样子呢!”
安思微应该是想起了什么细节,眼神越发柔和。许旷支着下巴想,2012年的圣诞,距离他在非洲中流弹一命呜呼差不多50天的时间吧。他被码在了那个方寸之地,而俞明隽在异国他乡欢度新年,还结识了未来的女朋友。
安思微说起他们在伦敦眼上看烟花,许旷微微笑开,半晌缓缓说道:“四年后在一起了,你们很有缘分。”
安思微有些羞涩地笑道:“还行吧,我倒追的啦!哎呀我说了我的了,现在能不能满足小粉丝一个小小的好奇啊?”她压低了声音问道,“男神有没有心仪的另一半啊?”
许旷后仰在沙发上望向她:“你猜呢?”
“你之前太忙了,但是现在不忙了,应该会有了吧……”安思微坐直了摆手,“我只是大胆假设,还要向您小心求证。”
许旷站起身来摸出车钥匙:“以前有,现在没了。你待会儿去哪,要我送你吗?”
安思微也站起身来:“不用啦,俞老师就在外面打电话呢。”
她正在说着,眼神就捕捉到了那个人,忍不住露出甜蜜的笑容说道:“喏,他进来了,待会儿他送我。薛先生你帽子戴戴好哦,还有口罩。我刚才在边上看着真的好明显呀,对于我这种熟悉你的人来说。”
许旷依言戴上了口罩和帽子,安思微打量了一下微蹙起眉,然后伸手压了压他的帽檐:“这样子差不多了。”
许旷朝她摆了个ok的手势,正对上不远处俞明隽的眼神。
俞明隽穿着深灰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许旷盯着他的额头不怀好意地想:他要是日复一日后梳,总有一天会发际线堪忧吧。等走近了,许旷发现原来俞明隽的鬓角已经有些白发了,看来他不只有秃头的危险,还可能已经早衰。许旷解下口罩伸出手来笑着说道:“俞总,我们又见面了,算不算缘分?”
俞明隽望着那张朝他笑得一脸烂漫的漂亮面孔,握住他递来的手说道:“确实有缘。”他撇过脸对安思微说道,“思微,非常不绅士地麻烦你去帮我取下车好吗?”
安思微的眼神在自己的两个男神身上巡回一圈,然后扬手道:“yes sir!”
许旷看着他把安思微支走,然后请自己在咖啡厅再次坐下。
这回俞明隽和他都点了咖啡。十多分钟前安思微坐在这里和自己讲述了如何与俞明隽相识相知相爱,那么现在,俞明隽是准备好好地补充一下细节了?
许旷觉得自己刚才急速坠入了一个漫无边际的深渊,以至于现在已经熟悉了周遭的黑暗厚重,反而有种飘飘乎不知所以的感觉。
他低着头死死盯着咖啡上的拉花,然后听俞明隽的声音回绕在自己耳边:
“薛先生何必枉做小人?”
许旷闻言抬起头来,俞明隽直视着他的眼睛继续冷冷说道:“我原本以为你终于明白应该同我保持的距离了,但是现在看来,你似乎寻到了新的路径。我可以毫不讳言地坦白说,我非常厌恶你。”
许旷心里咯噔一下,接着脑海里炸开了千万朵烟花,每颗火药都燃烧成了问号的形状。
俞明隽随后轻笑了一声:“言尽于此,希望你能尽你所能地远离思微。这是一句真诚为你考虑的忠告,当然,你尽可以将它升格为警告。”
他起身欲走,被许旷叫住。许旷站起身来,注视着他说道:“小安刚才和我说,你们是12年圣诞节的时候在伦敦认识的。她当时就喜欢你爱上你了,你也是吗?”
俞明隽眉心微蹙,微扬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如你所见,能走到一起好感是相互的。你身退名利场有些可惜,但我现在觉得这确实是你最好的选择。告辞!”
“俞明隽!”许旷失声道,“2012年的12月,你在海德公园逛嘉年华在伦敦眼上看烟花,你和安思微在一起开开心心跨年对不对?”
俞明隽身形一顿,他缓缓地转过身,面上阴沉无比:“你想说什么?”
许旷看到俞明隽的神色,忽然释然了,他耸耸肩:“我强调一下,强调一下你们的相识是多么浪漫、喜悦,洋溢着幸福,全新的一年开始了,相爱的人也来到了身边……”
“不需要你强调。”俞明隽打断了他的话迈步离开。
许旷失神地张望着,眼前明镜一般的地砖、炫目的玻璃幕墙、旋转门外投射进来的雨霁春光和俞明隽渐行渐远的背影,就像是一个散发着金属质感冰凉气息的梦魇,他挣扎着哀嚎着咆哮着坠落,然后发现自己原来还握着手心里那一颗不肯堕的泪。
这梦醒时分。
第八章
安思微停了车,有些好奇地在远处等待俞明隽。她掏出手机悄悄地放大,把俞薛两个人拉入同框,怎么看怎么觉得赏心悦目。偷拍了珍藏,还p了个海报框,想了想还是发给了闺蜜唐歆雯。过了一会儿手机狂震,一堆震惊脸纷至沓来。
“卧槽当上百亿少奶奶就是不一样啊,你男人居然在和薛桦聊天!干嘛!请他当你们的婚礼司仪吗!”唐歆雯一顿噼里啪啦的消息。
安思微自语自语道:“要死啦这个糖包!”
“偶遇啦偶遇啦!还有这张照片不要再给别人看哦,不要泄露木华哥哥的行踪!”
“喂喂喂你炫耀完了就叫我保守秘密啊?什么道理!”
唐歆雯扔了一堆表情包谴责她,安思微回了个吐舌头的鬼脸表情后就看到俞明隽向自己走来。
俞明隽朝她笑了笑:“走吧,送你去火车站。”
安思微摆摆手:“不了不了,走过去走回来不知道堵多久,我地铁过去。”她走上前挽住他的手笑道,“就是有点不舍得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啦!”
俞明隽挑眉:“那干嘛不让我送你?”
安思微看着脚尖说:“你很忙的啦,我以前就知道。不能因为我的事老是打搅你的时间耽误你的事。”
俞明隽舒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虽然你这么说显得乖巧而善解人意,但是谈恋爱做恋人,没有必要想这么多。工作我做不完的,女朋友只有一个。”
听到这话安思微差点蹦起来,这时候手机又震了,她直接拉开和唐歆雯的对话框打了一行字:“老娘明天就想嫁人!”
留给唐歆雯一串“????”后就再也找不见人,非常见色忘义。
俞明隽走到车前刚解了锁,来了一个电话。
因为他没有马上接听,安思微便顺势看了一下来电人姓名——“许虹”。
俞明隽接通电话,那头的声音低得听不清,只见俞明隽时不时点点头,然后忽然僵住了。在那一瞬间后,安思微听到他低低地问道:“没事吧?”
他一手被安思微挽着,安思微便能感觉到他插袋的那只手有些紧绷。抬眼望去,俞明隽的神情肃穆,眉头微微皱起。安思微仔细打量他,发现他的睫毛真的好长,她想俞明隽皮肤那么白眼睛那么大睫毛那么长,小的时候肯定可爱漂亮到不行。想着想着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戳了戳俞明隽的脸颊,俞明隽眼神扫过来叫她一愣。
俞明隽也察觉了这点不妥,他朝安思微微微展颜,几句话后匆匆说了句“我待会儿过来说”就挂了电话。
“有什么事吗?”安思微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那个瞬间俞明隽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冰冷,叫她有些惊讶。
俞明隽抚了抚她的头发笑道:“没什么,不过现在真的不能送你去火车站了。有个老家的亲戚转院到协和,电话打到我这里我得去看一下。”
安思微疑道:“刚才吴钧是不是就是在电话里说这个事啊?怎么啦,情况很严重吗?”
“老人家有心脏病很久了,这次又病发。不过听家里人的意思还好,我过去看看。”
安思微问道:“要不要去我爸爸医院?”
俞明隽一边替她开了车门取出背包递给她一边说道:“没事,招呼我都打好了,一样的。”
安思微想了想也是,俞明隽的亲戚哪个医院敢怠慢啊,也就不提了。
俞明隽看她背上书包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还像个学生呢!不过我建议你下次还是改坐飞机吧。时间和效率是最宝贵的。”
安思微仰头偷袭了他一下,然后笑得春花灿烂一般说道:“对于大佬俞来说是这样的,但是我们不是。我们有人力智力但是我们真的很缺钱。你别说捐赠什么的,等我们做得像样一点了再来和您讨点钞票。”她忍不住又抱住俞明隽低低道,“不是做梦吧,不要待会儿我回来了你就不在了。”
“瞎想,囡囡乖。”俞明隽抚了抚她的头发调侃道,“我的腿只走路。”
等目送一步三回头的安思微离开,俞明隽上车直往协和医院去。
早上的时候吴钧就打电话过来,说许虹来问自己取10万,原因是母亲住院,可能要再做一次心脏搭桥。
这本来是件极小的事,吴钧不过顺口提起,但是俞明隽有点奇怪,陈素英的心脏搭桥是三年前做的,怎么这么快又要做第二次?因此吴钧又联系了一下许虹,没想到许虹直接打电话给自己了。
当年许旷遇难,保险赔偿加公司抚恤金一共200多万,一下子成了一个香饽饽和烫手山芋。许旷的身世俞明隽再清楚不过,妈妈那边只有一个早年被送走下落不明的舅舅,爸爸这边也只剩下大伯母和堂姐两个亲人。这笔钱许旷外婆那里的远亲倒是没人想分一杯羹,但是许家这边有个叫人头疼的无赖前女婿、许虹的前夫江志杰,在得知许家母女发了一笔横财后就开始频频上门骚扰。
许虹无法,只能求助俞明隽,要求俞明隽出面保管这笔弟弟的命换来的钱。俞明隽对于自己充当“里长”或者说“老娘舅”的角色感到十分无奈,但是诚如许虹所说,这是许旷的命换得的钱,要是被无赖流氓讹去,对得起谁?
刚才许虹的那通电话就是来解释为什么母亲病发转院,甚至到了要再次搭桥的程度。许虹说昨天傍晚的时候陈素英在给菩萨上香,念经的时候墙上挂的许旷遗像突然坠落,把她吓了一大跳。再加上她平时偷偷瞒着许虹漏吃药,被昨天的意外激发,当场就胸闷气短送医了。
俞明隽问许虹,许旷的遗像没事吧?
许虹有些鼻音地说:“框和玻璃都坏了,没来得及配,先搁在菩萨像旁边了。”
“许旷是好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吓他伯娘的。俞老板,他是不是在下面缺什么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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