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发型荒似乎从未梳过，他新奇地摸了摸自己的发辫，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脸上漾开了一个微笑。
“谢谢你，晴明。”荒忽然转身抱住了晴明的腰，将头埋在晴明的身上。“那个时候，决定让你成为我的神助，真是太好了……！”
晴明轻轻地拍了拍这个孤独神子的背脊，温和道：“等会我帮你把衣袖也扎一下，你行动起来会方便很多。”
“嗯，接下来也麻烦你了，晴明。”荒用脸颊蹭了蹭晴明，然后才不舍那个温暖退后了一步，张开双臂让晴明为他扎好衣袖。
晴明虽然也是第一次为他人做这种事情，但这事本就简单，对他来说并不困难。晴明不一会儿就为荒扎好了衣袖，这样稍后行动起来长长的衣袂不会妨碍到他。
在扎好头发和衣袖后，晴明和荒就开始烤地瓜了。小纸人们头顶着竹篮晃悠悠地把生地瓜搬运过来，然后放在地上。荒蹲在落叶堆的一边，看着晴明打了个响指，指尖上冒出了幽蓝火焰，那火焰从晴明的手指上自己飘落下来，没入堆积的落叶堆中，这些干枯的落叶不一会就开始冒出淡淡的光，开始燃烧起来。
“这是法术吗？还真是实用啊。”荒看着落叶堆开始冒出热气，这么说道。
听到荒的话语，晴明弯了弯唇：“怎么说呢，说是法术其实也不尽然，算是分支的一种吧，不过实用倒是真的。”晴明接过一边小纸人式神递过来的粗壮树枝，然后拨弄着落叶堆，让被埋在落叶堆中的地瓜熟得更快。
“现在可以吃了吗？”荒眨了眨眼，揉了揉被烟熏得发红的眼睛问道。他正帮忙用蒲扇扇着风，此刻毫不顾忌地蹲在晴明的身边，神子端庄的形象荡然无存。但荒不在乎这个，他的眼眸盯着落叶堆冒起细细的白雾，这白雾像极了神社下方村庄里升起的袅袅炊烟，这缕白烟让诺大空荡的神社也有了几分家的气息。
“应该是可以了，来，尝尝看。”晴明试探地用树枝扒拉出两只皮已经焦黄的地瓜，两只小纸人式神非常有眼见地用着木筷将地瓜插了起来，然后一前一后地像是抬着轿子一样将这个烤熟的地瓜运到荒的面前。另一只小纸人式神早早地搬来了碟子，摆在了荒的面前。地瓜被放到碟子上，晴明朝荒递过一双木筷：“试试看。”
“嗯。”荒点点头，小心地用筷子划开焦黄的表皮，在皱起来褐色的焦皮里面露出了嫩黄色的瓜肉，还在冒着热气。荒夹起一块瓜肉，放入嘴中，刚入嘴的滚烫瓜肉让他的舌头瑟缩了一下，但是很快一股香甜就在舌尖上蔓延开来，还带着点枫叶的清香。
“好吃……！”荒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烤地瓜比他之前吃过的东西要更加美味。
“喜欢就好，自己动手做出来的味道还是不一样的啊。”晴明也夹起了一块地瓜肉放入嘴中慢慢咀嚼着。
“我还是第一次自己动手，在你没来之前，一般都是村民们把做好的饭菜送上神社的。”
“夏天还好，冬天岂不是都凉了？”晴明微微皱起眉头。
“没关系的，我不在乎那些。”荒摇摇头，“进食对我来说并不是必需的。”
“……”晴明正用筷子又夹起了一块熟了的瓜肉放入口中，闻言偏头去看荒，问道：“你不会饿吗？”
“并不是不会饿，只是饿的时候很少。”荒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可影响的，冬天的时候也不用麻烦村里的大家顶着寒冷的风雪来送食物。”
“是吗。”晴明不再说话了，他默默地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解开了绑在上面的细绳。
“那是什么？”荒看着晴明摊在腿上的纸包问道。
“是和果子。今天看到了有商人在贩卖这个的材料，所以我买回来试着做了一些。你要尝尝看吗？”
“要，我好像没有吃过这个。”荒点点头，接过晴明递来的和果子。
这个和果子做得像是花瓣一样，小巧精致，看得荒几乎都要不忍心放入口中了。
不过最终荒还是被那香味给吸引，将这个花瓣和果子放入了口中。
和烤地瓜不一样的味道，虽然都是甜的，但是感觉不一样。是因为口感更细腻吗？荒不明白，但是这个和果子非常美味的这一点，荒却是能够肯定的。
“你做得很好吃。”荒低声说道，手指绕着衣角。“你的伙伴们也一定经常吃到这么好吃的和果子吧？”
晴明倒没发现荒的不对劲，他继续扒拉着落叶堆中的地瓜，一边想了想才道：“仔细想想的话，也不是经常做呢。之前也就做了那么一两次，就被他们阻止了，之后倒是再也没有机会做了。”
“为什么？”荒不解。
“大概是他们对我关心太过了吧，不论是哪个方面，打扫也好、下厨也好，总是把我护得紧紧的，总是认为我不该做这些杂事，觉得这些事情交给他们来做就好了。”晴明的声音低了下来，眼帘微敛。
“我觉得很好吃，谢谢你，晴明。我很高兴，以前从没有吃过和果子呢。”荒犹豫了下，悄悄地握住了晴明的手。
“他们也是关心你吧，就像是大家关心我一样。”荒很认真的安慰着晴明。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肚子饿了……幼年的荒酱软萌极了，但是也很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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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晴明笑了笑道：“我也知道, 只是有的时候希望他们也能够意识到,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啊。”话点到即止, 晴明见天色逐渐暗下来，落叶堆的火也逐渐熄灭下来。见状, 晴明让荒先回神社内，自己留下来收拾残局。
荒不肯，想要帮晴明的忙, 晴明无法, 只好让荒去准备好沐浴的热水，他把这里收拾好就过去。
荒笑着应下来, 转身朝后院走去了。
晴明便指挥着小纸人把残局收拾好，但晴明在看到海面逐渐将落日吞没后，怔了起来。
他似乎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久到快要把这里当成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闭上眼睛，晴明让自己冷静下来。该怎么唤醒荒？现在在晴明眼前的是年幼的神子, 而这里的人和事物都那么真实, 即便晴明恳请荒清醒过来，想必这个年幼的荒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果然还是只能静待时机了。
晴明叹了口气, 竟难得觉得棘手起来。
就在晴明转身去寻荒时, 发现荒自己摸索着将浴池内的水烧开了。那张白净的脸上还沾着炉灰，但是眉眼弯弯、挺起胸膛得意的模样可爱至极, 让晴明又忍不住心软。
把荒唤醒，然后把他带出去，晴明暗暗地下定决心。
又过了几天, 正是这个村庄一年一度庆祝丰收的秋分祭典举办的日子，山下的村庄变得热闹起来，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气氛。
“还有七天就是秋分祭典了，我需要在祭典上跳神楽舞，到时候就麻烦晴明你为我伴奏了。你应该会弹奏这首曲子吧？”荒唤来晴明，这么对晴明说道。
“神楽舞吗……我知道了，需要什么乐器？琴？笙？箫？还是笛？”晴明问道。
“……你会这么多乐器吗？”荒注意到了这一点。
“虽然说不上是精通，但普通的演奏是没问题。毕竟一些乐器是相通的，会了一件，另一件自然也会了。”晴明微微一笑，这么道。
“曲调你知道吗？”
“我知道曲调，不过是我们那边的神楽舞。以防万一，我还是弹奏一遍给你听听吧。”晴明想了想，手探进袖中，拿出了一管长箫。
“我之前就想问了……你的袖子也施展了法术吗？”荒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你的袖子里好像放了很多东西呢。”
“这是袖里乾坤之术，是我向一位来自大唐的道家长者学来的。”晴明回到荒的疑问，见荒的眼睛不自觉地往他的袖子上看，轻轻地笑了起来，将纹有白鹤展羽的衣袂举起来，让荒满足好奇心：“其实这袖里乾坤之术是施展在这衣袖的暗袋里，如此才方便我取物。”
荒伸出左手握住了晴明的袖间，然后右手的手指轻轻探入缝在衣袖内侧的暗袋里，手掌整个都伸进去了，却并没有触到底部的感觉。
“晴明你真厉害啊……”荒收回手，装作不经意地用指尖碰了碰晴明隐藏在袖内的手腕，像是蜻蜓点水一样一触即离。即便是这样些微的肌肤相亲，荒也觉得口里蔓延出了蜜糖一样的甜。
“谬赞了。”晴明笑道，然后将长箫放于唇边，“那么我开始演奏了。”
“请。”荒道。
清透的箫声响起，正是神楽舞的曲调，悠扬端庄、又带着古朴沉肃。荒闭上眼睛，脑海里随着这箫声勾勒出一副庄严肃穆的祭祀之舞。
一曲毕，荒睁开眼睛，轻轻地鼓起掌来。
“你吹得真好听，晴明。我很喜欢。”
“喜欢便好，这样的曲子能入荒大人的耳，实为晴明之幸。”晴明轻轻调笑了一句，知晓秋分祭典上的伴奏应当是无误了。
“倘若这样的乐曲不能入耳的话，那么这世上能够入耳的也没有几首了。”荒很是认真的反驳道。
晴明一怔，微微偏过头：“……谬赞了。”大概只有晴明自己知道，自己的耳尖在悄悄的发热。
随着祭典的到来，村子里也越来越热闹，有许多商人和慕名而来的客人，村庄里欢声笑语不断。
荒看着这么多人，似乎有些紧张的样子，都不太愿意下山去村庄逛逛了，而是努力地练习着舞蹈，避免自己出错。
晴明见此自然是陪着荒练习，海边小村庄的祭典再怎么样自然也不太可能会超过京都的盛典，但晴明依然耐心地陪着荒练习着——因为荒十分重视这次的祭典。
荒那认真努力的模样实在是让晴明移不开眼。在练习完后荒擦擦额上晶莹的汗水，一脸期待看着晴明瞪着晴明来评价他方才舞蹈的模样着实可爱，荒就仿佛晴明多了一个弟弟一样，让晴明总是忍不住去宠爱、关怀他。
“你跳得很好，不论是姿势、力度、还是节奏，应当算得上是我见过的神楽舞中了不得的。”晴明认真道，他并未只是单纯地安抚荒。所谓的神楽舞是以舞蹈向上天恳求神恩，而以晴明的眼光来说，荒的舞蹈可称得上是完美无缺了。
不过荒自己大概是精益求精，每天都练习很长的时间。
晴明也劝过荒不要太劳累了，荒只是摇摇头，一脸坚持。将转晴明也不好太过干涉，只是命小纸人随时在一边候命，给荒准备好热水和毛巾，让荒跳得累了时能够用热水擦把脸，好好休息下，而另一边晴明除了吹奏乐器配合荒的练习外，还尽力做些恢复体力清淡的粥给荒吃。
剩下的时间就在荒和晴明的练习中飞逝，很快秋分祭典如期而至，村庄里也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荒端坐在竹台后的木椅上，手指紧握抓成拳，抿着唇一脸严肃。晴明知道这是荒紧张了，他想了想，轻轻握住荒的手，然后将荒紧握的手指一根根地展开，在荒的手心里指甲印十分明显，可想而知荒用了多大的力道。
晴明揉了揉那凹陷进去的指甲印，然后抬起头看着荒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无需紧张，你可是我们的神子大人啊，你所跳的，一定是最棒的神楽舞。”
“晴明……”荒怔了怔，看着晴明的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后荒笑了笑，方才的忐忑与紧张一扫而空：“那是自然。”他平静而骄傲地这么说道，此时村长在简短的讲话后也在请他们上台了，荒率先站起身，然后大步走上竹木制成的台阶。
晴明一笑，安之若素地跟在荒后面，也上了竹台。
荒在高台的正中央站定，灯光映照出的烛火在他的身上明明灭灭地闪烁着，台下人头攒动，一双双眼睛落在荒的身上，满怀着期待。
这便是他守护的人们。一想到此荒缓缓吐息，然后将手高举于头顶——“叮铃”一声，神乐铃响。
就像是应和这清脆的铃声一样，清透的箫声也响了起来，那是晴明坐在竹台的一角在认真吹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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