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也不会。”
“别人都还好吧？”
“他们都很好，放心吧，小家伙。”
若昂的心终于能片刻安宁下来，一直绷着的眼泪却也失去了控制，汹涌的流出来。主管摸了摸他的头，尊重他的要求离开了这儿，让他一个人静处，队友们也贴心的没来打扰。
若昂低下头，把脑袋埋在手臂里，胡乱的擦着眼泪，心中的担心和难受一齐涌上来。直到现在，一旦陷入安静，他脑海中还是会回放刚刚那一幕，清晰的如同正在发生一般。他额头上古斯塔的血早已擦干净，可若昂还是觉得他们就在那儿，提醒他是古斯塔把他推下来，帮他挡住了玻璃和利器，自己现在却受伤流血、昏迷不醒。
那就像是被人拿刀在一下下的割着心脏，可无论他多么难受后悔，那个人也还是躺在那没有清醒。
若昂回想起一开始他们美妙的认识，到后来酒吧中的决裂，古斯塔电话里和蔼的劝慰、和他说“封嘴”时恶劣的假笑，他送酒时的礼貌冷淡、喝醉后的安静的拥抱、倚在车上笑着看他的神情……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大巴很快就遇到过来接古斯塔的救护车，若昂想要和他们一起去。
主管有点惊讶：“你不想回意大利吗？”任谁这时候都会选择在家舒坦安心的睡一觉吧。
若昂却摇摇头：“我想和队长一起。”
主管赞赏的拍了拍他：“好吧，我会帮你安排好的，你是个很棒的人，若昂。”
若昂心想，不，我才不是，我傻死了。
若昂跟着他们去了医院，听了医生的诊断后，他的心彻底放下来，在医院陪着古斯塔，等他醒来。好在球队的准备很充足，他还能洗个澡，换身衣服，虽然衣不解带的等他醒来听起来很感人，但若昂发现除了在旁边没用的坐着和发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而古斯塔醒过来看见床边那个黑色的毛茸茸的脑袋的时候，还有点迷茫，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不过若昂扑过来，他手臂压下来重量和清亮的嗓音，生动清晰的表情，一切都在说，这是个健康完好、活蹦乱跳的若昂。
他却还要保险的再问一句：“你没事吧？”
他刚刚清醒，声音还带着病人的虚弱和沙哑，若昂都要被他搞出眼泪了。
“我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你。”他又把声音软下来说道：“谢谢你，队长，谢谢你，奥托里诺。”
古斯塔顿了下问：“我们是在米兰吗？”
“没有，还在巴黎。”
“只有你在这儿？”
“还有球队的一个主管，不过他要处理点别的事情，联系媒体啊、通知球迷啊之类的。”
两个人之后都一起静了下来，像是达成某种默契一样，但若昂先打破了它。
“你不问问你的病情吗？”
“我的病情？”
“对，万一严重的要死呢。”
古斯塔花了一会儿真正清醒过来，并消化掉他们这些对话。这段时间里他什么也没说，若昂却有种奥托里诺又变回古斯塔的感觉，又或许只是他自己的恐惧。
“哦，我刚刚的位置，就算不把你扑下去也会被玻璃砸到，所以，不如拉我的愚蠢队友一把，还能”
“你非得装成一个混蛋吗？”若昂打断他，然后吸了口气，像是在问空气借不少勇气一样：“帕帕说得对，你又不是亿万富翁，如果真的那么混蛋，凭什么想拿钱收买我，你应该同我虚与委蛇。那就是你破绽的开始了，奥托里诺。”
古斯塔仍旧像个不想被人轻易吃掉的核桃一样不肯开口，若昂吐了口气，又轻轻嘟囔了句：“愚蠢的奥托里诺·古斯塔。而且你的演技一点也不好。”
这话倒是让他笑出声了。
“所以为什么？因为我撞破了你的秘密让你害怕了吗？”
一说到这个，古斯塔就把眼睛撇下去，仿佛在说‘谢绝拜访’。若昂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坚持不懈的敲开一个顽固小朋友的房门。但好在这种煽情话虽然算不得他的特长，却也比哥哥们拿手多了。
他蹲下身，趴在古斯塔床前，让他没法儿用低头去躲开他的眼睛。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说过，想成为你的朋友，那不是客套话而已。”
“你不觉得反感吗？我是个，同性恋。”古斯塔对最后那个词有点难以启齿，就像是突然强迫一个人对着另一个人念自己的名字那样不自然。
古斯塔看见面前的巴西青年神态轻松的摇摇头，说了个“不”，然后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咬了下嘴唇，用一种十分奇怪的语调又把那个词说了一遍。
“同性恋。”
他眨着一双小狗一样的大眼，眼珠是分外剔透的黑亮，仿佛能反射出他对面那个狼狈的人。
“没什么奇怪的，同性恋，异性恋，无性恋。就算你是个足球运动员，那也没什么，哪怕你是我的队友，在场上和我拥抱着庆祝的人。同性恋上场会犯法吗？不会的，更何况，你已经在尽自己的努力去让别人觉得舒服了。”
若昂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忍不住互相摩擦起来，那是他思索时的标志。事实上，他的两个兄长，足坛最有名的一对兄弟，无血缘的，就是一对隐秘的情侣，已经好几年啦。若昂知道的时候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变成了他的队友，也是一样。
只是这事儿可不能告诉古斯塔。
他想了想，换了种说法：“虽然不能告诉你名字，但是足坛里我认识的同性恋，可不止你一个。”
古斯塔笑了下：“你这么说太危险了，我好像一下子就猜到了。”
若昂瞪大了眼看着他。
“别担心，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若昂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还没说你就一定猜对了呢。”
听到他这样说，古斯塔的眼睛微微弯起来，湖绿色的瞳孔也随之变得柔和，嘴角扯起一个轻轻的代表同意的弧度，这让他什么都不用说，若昂仿佛就心灵相通的知道他的内心了。
而且这个笑让若昂觉得他下巴上的胡茬都太迷人太性感啦！又有点遗憾，自己这辈子都没什么可能变成这样了，想想看，无论是一个巴西气质的意大利长相，还是萦绕着意大利忧郁的巴西小伙，那都太可怕太吓人了！
“这么说，你要和我坦白啦？”
古斯塔盯着若昂，后者坚定的看着他，他今天显然没法逃出去了。
“我的确，当时故意那么说的，我知道你会仗义的帮我保守秘密，也不会带一点歧视和反感去对待我，若昂，你是个很善良的人，也是个很棒的朋友。但是，我不敢再和你继续交往下去是有别的原因。”
若昂疑惑的看着他。
“……因为我喜欢你。”
第16章 第 16 章
米兰最近经历了件大事儿，他们在巴黎大胜一场后回程的路上大巴遭到了疯狂球迷的袭击，而队长古斯塔为了救队内主要射手若昂，自己被利器击中头部，当场昏迷。
说实话，这俩应该是米兰队内实力强、名气又最大的两个人了，可命运偏偏这么奇妙，他们竟然一起出现在了袭击新闻头条里，让脆弱一点的米兰球迷差点当场犯心脏病。
若昂就不说了，米兰球迷对他的期望和信任甚至比他两个巨星哥哥都要大；而古斯塔呢，虽然那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同“家里”冷战多年，但谁也不会希望他们看大的孩子有危险，哪怕是已经被逐名的孩子。
不过好在，前者有惊无险，后者的恢复也相当好，据说没多久就可以带着个特制头套和队友们一起正常训练了。
甚至有人觉得这场祸端也带来了些好处，比如，古斯塔这个奇怪的“小孩”虽然从不说什么煽情的话，还净和他那个经纪人作妖气他们，但是危急时刻，他竟然能舍身救下队友，说明他本质还是个重情重义、深爱着米兰的男孩。
而在他受伤的新闻之后，许多米兰球迷都放下了昔日的恩怨，表达了自己的担心，并坚称队内绝不能缺少这个队长。
他们也相信被救的若昂也一定感受到了来自米兰的关心和爱，这不是个铁石心肠、唯利是图的小家伙，他们队长都为此伤了脑袋，因此对于长久的留下这个小天才更多了几分信心。
甚至有人猜测下场比赛会不会出现若昂把进球献给他的队长的感人场面。
但可惜的是，或许特雷弗先生考虑到他的心理情况，若昂全场都坐在替补席，扼杀了许多人的期待。
于是他们就把期望放在古斯塔伤后第一次队内训练，猜测那一定是感动而的相聚。
今天古斯塔没到的时候，帕帕就揽着若昂的脖子问他今天是不是要和古斯塔上演一场动人的肉麻的感恩场面。他是怕这孩子太羞涩，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可没想到若昂却神色不明的低下头，看起来既不像羞涩，也不是开心。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喂，你不是还在和古斯塔闹矛盾吧。”
若昂没理他。
帕帕默认了，这下连他也不能理解若昂了。
“就算他是个冷冰冰的冰块，社交障碍者，可是，可是这不能妨碍他是个无私、充满责任感的队长啊。而且，他这次真的很伟大，真的，毕竟那种场面下……”
随着帕帕的话，若昂眼前也浮现出古斯塔躺在病床上那副虚弱的样子，而玻璃破碎、有人把他扑倒身下罩住的情景也清晰的好像昨天，可这些事，这些天他已经想过无数、无数遍，最后只是让脑袋更加混乱不堪。
古斯塔是他的救命恩人，可，他也不单单是救命恩人。
“因为我喜欢你。”
若昂绝望的捂住额头，如果说之前那些场景在他心里有无数、无数遍，那这个还得是他们的无数倍。
他想起古斯塔说完这个后又说“对不起，我本来想永远的瞒着，但是现在看来，也许说清楚了更好。它是我一人的问题，与你无关，所以你不必多想。如果让你觉得不适，我很抱歉，而且会尽力避免的。”
他怎么可能不多想，若昂心想，这些天他做梦想的都是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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