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安抚好闷闷不乐的小白后, 晴明再次进行了占筮, 得出了一目连的具体方位后, 便命令轮入道直接驶向禾川。
此时已经到了晌午，日头正高, 晴明没有打算饿着肚子去见一目连。而且庭院里的式神们知晓晴明要出门后，可是干劲满满地准备了一大堆东西，不过晴明拒绝掉了大部分, 毕竟那些东西已经足够晴明在外面舒舒服服待上一个月了, 但晴明此行顶多耗费两三天。
晴明抬手，无数张单薄的小纸人从他的袖口中飞了出来, 然后那些小纸人们站立在车厢内的木桌上，整齐地朝晴明行了一礼后，便开始忙碌起来。它们漂浮到车厢上方的木格中，一个接着一个头顶着瓷盘和纸包又费了下来。
小纸人们将纸包拆开，然后将被包裹在纸包内的食物一个个地放进瓷盘之中。而其他的小纸人则拖来了茶壶, 给木桌上的陶杯倒满了浅绿色的茶水。
“好香啊, 这个味道……是犬神和花鸟卷做的吗？”小白鼻子动动，从晴明的怀里探出了头, 将下巴垫在了桌面上。
“不愧是小白呢, 鼻子果然敏锐。的确是犬神和花鸟卷做的，不过也有一部分是姑获鸟做的。”晴明说着拿起了一块酥饼, 放进了口中。
小白虽然是靠在晴明的怀里，却还是能够感觉到晴明的身体似乎顿住了。于是它奇怪的将头往后仰去问道：“怎么了嘛晴明大人？莫非不和你的口味？”
“不是……”晴明嚼了嚼，将咬入口中的酥饼咽下喉咙。
“十分好吃。”晴明低声说道。的确十分好吃, 不管是酥皮表面的脆度还是内里包裹着的馅肉，都恰到好处地符合晴明的口味。
“啊，小白记起来了，之前不是带着姑获鸟和大天狗回去庭院嘛，童男好像是有说过姑获鸟也是晴明大人之前的式神？”小白鼻子动了动，那香味钻进它的鼻子里，让它虽然不饿，但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伸出爪子去够放在盘子里的酥饼。
晴明见状，从盘子里又拿出了一块酥饼放在小白的面前：“是啊，只是她应当也失去了记忆了，不记得过去才对。所以我才会在吃到这个的时候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这么符合我的口味。”
“可能是以前太喜欢晴明大人了，所以经常做吧，然后就成为了身体习惯？”小白一边啃着酥饼一边猜测道。
“……大概吧，的确也有这个可能。”晴明笑了笑回道，然后再度拿起了一块酥饼。这个味道不知为何十分令他怀念，仿佛可以隐约记起自己和姑获鸟曾经的记忆一样。
“如果找到了一目连，能够知道我为何失忆，或者找回曾经的记忆，那就好了。”晴明转头看向拉起了竹帘的车窗外的蔚蓝天空，这么呢喃着。
“肯定可以的！就算晴明大人找不回记忆，晴明大人也还是小白的晴明大人，也还是大家的晴明大人啊！”小白吃完酥饼，爪子安抚一样地拍了拍晴明的大腿，这么安慰道。
“哈哈，我也没有说我不是啊。”晴明失笑，并未向小白细说从最近开始就一直盘踞在他心底深处的不安。毕竟这也只是晴明隐约的预感罢了，说出来只会徒增恐慌，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说。
而且……一目连那里有他过去记忆的线索，晴明有这个直觉。
如果能够顺利找到就好了。
晴明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轮入道飞驰的速度很快，甚至没有一炷香的时间晴明便从四国来到了禾川。他们的目的地是依靠着禾川河水的群山之中，从空中往下俯瞰，还可以看到犹如星棋罗布分散在周围的村庄们。
根据晴明的占筮方向，一目连就在这片群山中的某个山顶。
轮入道在半空中盘旋着，本来是打算在找降落的地方，但是它这里瞅瞅那里瞧瞧，似乎犯了难。
“就降落在半山腰吧。”在听到主人这么命令时，它松了口气，依言往半山腰飞去。
等到轮入道在某一处较为平坦的断崖边降落后，晴明便从车上走了下来。
“奇怪，为什么轮入道不直接降落到山顶啊？”小白跟着晴明从车上跳了下来这么问道。
“因为有结界吧。”晴明回了小白一句，然后提步朝着山顶走去。
“诶诶，有结界吗？”小白嗅了嗅，奇怪道：“可是小白没有闻到有任何妖力的气味啊？”
“因为那妖力的气味，大概已经和这片山混在一起了吧，你没有闻到也是理所当然的。”晴明回道。虽然晴明一眼就看出来了在山顶有结界的痕迹，不过那熟悉的结界波动……是晴明布结界的习惯。
一目连果然在此处，占筮很准确。晴明在心底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朝着山顶走去。
行进了一段距离后，晴明能够感到结界笼罩着的范围已经很近了。
晴明在一棵松树前停下了脚步，端详了一会，然后将手掌覆上了那松树的树干。
小白不解地看着晴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晴明大人为什么不继续往上走了，明明还有一段路。不过晴明大人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小白便安静地看着晴明动作着。
晴明稍微一用力，便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像是陷入了像半凝固起来的水一样的物体之中。再往内用力的话便触碰到了这一处结界的核心。
晴明无意破坏这个结界，他所作的不过是稍微施加上自己的灵力，然后让这个结界改变运作的方式罢了。
“好了。”晴明这么道。
小白的眼瞳中倒映着晴明将被松树吞没进半只手臂的右手收了回来，完好无损地放在了身侧。
“晴明大人，你那样做没事吧？手都被吞进去了诶？”小白担忧地围绕在晴明脚边问道。
“不要紧的，这个结界并没有攻击性，不过是为了避免被发现而设下的驱赶阻拦一类的结界罢了。我修改了下运作方式，现在可以进去了。”
“嗯嗯，真不愧是晴明大人！”小白佩服地点点头，跟在晴明的身后。
不过再往前走了几步，晴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穿过了那结界，而出现在晴明眼前的，是和方才那茂密得无法让人通过的树林完全不一样的景色。
原本晴明所停下之处被茂密的树林给围住了，但是在晴明穿过结界之后，这里却忽然出现了一条爬满了青苔堆积着无数枯黄落叶的小径。
晴明来到了那条小径，然后提步踩了上去。鞋履踩在那些落叶上时发出了轻微的“咔擦”声，看来已有许久的时间没有被行走过了。
晴明看向这条石板小径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葱绿色的树枝后的朱红色鸟居。
那就是晴明的目的地了。
行走在蜿蜒曲折的小径上，晴明感受到了微风中和草木香混合在一起的淡淡妖气，这应当也是属于一目连的吧。
有什么在呼唤着晴明，晴明的步伐越走越快，将小白的呼唤都抛之了脑后。晴明不知不觉中用出了阴阳术，让自己的身体被风加速，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晴明便站在了那爬满了绿色青苔和藤蔓的鸟居前。
小白并未跟在前面的身后，然而此时的晴明也没有去顾及了。
青石板的苔藓蓬松湿滑，晴明定了定心神，朝着最吸引着自己的，伫立在鸟居后的破旧神殿中走去。
这座神殿似乎有很久的年头了，不仅屋檐破了许多洞，而且连墙上的砖瓦都脱落了原本明亮的颜色，显得斑驳而陈旧。
晴明的心脏跳动得飞快，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抓住自己的衣襟，试图按压下那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剧烈的心跳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指引着什么，晴明深呼吸了口气，让还带着些潮湿气息的空气进入他的肺腔，冰冷的空气让晴明稍微冷静下来后，他再缓缓吐出。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极了，甚至听不到一丝虫鸣或者鸟叫声。
他要找的一目连就在这扇门的背后，晴明迟疑了下，还是伸出手。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已经被腐朽了部分的木扉之上时，那木扉忽然被一道风吹开——而就在那门的背后，在晴明微微瞠大的眼瞳中，倒映着一位身形修长的妖怪。
有温柔的风拂过晴明的面颊，仿佛是百花绽放、草木抽芽，鼻尖弥漫着的都是春天的气息。那温柔的气息犹如雨幕一样包裹着晴明，铺天盖地而来，让他无处可逃。
“——晴明大人，你终于来了啊……”仿佛等待了很久一样，那个妖怪用那双金色的眼瞳注视着晴明，仿佛要将晴明刻进心底，化入骨髓一样的专注。
那眼神极具迫力，扑面而来的威压让人微微提起了心，可是晴明却并未觉得危险。大概是因为他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中弥漫开来的欣喜太过浓烈，还有在那双眼瞳的底部氤氲着的雾气已经快要顺着眼角流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目连登场
第121章
这个妖怪就是一目连, 晴明的心底有一个声音这么告诉他。
“真是太漫长了……比那数百年独自的等待更加难熬啊。”一目连伸出手,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轻轻推动着晴明的背, 而一目连张开手臂，将晴明紧紧抱在了怀里。
晴明本来想要挣脱开的, 对于晴明来说要挣脱开一目连这说不上是禁锢的怀抱里应轻而易举。然而在感受到滑落到他的脸庞那温热的液体时，晴明已经蓄势待发、时刻可以发出的术式，在心底的一声叹息后, 晴明终究是散去了灵力, 任由一目连抱着自己。
直到一目连稍觉失礼，终于放开晴明时, 晴明装作没有看到一目连微红的眼眶，轻声开口问道：“你便是一目连对吧？”
“是的，我正是一目连，是晴明大人的一目连。”一目连虽然放开了抱着晴明的双臂，但是他转而握着晴明的手, 十指交扣, 一副不愿松开的神情。
晴明稍微露出想要抽出手的神色，一目连便露出了恳求的表情, 让晴明不知为何就放弃了原本的想法, 只好任由一目连握着自己的手掌。
“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忽然失忆？”晴明清了清嗓音, 这么问道。
“……是的，晴明大人。我会在此处等待您，也是为了此事。”一目连面容一肃, 继续道：“还请容许我慢慢道来。晴明大人在失忆前命令数名式神外出，这其中自然包括我，而剩下的式神则在庭院里待命。”
“晴明大人为了完成那件事情，向和你有着契约的式神们借走了力量。”
“——所以我才问，我不惜向你们借助力量也要完成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晴明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他隆起眉头，声音微低地询问道。
究竟会是什么事，才会让晴明居然会向自己契约了的式神们借助力量？
“……被镇压在阴阳裂缝中，那只至今还想要冲破封印来到此世的妖怪，已经成功了。而那时晴明大人察觉到了这一点，为了将封印加固，您孤身一人去涉险。”一目连只这么说了一句，从那话语中可以明确听出一目连的担忧和些微的埋怨。
晴明听了此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八岐大蛇吗……”
“正是。”一目连答道：“我记得晴明大人曾经告诉过我，力量来源于记忆，或许晴明大人为了获得超出目前可得的力量去加固封印，所以才失去了记忆了吧。”不过这也只是一目连自己的猜测，毕竟他不是阴阳师，对那些阴阳术也不甚知晓。
“我让你待在这里，是交代了你什么吧。”晴明知晓自己是绝不可能让一目连在这里白等，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是啊，晴明大人你交代我，让我在这里保护着你的记忆。”一目连提了提嘴角，握着晴明的手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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