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季来了？”
“不少年少有为的大人们都在这一段时间出门游历去啦，学校的课程要停的也停了一大半，商铺关门的也很多，您还需要什么货品？”商铺老板已经开始收拾摆在外面的摊子：“趁着大家都还没有走之前，你和我说一声，我给你找找。”
周思泽只能连连摆手，他身上可真的是一分钱都没有了。这个冒牌的指路者看了看四周，只能换着方式打探戴蒙的事情：“那大叔，南方魔法学院最近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吧，比如，比如学生因为指路者造假而劝退的？”
“还有这样的事？”大叔把手上的东西一扔来了精神：“我在这边这么久都还没听说过这种事情，来来来，给我细细讲讲！”
“你别听我瞎说。”周思泽哭笑不得：“我也是道听途说的，就是在找人途中听说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还以为是南方魔法学院的学生。”
“这倒是，还真有。”大叔摸了摸下巴：“听说大皇子管理的港口遗失了一样重要的物品，不少今年没有出去游历的学生都选择前往港口帮忙了。如果你要找人，那个人又打算加入大皇子麾下的话，那就去港口吧。”
可是戴蒙说什么也不会加入大皇子这一派啊。
周思泽道谢过后，着急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的目光一转，刚好落在了自己黑色的斗篷上，角落里绣着一只丑的要死的小鸟。周思泽伸出手揉了揉，那只小鸟扑腾的飞了起来，周思泽一惊，追着那只鸟冲进了魔法学院，小鸟翅膀一展，从水面上方掠过。
曾经占据了大半个视野的池塘已经干涸了一半，有几只巨大的生物正匍匐在泥浆里，盛开的花朵也只剩下残败的枝干躺在水中，周思泽挥手赶开了在桥面上飞舞着的小虫穿过桥面，站在岸边四处望了望，那只鸟落在东边的走廊上。
身后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响，周思泽扭过头，那只小水妖挣扎着想要上岸。他赶忙后退一步，小崽把脑袋一扬，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这个站在岸边的人，周思泽摇摇头表示自己这一次再也不上当了。水妖尖叫起来，周思泽转身就走，还没走几步，小石块夹杂着泥浆砸了过来。
“喂！你这样总有一天会吃苦头的。”
周思泽一边走远一边警告那只幼崽，小水妖啪啪地拍着泥浆朝他呲着牙。周思泽赶忙跑上了教学楼的楼梯，小鸟朝着曾经的老校区飞去。周思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加快了速度，左拐右拐以后，他踩上了略微枯萎的藤蔓，干枯的树叶堆积在石板路上，风将沙土吹上了层层叠叠盘绕着的树根根部，周思泽略微失神，突然记起来自己走过这条路。
他跨过纠缠在一起的根蔓，走进那一端隐藏在阴影里的长廊，长廊顶端悬挂着一盏发着青色光芒的小灯，周思泽抬着头查看了那盏灯片刻，蜡烛才流了几滴蜡，看上去才刚刚点燃。周思泽摸黑走进了走廊的转角，刚好听见了争吵声。
“什么叫做这个时节最好不要外出，派翠克。你就是太顾及了所以别人才觉得你处事不够果断。”
“我记得是别人表扬我心思缜密。”
“心思太过缜密就会导致你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容易瞻前顾后，戴蒙已经消失在黑暗森林里快三个月了，你不去找我……”艾维斯的声音一顿，他转身猛地拔剑，剑尖刚好落在来人的脖子上：“谁？”
“我。”
小鸟消失在空气里，艾维斯看不见魔法，周思泽赶忙举起手，骑士慢慢地眯起了眼，还没等他开口说明情况。站在骑士身后的那个男人手指微动，四下顿时亮了起来，周思泽定眼瞧了瞧，对方眉眼之间竟然和戴蒙有几分相似之处，二皇子派翠克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挪揄，艾维斯不客气地咳了一声：
“喂，你没看傻吧。”
周思泽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艾维斯打量了周思泽全身上下一眼，然后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门口的魔法屏障对他没有效果。”派翠克接过了艾维斯的话，他伸出手，青色的火焰如同一只小鸟般跌跌撞撞地飞了回来。火光一头砸在派翠克的手掌中，溅起点点星光。派翠克看了周思泽一眼，拍了拍艾维斯的肩膀：“放心吧，是他。”
“哎？”艾维斯将长剑收了起来，扭过头质疑：“你怎么能这么简单就做出判断。”艾维斯抱着胳膊，当着周思泽的面继续数落派翠克的缺点：“不要以为你的魔法很强就只依赖魔法好吗，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魔法！今天还好，要是以后遇到了其他的情况，不能用魔法做出判断怎么办……”
那些被消散了的魔法聚集在一起，重新变成一只胖嘟嘟的小鸟，小鸟挣扎着扑打着翅膀，钻进了周思泽的手掌心，周思泽捧着那只小玩意，等待了许久，终于成功地在他们说话间隙中插入了一句：“请问，戴蒙去哪里了？”
斗嘴的两个人一愣，艾维斯猛地推了派翠克一下：“说啊，别人的指路者都找上门了，你倒是告诉周思泽戴蒙到底去哪里了啊。”
三个月前。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上理论课，我也是。”
康德拉朝着大家眨了眨眼睛，胡子拉碴的老魔法师在身后的黑板上开始写写画画，他背对大家：“而你们之所以来上我的课，绝大多数的原因是因为我是一名法圣，并不是为了了解魔法的美丽而来的。”
康拉德记得戴蒙，那个金发碧眼的美少年，因为对方在第一趟星象课程上就展示了卓越的计算天赋，他转过身毫不吝啬地朝着坐在前排的戴蒙点点头，再一次表示了自己对戴蒙的认同。身后不少的家伙发出了轻微地抱怨声，戴蒙没有说什么，倒是克里斯多坐在他身旁瞪了身后窃窃私语的家伙们一眼，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法圣与大魔法师之间的差别。”康拉德笑了笑：“其实没有差别，大魔法师确实无法越过法圣这一道门槛，但是你不能说大魔法师就弱于法圣。就像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选择一个魔法师和骑士互相比较体力，因为所专研的东西并不同，进而导致我们的对比方向也不同。”
他顺手支撑起一个诺大的星辰图像，无数冰蓝色和翠绿色的星辰在房间里流转，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气。康拉德之所以能够步入法圣，就是因为他在勘测还有算法上有着独特的造诣。
“这就让我产生了一个想法，很奇妙地想法，那就是魔法的颜色，真的只是我们看见的颜色吗？”老者举起手：“你看，看不见魔法颜色的人只能够看到蓝色和绿色，而看得到魔法颜色的人就能够看到红色、黑色还有明蓝色的光芒在其间流动。法圣与法神之间也有着一道越不过去的坎，我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黑暗森林里的那位黑暗帝王，其实看得见更多。”
戴蒙抬起头，看见了无数的流光溢彩在头顶转动，他花了一点时间就算出来康拉德魔法基本运行的轨迹。戴蒙就要记录的时候，瞟见了身边克里斯多的表情，女孩呆呆地看着头顶的星辰，一言不发。
“怎么了？”
“我可能是……整个沃尔布加家族里最差劲的那一个……”克里斯多有些难过地笑了笑，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裙子的下摆，低下了头：“我看不见魔法的颜色。”
戴蒙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开口，就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了好几个星象。克里斯多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在意，戴蒙回过神，康拉德已经讲到了下一段。
“……运算是一件相当耗时但是却十分有趣的工作，当你开始计算的时候，你会发现我们日常的魔法可以不断地分解下去，而当你分解到最小的一点的时候，又会发现你所带入的这个‘符号’可以进一步的重新带入其他的方程。这就涉及到了一个核心问题，构建我们魔法世界的基础魔法到底是什么？”
康拉德顿了顿，然后问台下的学生：“你们觉得是什么？”
每个人都给出了不同的答案，康拉德在台上不断地点头，最后将各位的答案收集在一起，分出了好几类：“状态、形态、颜色还有过程……”他哈哈笑了几声：“很难分类是吧，这个问题涉及的答案太多了，多到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应该是什么，比如‘时光’这个词，你们认为这是魔法的本质之一吗？”
他开始飞快地写下自己的猜想：“我们施展魔法，魔法运行，魔法失效……你看，时光一直包含在魔法的运转之中并与我们密不可分……所以……”
全场鸦雀无声，康拉德扭过头看了一眼台下的学生，大家一脸茫然，老者尴尬地抓了抓头：“所以说了，理论课还真的是太难上了啊。这样吧，这样吧……我们说个大家感兴趣的话题，爱情！”
他走下台，随手指了一个学徒：“你觉得爱情魔法是什么颜色？”
对方尴尬地摇了摇头，康拉德笑了，又问：“那你们觉得那些迷药啊，春药啊，让人心神动荡的魔法药剂，里面包含了爱情魔法没有？”
知道他在说什么的学生都低笑了起来，老人递给大家一个你们都了解的眼神，他路过戴蒙的身边，突然点了点戴蒙的桌面：“那么戴蒙，你觉得爱情会是什么颜色？”
“我不清楚。”
“那你感受到过爱情或者……爱慕之意吗？”老者注视着这个年轻人，戴蒙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回答：“没有。”
“那就真的很可惜啦，我坚信，体会魔法最好的方式就是感受魔法。如果爱情也是构建这个世界不可动摇地法则之一……”他拍了拍戴蒙的肩膀：“我劝你们也去感受一下爱情。”
“那如果您真的对这个想法这么感兴趣，为什么不亲自去拜访一下黑暗帝国的君主呢，他可是现在唯一的法神。”
一个学生在戴蒙身后探出了头，提出了这个想法，老人有些晃神：“是啊，我为什么不亲自去拜访一下这位法神呢？”他示意戴蒙坐下：“黑暗帝国的君主巫妖之王啊，他的传说太过久远，远到我都不敢相信他接触过爱情。但是他掌控着亡灵，他是亡灵的帝王，拥有所有灵魂的信息。这就是我们这个世界好笑的地方，我们没有全能的神，有的只是在某一个学科上极其优秀的人物……”
戴蒙注视着这个老人，对方顿了顿：“对，去找他是最快的方法，但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到达那里，也不是任何答案都能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得到别人的意见是一件事，而答案是什么还是要自己去想。”
听的一头雾水的克里斯多歪了歪头，戴蒙轻轻地在纸面上写上了那个信息。
巫妖之王——拥有所有灵魂的信息。
他将这张纸叠好，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希文
“你和我说这么多，意思也就是戴蒙他为了寻找一个答案自己孤身去了黑暗森林？”
周思泽确认了一遍这个信息，躺在躺椅上的艾维斯哼了一声，他拽过一串新鲜的水果，扔给周思泽一粒，对方忙不迭地接过了果子。
“你上一次离开了以后，戴蒙的状态看上去可不太好啊。”
派翠克将他们两人安排在自己的起居室里休息，艾维斯侧过头，审视着这个黑发的指路者：“一言不发地就离开了一年多，后期的事情还是我和派翠克抚平的，你就没有什么感想吗？来自东方的指路者。”
一年多吗，周思泽看了那枚鲜红的果子一眼，将其放在一旁，周思泽握紧双手：“所以，请想你务必帮我一次，让我去见戴蒙一眼。”
艾维斯的动作一顿，停下往嘴里塞果子的动作，眼中精光一闪。这个骑士斜视了周思泽一眼，飞快地跳下了躺椅，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门边，轻轻地掩上了门。骑士握着剑，环视派翠克的起居室一圈，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周思泽身边，低下头小声问：“你想去见他不。”
周思泽正欲开口，艾维斯示意他不要开口并暗示他起身往前走，周思泽听着他的指挥，上前一步走到了书桌前，他把手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周思泽万分不解地扭过头。
“你果真可以无视派翠克的空间魔法。”
艾维斯紧张地看了大门一眼，飞快地示意周思泽打开抽屉。周思泽看着对方的表情，一脸防备地将手放在了抽屉的把手上，微微一用力，抽屉开了。
抽屉里面有着一把精致的小剑，周思泽在艾维斯的怂恿下将它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对方隔着书桌一把抽出了在剑鞘里的短剑。周思泽还来不及阻止，艾维斯一把抹开了手指头，鲜血涌了出来，他抽出一张空白的纸张，将血手印按了上去。
“放回去，放回去，走走走走！“
艾维斯将那张纸往对方手里一塞，拉着周思泽跑出了门，他一边含着手指头止血一边示意其他人让开。艾维斯带着周思泽冲出派翠克所住的使馆，门口刚好就停着几辆待客的马车，他随手挑了一辆，扯着周思泽就爬了上去。
“一路往南走，到了边境再给你剩下的钱。”艾维斯递出去一枚金币：“越快越好！”
“你这是在干什么。”周思泽扭过头，没有人追上来。艾维斯趴在马车上，从随身携带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笔，他甩了甩，直接开始在刚刚那张纸上书写起来。
“一个合格的希文随时都会携带一只可以书写的笔。”
他小声地念叨着，然后逐字逐句地将自己所写的内容念了出来。周思泽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紧张地察看是否出现了追兵。
“因，卢德斯王国子爵，戴蒙·康普顿于三月前在黑暗森林处失踪，为保证南方魔法学院学生的安危，受怡莱二皇子的委托，以依附在钢铁上的皇室血魔法为证，特派遣怡莱艾维斯·希文和东方周思泽两人，前往黑暗森林，对此事进行调查。望能在南方边界诸……”
艾维斯手下的笔一顿，小声地嘟囔了几声，他不安地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继续写了下去：“诸人协助下完成此事。派翠克·沃尔布加写于雨水干旱之际……”
“你在伪造二皇子的手笔？”
艾维斯抬了抬眼皮，点点头，他把最后一笔写完，周思泽看见纸面上笼罩起了金色的光芒。
“魔法起效了？”
“你还是有点用处嘛，看得见魔法的颜色。”艾维斯开始伪造信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小东西，这个家伙对着光线叠好纸：“我就不行，所以做不了一个合格的希文，本来是想写‘请南方诸神帮助’的，实在不行那就降个档次吧。”
周思泽看着对方仔细地检查信封上的折线，不由好奇地提出了一个疑问：“艾维斯，希文到底指的是什么？”
艾维斯脸色一僵，手上的动作也缓慢了起来，对方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地随便找了一个话题：“对，对了！戴蒙，他在你走后受到学校很多老师的赏识。听说戴蒙在纯魔法的理论计算上面很有一套啊，所以那个叫康德拉的老头子特别喜欢他，哈哈哈……”
艾维斯盯着伪造好的最后的火印，头也不抬，周思泽坐在对面抱起了胳膊，冷冷地质问：“既然那么受到老师重视，为什么他孤身一人去了黑暗森林，还失踪了三个月？”
艾维斯可不敢说是在启程开始戴蒙就算失踪了，因为三个月前，康德拉一课结束后……
戴蒙收起书本，身边的克里斯多率先窜了教室，他面无表情地将对方故意忘在教室里的资料捡起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住了他。少年没有抬头，直到有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在背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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