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怨》分卷阅读33

    哪有给活人烧东西的说法。清未闭着眼睛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晦气,翻了个身低语:“那些纸人是冲你来的。”

    “你先前可是得罪了李员外?”

    司无正闭目养神,好半晌才懒洋洋地答:“他敢?”言罢轻哼,“大理寺办案……”

    清未不等司无正说完,直接一脚踢了过去:“大理寺又如何?”

    “不如何。”司无正恹恹地认错,“我不该这么说。可是嫂嫂,我是大理寺丞,堂堂正四品官员,他一个买官的乡绅,别说得罪,我们就是连交集都是没有的。”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清未在纸人身上寻不出线索,干脆去想化为黑狗的影子,那影子定是前日引领他们出现在李府门前的双生鬼,可双生鬼非但不害人,还将他们救出李府的举动着实匪夷所思。竟又是个谜团。清未懊恼地叹息,扯着被角钻到司无正怀里,伸手摸了摸这人眼窝下的乌青,心疼不已,所以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舍不得现在开口。

    院里的公鸡打起鸣,声音不太嘹亮,还没叫几声就被犬吠遮掩住了,似乎是看家的黑狗溜达到了后院,两只将来都会被放血防鬼的动物面面相觑,试探地绕圈周旋。

    而裴之远好不容易回到府中的夹竹桃树上,见荀大义趴在树枝上睡得香甜,倒羡慕起这只没进李府的鬼魂来——若是厉鬼被锁魂符困住,怕是黑影撕裂了结界,也难逃被束缚住的厄运。

    “裴……”荀大义惊醒了。

    “没事。”裴之远打断他,“你先歇息。”

    荀大义翻了个身,嘟囔着闻到了奇怪的味道,须臾又睡着了。“奇怪的味道”自然是指裴之远在李府沾染上的气息,可能是锁魂符,亦可能是纸人的碎屑。

    树叉在微风中颤抖,晨曦爬上檐角,裴之远心中一动,抬手推搡荀大义,可怜的厉鬼刚睡着又被推醒,揉着眼睛飘起来。

    “荀大义,你是厉鬼,可能感知到双生鬼在何处?”

    荀大义迷迷糊糊地“啊”了一声,没搞清楚他的意思。

    裴之远急得又去晃动荀大义的肩:“双生鬼救了司大人他们好几次,肯定是有缘由的,你若是能找到他们,我们很可能就能搞清楚李府发生的事情了。”

    厉鬼不明白为何双生鬼与李府有关,但见裴之远神情急切,不敢松懈,立刻化为一股青烟从院里飘走了。

    再说卧房内,清未歇了会儿便恢复了,司无正则在他身侧安睡,温暖的阳光顺着窗框缓缓流淌,清未小心翼翼地伸手,指尖触碰到些微暖融融的光。

    屋内越发安静,连他也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不是梦,清未在半睡半醒间重回李府,他仿佛一缕幽魂飘荡在府内。与他们去时不同,此刻的李府热闹非凡,许多孩童从院前的假山石后嬉闹着跑过。

    这里似乎又不是李府,正当清未迟疑之际,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手拉手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这两个孩子与别的孩童不一样,不笑也不闹,安安静静地站在池边看游动的锦鲤鱼。

    清未飘过去,抬起手臂想要拍一拍孩子的肩膀,不料手竟从对方的身体里径直穿过,他陡然一惊,身边的场景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那对双生子,身量长了些,大约是过了些年岁的缘故,其中一人跪在李府鬼泣森森的正厅前,另一人正在门前挣扎,瘦骨嶙峋的手在门框上留下刺眼的血痕。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跪在门前的孩童拼命磕头,却无法阻止同胞兄弟被下人拖进门。

    夜色浓稠,徒留男孩一人在寂寥的院子里哭嚎,清未不知正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片刻凄厉地惨叫却给了他答案。

    双生子之一已经死了。

    他刚欲进门一探究竟,场景又是一变,孤身一人的双生子蜷缩在阴寒的地牢里,悄无声息地没了气息,可当生命之火熄灭之际,怨气从瘦弱的身躯里迸发而出,撕扯着孩子的躯壳,将之变成一团时刻蠕动的暗影,从此只能在夜间化身人形,徘徊在没有日光的角落里。

    此起彼伏的嘤啼从四面八方炸响,清未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清醒时发现司无正趴在自己身上睡得正香。他松了口气,觉得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仿佛某种提示暗示。

    于是清未把司无正踢醒了,不管他是不是还困顿,直接把梦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个遍。

    “嫂嫂。”司无正哭笑不得,“倘若是双生子托梦倒也不是坏事,起码我们现在知道了他们不会害人。”

    清未从床上爬起来,神神叨叨地分析:“你说会不会是李员外学了古籍上的妖术,把小孩子当祭品祭祀?”言罢觉得甚是有理,补充道,“你看李府里还有锁鬼符,势必是怕冤魂逃窜,失去灵魂的祭品妖魔也不会喜欢。”

    “那么双生子就是其中的贡品之一,但是侥幸逃脱,还成了厉鬼?”司无正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们无法报仇,所以引到我们到李府,再在纸人出现的时候救我们出来。”

    “合情合理。”清未深以为然。

    司无正却没他那么乐观:“那为何门房要烧纸人?”

    “若是要害我们何须那么麻烦,直接像对待双生子那样对待我们便好,费什么劲儿将我们带去没有任何异样的房子?”

    他们在屋内争辩,出去寻双生鬼的荀大义已经折返,化为青烟飘进卧房内,见清未和司无正躺在床上,愣是不敢化形,就以烟雾的形态飘在床头,心急如焚地等待。

    清未有所察觉,招了招手:“没事,你变吧。”

    荀大义也就化了形,腼腆地站在床边,眼睛四处乱瞟,顾忌着进人家的卧房不合礼数,颇为拘谨。

    司无正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显然对荀大义依旧没有好感:“若是事关李府,废话少说。”

    荀大义唯唯诺诺地点头,结巴地描述自己出去寻找双生鬼的过程:“司大人,我算是半个厉鬼,虽然不厉害,但还是能大致感应出同类的方向,所以裴大人和我说了昨夜李府发生的事,我就满城去找。”

    “说来也怪,双生鬼倒没往别处跑,我听裴大人说昨夜它与纸人斗过一回,大约是受伤的缘故,飘到城外的小坟堆就找着他们了。”

    原来双生鬼竟真的被荀大义找着了,司无正瞬间来了兴致,直起腰坐在床边催促厉鬼讲下去。

    “只有双生子中的一个在,受了伤,已经无法化形了。”

    “那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荀大义挠挠头,说没问出来。

    司无正直接给气笑了,揽着清未的腰漫不经心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荀大义,制恶鬼的法子天下多得去了,你乐意,我就挨个儿试。”

    缩在墙角的厉鬼吓得瑟瑟发抖,清未暗自好笑,司无正明明是寻常人类,可这群鬼不知何故都怕得厉害,他想着想着心头一跳

    但荀大义已经开始辩解了:“司大人,双生鬼和寻常的鬼不同,他们同时出现时或许还能回答我的问题,但单独出现就连孤魂野鬼都不如,连神智都没有,我问来问去他只说一句话。”

    “他让你们不要再去李府了。”

    司无正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为何还要引我们去李府?”

    清未的注意力回到双生鬼身上:“是不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双生鬼临时改了主意?”

    “不对。”司无正闭眸沉思,“昨晚我们在李府只遇见了门房,而门房并不知道我们接触过双生鬼,所以他放出纸人与鬼魂无关,只是出于个人目的。”

    “而且荀大义只找到双生鬼中的一个……”司无正豁然睁开双眼,“难道说他们分开了?”

    清未还没听明白,抓着司无正的衣服晃了晃。

    司无正连忙坐直了解释:“嫂嫂,我觉得双生鬼一人在李府内,一人在李府外,府内的鬼魂受锁鬼符限制无法逃脱,而府外的一直想要救他出来。”

    “可双生鬼若是分开,连化形都难。”清未不太赞同。

    “嫂嫂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他们在哪儿?”

    “在府内,化成你的模样,我差点中招。”

    “也许不是差点中招,是那时府外的鬼只能勉强化形,根本连附身都做不到,只有昨夜他们才见上面,所以化成的黑影能撕碎纸人。”

    听他们讨论的荀大义听得云里雾里,悬在门边插嘴:“关于纸人我倒是知道得比裴大人多。”

    司无正不信:“你又不是鬼差。”

    “可厉鬼了解厉鬼。”荀大义不服气地嘀咕,“我们是歪门邪道,他们鬼差哪里晓得其中的秘辛?”

    “那你倒是说说看。”司无正似笑非笑,“我洗耳恭听。”

    第三十七章 嘤啼(12)

    司无正这般郑重,荀大义不免诚惶诚恐,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将纸人的秘密事无巨细地说了。

    原来烧纸人还有一种说法叫烧替身,就是以将死者弥留之际最放心不下的人为原型扎成纸人,在屋前画圈为牢,烧给故人。

    “你是说……门房烧的纸人是给我的?”司无正的语气怪异起来,“我还活着。”

    “而且他到底把谁烧给了司无正?”清未也提出了疑问。

    被连番质问的荀大义憋屈地低下头,嘀嘀咕咕:“我也不知道啊。”

    “罢了,你继续说纸人。”司无正挥了挥手,示意恶鬼讲下去。

    “替身纸人是代替本人去‘死’的,而且大部分死去的人分不出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而有的即使分辨出来,也因为舍不得拉心爱之人一同下地狱,当做没发现,至于那些发现了又暴怒的,纸人会挡在真人面前成为第一道防线。”

    所以说替身纸人算是活人的护身符,不太安全,但聊胜于无。

    不过按照荀大义的说法,门房烧纸人又是在保护他们了。

    然而即使知道了纸人的用途,他们依旧毫无思绪,清未坐在床上看窗边流淌的光影,仿佛在看蜷曲的鬼影,身上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司无正也没有再开口,荀大义趁机溜出门去。

    “我要再去趟李府。”许久之后,久到清未都有些恍惚,司无正忽然道,“见见门房。”

    他自然不同意:“昨夜已经很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司无正也有自己的考量,“如今不弄清楚纸人的真实用途,我们就无法找出门房的目的。”

    清未拽住司无正的衣袖:“那就搞清楚再去李府。”

    “嫂嫂?”司无正愣愣地盯着他的手,“可不去,我无法查明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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