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回望》分卷阅读21

    耳边都是高声惊叫和呐喊,他疾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好像身上又有剧痛了,血液在流失,身体逐渐发凉僵硬,有人抽走了他手里紧握着的手机。前一秒他还在想,我来拨这个电话吧,让我先来联系他。

    他掏出手机死死盯着通话记录里的那个号码,他终于敢想起这个时刻了。那天天气正好天边刚刚逸出红晕,他撇开同事独自去那家上海餐厅,他和俞明隽一起吃过的那家餐厅。

    那天是2012年11月6号,距离俞明隽回国已经整整六十天了。他从国内收到的讯息除了工作邮件就是俞明隽的imessage。两个人保持着原来相互问候的习惯和语气,许旷按捺着,对俞叔叔晨昏定省,再多发一些日常。俞明隽和往常一样,大多不能及时回复,但也来信不少。

    许旷有些患得患失,但是为了显示男子汉大丈夫的沉稳耐心,他不多纠缠,也没神经病发作发个局部裸照给对面。两个人恍若无事发生过。

    终于他很想很想俞明隽,想得有些受不了,就想拨电话过去。安哥拉现在是下午5点,俞明隽那里正好是凌晨0点。按照俞明隽的习惯,他应该在办公室或者家里办公。这个时间他身边不会有人,而且夜深了人会心软。许旷带着这点小心机,想借机攻防。他握着手机踌躇着,意外就在那时候发生。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血液真的会喷涌,人的血液有那么多,中枪的时候**会被轰碎,这都是真的。

    许旷按着胸口,在按那个想象中的伤口,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四年前的许旷临死前有多么怨怼。

    很多事,不是今天俞明隽说了他才明白。

    在罗安达的五天疯狂,来自俞明隽的毫无保留和克制的**,倏忽而至的幸福和稍纵即逝的甜蜜。那一点火星漏出燃起的大火其实已经灭了。

    曲已终了人已散去,是他还不肯退场。

    情已燃尽终成死灰,是他还贪恋余温。

    他掬着自己的心假装还完好,直到身体随着心一道破碎。

    死比爱冷多了。

    他瘫坐在地上,又想站起来,这时候俞明隽派的那个司机出现在他面前。许旷明白过来,苦笑着仰头道:“让你看笑话。”

    “俞总说如果薛先生让我送到美树湾,就先等等看您还去哪里。”司机说道。

    许旷扶着墙站起来,搭上他的肩:“你是不是觉得老板就像神算子一样?他是真的聪明啊。送我回美树湾,这次是真的了。”

    第二十六章

    车子再次送回美树湾的时候,许旷下车前对司机说道:“师傅,如果俞总会问你我去了哪儿,你只说跟到了医院门口就被我发现了,怎么样?”

    司机不说话,许旷无奈地开门下车,末了不甘心地回头恐吓他:“我和你老板是睡一起的关系,我叫你不要瞎说就不要瞎说,不然给你小鞋穿。”

    司机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听了以后神色很平常地回道:“晓得的。”

    许旷不知道他说的“晓得的”是说晓得你俩睡一起还是晓得不会瞎说。

    他低着头绕过花园,一边默背《春江花月夜》一边走路,全神贯注不敢多想其他。等背到“昨夜闲潭梦落花”,正好走到电梯口。

    现在正是下午两点太阳最大的时候,他转身按楼层的时候看到面前一片金灿灿的阳光在地。这里是人间,但他好像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

    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一个硌手又冰凉的硬物,那是俞明隽的一粒袖扣。他掏出来打量,银质镶蓝宝,ustomized to yu。几个小时前在中实大厦顶楼的那个办公室里,那种绮丽又绝望的气氛中,发觉这粒袖扣掉落在他手里,他也只想跑啊跑逃啊逃。而且对于许旷来说,心里隐隐希望即便在未来的某个日子里他又一次消失在这个人世间,那粒袖扣能成为他曾回过人间的证据。虽然按照这粒袖扣的价值,他的行为已经符合侵占罪的犯罪构成了。许旷为自己默哀。

    等回到家,黎芳已经替他把剩下的工作完成了。为防他晚回家,连被子都收进去套好了新的被单。

    此情此景让许旷不禁想问,黎芳阿姨是不是中国最会做家务的丝织品专家?

    他脱力地陷进沙发里,随意地打开电视机,让整个房子充斥声音。调了一会儿台,他起身去倒水。这时候电视里突然传来“迟晏”这个名字,他顿住脚步扭头去看,电视里不是在说昨天深夜爆出的他和迟晏的绯闻,画面里播出的是纷乱的人群簇拥下,躺在担架上露出依稀面容就立刻被旁边的工作人员挡住的迟晏。许旷惊呆了,立刻走到电视屏幕前,蹙着眉看报道。

    迟晏在片场出事了,她在一直担忧的马戏拍摄过程中没有抓紧缰绳导致坠马,从现场看人昏迷着不知好歹。

    这是突发的紧急报道,电视台也是转播的内蒙当地媒体的报道,不甚详细。许旷急忙去看手机里的消息,原来已经有热点推送了只是他一直没有注意,事情就是在一个多小时前发生的。

    “当场坠马”“伤势不明”,这些词叫人莫名觉得紧张。微博上迟晏的粉丝已经炸锅,迟晏的认证微博、一直在传的疑似小号、经纪人陈茂的微博、助理的微博乃至大大小小后援会的微博都被评论和艾特疯了。与此同时,薛桦相关的微博也被反复屠戮,评论转发暴涨。

    有人在微博上酸迟晏,说她昨天还在上海和薛桦幽会,忘乎所以了才会在片场分心摔下来。迟晏的粉丝组团去撕,混战中又和赶来否认薛迟恋情的薛桦粉丝团撕到一起。微博上一片混乱,迟晏的公司忙着辟谣,明星团忙着转发祈福,八卦营销号忙着发迟晏美图九宫格,迟晏的粉丝在组织去内蒙前线一探究竟,薛桦的粉丝在第一波炮灰后经高人指挥开始安静如鸡,发声也是转发自己狗的其他爱豆的微博——“女神平安啊”。

    许旷看了看之前收到的那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心里有点忐忑。他打了金敏的电话,被掐了;再打,又被掐了。又过了一会儿对面来短信了:“关你p事,乖。”

    金老大真乃神人也。

    许旷吃瘪,回了一条短信:“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迟晏怎么样了。”

    金敏回道:“前面那条不是回答你了吗?”

    许旷无奈,只能又打电话过去,表达自己强硬的态度。金敏接了,那头人声鼎沸,她的声音模模糊糊:“老实说具体什么情况谁也不能确定,轻了重了陈茂这贱人都能拿来炒。我听到点消息是说光摔没被马踩,万幸了。但是伤到脸和腿了,她的两个宝贝。”

    许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她给我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短信……”

    金敏警觉起来,严肃道:“她摔下来和你有什么关系?要怪第一怪导演没有调教好,怪现场没有调度好,剧组安全工作不到位,还有就是她自己没好好训练。你也不是新人,片场那么混乱,出什么事都有可能。只能说她机关算尽,这下子别说撕番位了,这部戏估计直接没她了。”

    许旷也不再说什么,问候了金敏两句就挂了电话。

    等他刚刚收线,手机立马又响了,居然是俞明隽的来电。

    许旷掐了来电,过一会儿短信来了:接电话。

    许旷不耐烦地回拨过去,俞明隽开门见山:“刚才送你回去的陈喆告诉我,美树湾有人在盯。迟晏出意外的事你知道了没有?应该是冲着这件事。你自己注意吧。”

    许旷回了句“谢谢”,想了想又说道:“麻烦你了。”

    “不客气。”说完俞明隽就挂了电话。

    许旷把手机扔到沙发上,顺手拿起茶几上的单词书走到阳台上去。

    “abandon”映入眼帘,他摩挲着这本红宝书心想,去他妈的,老子要做全新的老子。

    半瘫在藤椅上看单词书,许旷抓了一会儿书就觉得累得慌,他当年可不是这样的。他高考的时候虽然发挥不算太好,但也是曲溪理科二十多名,在国内几个top校里挑了半天最终选择去生活成本比较低离家比较近的z大。高考完那年他们村那片都轰动了,没想到穷了好几代的许家居然出了一个小状元。村委会出钱请许家四口人吃了顿饭,村支书给许旷的伯伯不断敬酒,还给许旷敬了几杯,意思是家里培养出个名牌大学生不容易,继续加油努力成才。

    今时此地的许旷望着窗外澄澈的蓝天,觉得自己没道理沮丧。他以前孤苦贫穷,但是没被奶奶和伯伯扔下过,后来还碰上大善人俞明隽,高高兴兴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念书得意,在学校也挺受欢迎,要不是心里有个俞明隽,早不知道和哪个可爱的漂亮妹妹谈恋爱了。就算他挂机了砍号了,重练的时候就是满级,金光闪闪。

    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许旷掀起盖在自己脸上的书,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钝了的脑子磨快了。想到这儿,他登时坐了起来。他现在的智商和记性到底是延续的薛桦的还是他自己的?这是个大问题啊。

    当然绝不是诋毁薛桦,但是严嘉说的薛桦考个四级都成问题,这考研英语是不是得更成问题了?

    许旷开始噼里啪啦翻这本刚到手不久的红宝书,想看看自己还认不认识这里面的单词。纸页被他翻得哗啦啦响,他想要不我再背篇《琵琶行》以证清白吧。

    在他紧急进行能把薛桦本尊气活的智商测试时手机响了,许旷一看是严嘉的电话,猛然想起自己刚才的一系列行为多么伤害薛桦,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然后接了电话。

    严嘉的声音袭来:“阿哥!侬晓得伐!”

    “晓得晓得。”许旷无奈道,“迟晏的事对吗?”

    “对啊!什么情况啊?看微博看得心惊肉跳,上厕所的时候差点没把尿憋回去……”

    许旷大惊:“你尿尿时候还在看手机?”

    “不是啦……这个不是关键,小迟姐姐怎么样了?”

    许旷开始在阳台绕圈:“我问过敏姐,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严嘉的声音有点急:“这个可大可小的啊!摔到头,或者肋骨刺到内脏什么的。”

    许旷打断他:“你不要乱说,听敏姐的意思应该不至于。她之前和我说过这场马戏……”许旷顿了顿,放低了声音,“严嘉,你懂我现在难做的吧?”

    “我知道啊!不然我不会这么急打你电话啊!手机调了‘勿扰’,我一开始都没看到这些消息。阿哥,你想怎么办?”

    许旷听了这话脑门发懵。要是真的薛桦,自己的初恋女友出了这么大的事,即便之前有龃龉,一天前还有可能被对方算计了,但也保不齐情意还在要过去看看。但他呢,他不是真的薛桦啊。他既不了解薛桦和迟晏有什么样的过去又因为什么分开,也不知道在薛桦心里迟晏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更不敢现在随着自己的性子去冒蹚浑水的风险。

    经过了两次上头条事件,许旷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薛桦”这个名字引导舆论热情的能量。如果真的像俞明隽所说有人盯上了美树湾,那就说明连舅舅一家的生活也因为他傻不拉几的一抱受到影响了。

    他一个gay,甫一出手就招惹了这么一出花边新闻,这叫什么事?

    许旷许久沉默,严嘉就说道:“我也觉得你没必要做什么。治疗的话,当地肯定会出最好的医疗团队,当地不行就送北京,小迟姐姐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地方。再从道义上说,她没真心对你。就算她真心对你,她身边不知道是一群什么人,你不要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许旷点点头:“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有件事,小区好像有狗仔队蹲点。我在想要不要住回御景嘉府。”那里可没人能蹲点。

    严嘉想了想说道:“要是你住回去的话,我通知一下郑阿姨让她过去打扫一下。或者其实没关系的啦,跟就跟,敢拍到我我就告。”

    许旷抽抽嘴角:“你特别善于运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权益嘛。”

    严嘉笑笑:“你还考什么法学研究生呢,法律意识还没我强。记者偷拍你就偷拍了,把漂亮面孔给他们看看。要是跟不过瘾跟我,我就告他们,哪家拍我就告哪家。你每年给任剑生那么多钱,便宜他啊?”

    最后绕了半天,严嘉还是劝他和自己一道住美树湾。这个议题结束,严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问道:“姆妈说上午俞明隽来的?撒情况?”

    “替小安给你送茶叶啊。”许旷不假思索。

    “哦。”严嘉感慨,“他对小安老好个,这么小的事情亲自办。”

    “对啊,所以你不亏啊。”许旷接茬,“小安喜欢他,他又对小安好,两情相悦好嘛,你好清醒清醒了。”

    严嘉在电话里笑道:“我认清了好吗?昨天晚上失误,绝对的失误,就当没事发生过好不好?晚上我给你带夜宵。”

    “不吃,怕胖。”许旷断然拒绝。

    生活中波澜不断,但总会平静的。许旷躺回藤椅,开始放声朗读单词表。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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