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未遂》分卷阅读2

    细雨之中,我与唐奕川相距不过半米,四目相对。他的脸上挂了点彩,一点血污反倒衬得五官愈发清俊,皮肤白如羊脂一般。他的一只手随意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被流氓随身携带的锐器割破,淋漓鲜血顺着修长手指往下淌。

    唐奕川一直看着我,然后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傅玉致。”

    今夜之前我们从未有过交集,我不免诧异:“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如雷贯耳,想不知道很难。”唐奕川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讥诮似的笑容,他说,“只是没想到你那么怂。”

    第3章

    周末参加殷妲婚礼,顺道去了温榆金庭,我哥那天出差回来,让我回去陪他吃饭,我迫于淫威,只能从命。

    尽管同父异母,我们兄弟俩感情很好,这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毕竟我们的母亲一个是原配,一个是小三,和所有这类型的狗血故事一样,她们闹得不可开交,场面相当难看。

    我爸叫傅帆,据说年轻时帅绝人寰,加之又擅卖弄俊俏,身边尽是莺莺燕燕。傅帆同志生我时已近中年,我只能从老照片中窥探他当年的风采,果然天生一张薄幸的脸,生生把世上的同性都衬成了癞狗泥猪。

    所以,这就不难理解我妈为什么不顾千金之躯,非要死缠烂打地插足与倒追。面对我妈的熊熊爱意,起初傅帆同志不为所动,亏得钱是好东西,我妈为追求真爱无所不用其极,明里关怀,暗里下绊,最后逼得傅帆同志的小公司倒了闭。一边是巨额债务,一边是幼子与发妻,傅帆同志终究是流着眼泪抛下了后者。

    这么听下去可能觉得我妈为人恶毒,事实也不尽然,她是市商会主席,醉心于慈善与公益事业,每年都要搂着一些贫困的唐氏综合征小孩比着v字拍照,拯救过不少濒于绝望的家庭。

    但她对情敌的儿子一毛不拔。

    七岁那年的大年三十,在我妈别有用意的张罗下,我与我哥傅云宪才第一次同桌吃了顿年夜饭。

    这顿年夜饭,我哥其实是来借钱的。

    傅帆同志抛妻弃子之后,他母亲就得了一种病,学名叫肌萎缩侧索硬化,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渐冻人症。在我哥高二这年病情急剧恶化,红粉渐成骷髅,原本窈窕美丽的女人一夕间面目全非,我爸偷偷去看过病重的发妻,回来后暗自垂泪良久,一见我妈又赶紧擦拭干净。

    “应该让你妈也来看看,看看我们一家三口多么美满——哦不行,你妈现在这样子会把你弟弟吓哭的。”

    这顿饭从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我妈那怪异的虚荣心,她与我舅舅一唱一和,想尽办法要令情敌的儿子难堪。

    傅云宪始终低着头,攥着拳头,十指关节咯咯作响,而傅帆同志从头到尾默坐一边,屁都不敢放一个。

    终于,压抑一晚上的火山彻底爆发,十六岁少年一个子儿没要到,不堪继续受辱,愤而离席。

    可能血缘这东西就这么奇妙,那年我才七岁,与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大哥初相识,却犹如故人归。所以我做了一件至今令自己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从亲戚送来的红包里挑了两封最厚实的,趁人不备追出门外,一边喊着大哥,一边将红包塞进他的手里。

    我狡黠一笑,告诉他我妈不懂得管账,少两个装压岁钱的红包多半不会发现。

    傅云宪蹲在我的身前,与尚且矮小的我保持平视。他的眼神既惊又怒还带着怀疑,总之十分复杂。半晌,所有激烈的情绪归于平静,他笑笑说,你没必要这样,弟弟。

    他就这么走了,分文没拿。

    我哥与许苏迟迟没露面,见我百无聊赖,阿姨告诉我可以上楼去等,我马上摇头,他俩习惯裸睡,发起情来又不分时间场地,我才不想再看一遍他俩的活春宫呢!

    等了约摸半个钟头,许苏才慢悠悠地现了身,他在家穿着随意,宽大t恤,平头短裤,手里抱着一只卷耳的橘猫,踩着棉拖,踢踢踏踏地下楼来了。

    我都不知道他们养猫了。以前许苏想养猫,我哥不准,毕竟家里没必要养两只猫,许苏想领养个小孩,我哥依然不准,理由一样。

    “昨晚睡得好吗?”察觉出他走路姿势异样,我故意问他。

    “还……还行吧。”许苏刚落座又一下弹跳起来,仿佛被万枚金针同时扎了屁股,一脸痛苦,支支吾吾,“不……不是昨晚睡的……”

    听这口气像是被我哥弄了一宿,我有点幸灾乐祸,故意调侃道:“中午加道菜,凉拌黄瓜怎么样。”

    许苏红了脸,啐骂道:“不要脸的老王八蛋,就知道在我身上使力气。”

    “痛并快乐着,都懂。”趁许苏在我身前坐立不安,我一巴掌打在他的屁股上,打得他捂着屁股上蹿下跳,惨叫连连。

    “呸!要不是你大哥一直问起你的感情生活,我才懒得管你。”许被我哥宠得极坏,温顺时像只黏人的猫咪,稍不顺他心意又立马吹须瞪眼。他眯细了他的桃花眼,照例摆出一副大嫂的样子教训我,“这么些年就守身如玉一个人?这也太不像你了。”

    与唐奕川分手之后,迄今我再没有任何一段认真的长久的恋爱关系,偶有一两段露水,也常以我单方面落跑而告终,许苏管我这状态叫浑浑噩噩,我只是觉得维持这种亲密关系令人疲倦。

    “正儿八经地相亲就免了,我倒是不介意你找些人来抚慰我的寂寞……”

    说话间我想起来,许苏近来一直在录制一档名叫《东方视界》的节目,与主持人刑鸣走得颇近,而那个刑鸣正是我喜欢的型。回想起那白皙的肌肤与冷冽的眉眼,我热血上涌,马上表态说我想睡刑鸣。

    “我是为你的安全着想。”许苏忙不迭地摇头,表示门也没有。

    “你说华能的虞总吗,不至于吧。”传说中华能的ceo虞仲夜是刑鸣的情人,特别高贵特别优雅特别气派,不像那种会为了一点风流韵事就刨人祖坟的人。准确的说,不像我哥。

    “我说刑鸣,你不知道他有个绰号吗,开瓢鸣……”

    阿姨这时走进厅里,说决定午饭多做一道西葫芦肉丸汤。她冷不防将一根西葫芦杵在许苏眼前,问他爱不爱吃。

    我哥资本雄伟,所以许苏听见黄瓜二字时神态尚且淡定,看见西葫芦就“嗷”地一声逃开了。

    跛着逃开了。

    4

    我哥问我近况,我简赅回答一切都好,我哥留我住一宿,我说我晚上要去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

    许苏在一旁插嘴,说老二要去参加的婚礼,新娘叫殷妲。

    “殷妲?”我哥皱了皱眉,“市检三分院殷处的女儿?”

    我点头,笑笑:“不容易,挑挑拣拣这些年,总算嫁出去了。”

    我哥知道我、殷妲与唐奕川的那点纠葛,眉头似也因此更紧了些:“唐奕川也会去?”

    “可能吧,久没联系了。”我喝了一口西葫芦肉丸汤,尽量保持神色平静。

    离开温榆金庭前,我回头多看了一眼。时近傍晚,窗外斜阳半红半黄,许苏仰面躺在我哥腿上,撸着怀里的猫,而我哥垂着深长眼眸,轻轻抚摸许苏的头发。两人说一茬话,接一会吻,电视里放着一部人文纪录片,特写景别混乱,旁白拿腔拿调,幸而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片子上。

    对于这世上的某些人来说,与所爱之人相爱好像是件特别容易的事情。这种能力真令人羡恨。

    估摸着婚礼上得喝点酒,我没开车,停留在十字路口,等着周扬来接。

    街上车来车往,行人熙熙攘攘,交通灯由红转绿,又再次转红,我右手边的一家精品店里传出的一首颂叹爱情的英文歌曲,而左手仿佛能触及正在下沉的太阳。

    我突然发现,不止刑鸣,那个匆匆的西装客,那个蹒跚的拾荒者,还有那个靠在树边等待心仪姑娘的中学生……我所能看见与感知的,他们全都像唐奕川。

    他们全都不是唐奕川。

    在唐奕川这个问题上,我骗了我哥,我最近手上有个案子就得跟他打交道。一起高中生纵火案,犯罪嫌疑人家属在审查起诉阶段找到了我,在我之前已经聘请了一名律师,受害人与嫌疑人都是未成年,早恋酿恶果,男孩不愿接受分手事实赌气放火,导致女孩全身多处深二度烧伤。我本来不想接,网上舆论一片倒,案子本身也没多大的辩护空间。

    但这案子的承办检察官是唐奕川。

    我约唐奕川沟通案情,没有得到一点回应,甚至后来还是从另一位律师那里得知,案子已经起诉至法院了。

    对此我很恼火。

    我痛恨唐奕川的单方面失联,这是有理由的。

    曾经我向他告白,他也是这样突然就消失了,真相迟到了十来年,我想我可能永远无法释怀。

    我当年的同学里,几乎没有毕业之后干刑诉的,毕竟虽说刑与民都是吃律师这碗饭,但每一场诉讼的对手从同行律师换作了检察官,那差别可就太大了。我干民诉那些年,主要业务是商事经济纠纷,业务水平在其次,关键还是编织人脉。所以我长袖善舞,充分发扬自身魅力打击对手,与各基层法院的民二庭庭长交情似铁,从没想过上个庭竟会如此如履薄冰。

    迄今我所接触的所有检察官中,论官腔之足,优越感之甚,没一个能比得上唐奕川。

    周扬对此表示同意。

    富二代周扬在回去继承家业之前,倒是正儿八经干过几年刑诉。他说这源于他童年时代的梦想,他一直向往当这样的大律师,指鹿为马颠黑倒白,让辛普森这样的杀人犯无罪释放,简直牛逼坏了。估计丫是美剧看多了,不知道中国的刑辩律师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后来,工作中周扬跟唐奕川打过数次交道,积怨日深,没少在我面前抱怨。他说唐奕川长着一张长期性压抑的脸,也就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好这一口;还说唐奕川一点情面不讲,不收礼也不要钱,别说昔日师兄去打招呼,就是亲爹站在被告席上,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建议法庭从严惩处。

    有一回,周扬实在被惹恼了,火冒三丈地跟我说要找人揍唐奕川一顿,看那一脸狰狞的模样像是动了真格,反正这对他的亿万身家而言也是小菜一碟。

    周扬话未毕,我就一把拧住了他的手腕,厉目而视:“不准动他。”

    “你他妈为这儿就跟你兄弟翻脸?我就找人弄那姓唐的了,你怎么着吧?”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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