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怨》分卷阅读41

    贤妃是宫中宠妃,皇上不能明着为了几个宫人去查她的寝殿,所以就把这吃力不太好的活儿扔给了大理寺丞,而身为臣子,司无正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皇上有没有赐予你随意在宫中走动的权利?”他不免忧愁。

    “赐了。”司无正的手指微微一动,“可‘随意’并不包括贤妃的寝宫。”

    清未长叹一声,坐在桌边一筹莫展,窗外的宫灯不知何时被点亮了,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弓腰的太监悄无声息地走动,最卑微的人带来了夜色中的光明。他们把宫中的灯都点亮了。

    “无旨,我无法随意进出后妃的寝殿,所以这案子我根本判不了。”司无正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皇上是想将我们都留在宫中。”

    司无正心知自己的身份特殊,可清未却想不通这层缘由,他站起身绕到窗边,把木窗推开半截,眺望远处的灯火,也不知那一团光源自哪里,总归不是贤妃的寝殿罢了。

    一直沉默的裴之远忽然出声:“也不是没办法进去。”

    清未循声回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裴之远把荀大义扯到身边,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解释:“我们俩附身的是要伺候贤妃的太监,如今也只有我们能潜进寝殿。”

    这还真是个好法子,他俩不仅能名正言顺地接进贤妃,若是当真见了鬼怪,也不会像寻常宫人那般吓破胆。

    只是清未有些担忧:“你们现在是**凡胎,如果贤妃宫里没有冤魂,只是她……她苛待下人,你们如何自处?”

    荀大义笑了笑:“无妨,虽然宫里有各处禁制,但我们现行逃生也不是办不到,只不过要歇息几日罢了,倒是这身子的原主会遭殃,刚清醒就挨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荀大义小声嘀咕,“不过我倒觉得贤妃不是那样的人。”

    “你刚进宫几天,就敢对宫中嫔妃评头论足?”司无正冷哼一声。

    荀大义缩了缩脖子:“我在御膳房的时候和旁人闲谈,他们虽怕贤妃宫中的怪谈,但无人真正惧怕贤妃。”

    附身在小太监身上的厉鬼说完,见满屋的人都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不免心惊肉跳,靠着桌子慌张地问:“我……我说错什么了?”

    “你的问题不在对错上。”司无正把茶碗轻轻磕在桌边。

    荀大义闻声哆嗦了一下。

    “行了,你也别吓唬他。”清未忍笑摇头,“荀大义,你竟能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

    连裴之远都跟着感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于是二鬼潜入贤妃宫中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依着司无正的意思,是等第二批宫人进宫时,再让他俩混入其中,清未也觉得好,只是他们都没料到,当晚就有新入宫的太监被送进了贤妃的寝殿。

    丑时四更,打更的梆子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将清未从床上惊醒,他推了推司无正的肩,起身点燃灯笼,往偏殿外去了,只是走到门前,又犹豫着把烛火吹熄,这才将殿前的门轻轻拉开一条缝。

    宫墙下每隔十几步就有一盏宫灯,可是夜来风起,烛火昏沉,清未眯起眼睛,透过缝隙看了半晌也没看见人影,倒是风像是卷起浓雾,一团又一团从门前滚过。

    他正纳闷,拎着熄灭的灯笼起身,想回屋又不甘心,重又俯身趴在门缝上往外瞧,这不瞧还好,一瞧,清未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原来门外亦有一人趴在门缝边往偏殿内瞧,血红色的眸子正正好悬在他眼前。

    第四十六章 井妖(6)

    清未惊得坐在地上,手里的灯笼跌落进夜色,灯罩下的蜡烛也不知滚去了何处。

    他觉得自己应该关门,又觉得该出声喊司无正与两个附身的鬼魂,再不济也要把纸人喊过来,可他足足愣了许久,才寻回一丝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那只血红色的眼睛已经不见了。

    清未缓了缓神,趴在地上摸索,先抓住了灯柄,继而找到了沾满灰尘的烛台,他用火石将蜡烛点燃了,温暖的火光瞬间卷走了阴森的寒意,司无正也推门从卧房内走出来,借着火光向清未靠近,可靠近以后又愣住。

    “嫂嫂,你跌倒了?”

    “嗯。”他低头懊恼地掸去衣衫上的灰尘,“刚刚……刚刚有人,不,那不是人……反正那个东西从门缝里看到了我。”

    司无正听得云里雾里:“你说什么?”

    清未把司无正扯到门前,指着门缝断断续续地把先前发生的事说了。司无正越听,神情越是严肃,走到门前用力一推。

    红木门在地上拖出一道灰白色的痕迹,磨牙般的声响在夜色里格外刺耳。门外空无一人,几盏宫灯在夜风中熄灭了,司无正探身出去,风里滚过无数白色的灯罩。

    紧接着远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清未的心提了起来,抓着司无正的衣袖循声望去:一队暗灰色的人影在黑暗中影影绰绰。

    “那是……”司无正将他拉回来,“那是新入宫的太监。”

    三更半夜入宫,去的自然是贤妃娘娘的寝殿,可这些可怜人显然不是方才与清未在门缝中对视的厉鬼。

    司无正问他为何觉得那是鬼。

    “那样血红的眼睛……”清未打了个寒颤。

    “你别忘了,纸人的眼睛也是红的。”

    他蓦然愣住:“你是说刚刚和我对视的是纸人?”继而狠狠地摇头,“若是上次门房留下的纸人,我定能认出来,再说他半夜趴在门缝上看我做什么?”

    更何况他们提出这番假设以后,裴之远和荀大义就带着纸人从另一间卧房出来了,清未只看一眼就已肯定门外的不是纸人。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司无正摇了摇头,“我是在想,宫里会不会也有门房那样的人,可以操纵纸人窥视别的寝殿?”

    这倒并非不是一种合理的推测,只是有先前贤妃娘娘梦魇的事在前,清未总也忍不住将那只血红色的眼睛和古井里爬出来的邪祟画上等号。

    院内一时无人说话,直到入宫的太监路过他们的偏殿,裴之远和荀大义才忍不住拱手道别,急急忙忙推开殿门,在无人注意的档口,跻身于队伍的末端。

    于是偏殿中只剩他们二人,又是他们二人。

    清未无端叹了口气,说:“自从遇见了你,怪事就是一桩接着一桩。”他并无苛责的意思,只是忽然觉得死而复生并非一件好事。

    “我……”司无正欲言又止,抬腿走到门边将门关紧,又绕回清未身边,“我不想你死。”

    凄清的月光爬上清未的额角,他愁容满面:“司无正,这世间寻死之人不少,但我绝对不是其中的一个。”

    他说:“我还没活够,我还舍不得你。”

    司无正眉宇间的忧虑散去不少,拉着清未回屋:“在这儿站着也没用,倒不如早些休息,等他们二鬼回来再说。”

    荀大义做事鲁莽,但有裴之远跟随,清未倒真的不算太担心,只是贤妃的事透着古怪,门外的眼睛也离奇得很,让他一时间就抛在脑后直接歇下,也不太可能。

    所以清未后半夜辗转难眠,先是想起出现在纸窗上的人影,又是频频回忆起血色的眼眸,当真是被吓住了。

    然而一直到早上,宫里都没有传出怪声,倒是他们的偏殿里少了两个小太监,冷清不少,纸人也孤独地飘到屋顶晒太阳。

    司无正领了差事,却没有办差的办法,如今也和清未一样困在一角偏殿里,两人一合计,反正来都来了,不如活得自在些,于是遣宫中下人向皇帝讨了棋来下。

    日光融融,微风吹过,清未的心渐渐沉静,全身心投入在落下的棋子中,谁料偏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咋咋呼呼地推开,原来是荀大义回来了。

    这厉鬼一回来就往清未身边跑,怀里揣着些糕点,一蹦一跳:“还好你们都在。”

    司无正捏着棋子问:“你怎么回来了?”

    “裴大人让我偷偷回来报个信。”荀大义将糕点放在桌上,“贤妃宫并无异样,请二位大人放心。”

    清未和司无正对视一眼。

    “什么问题都没有?”他不大相信。

    荀大义点头:“我昨夜和裴大人一起进了贤妃的寝殿,掌事的嬷嬷分配我们打扫院子,然后就再没说话了。”

    “那你们可有见到贤妃娘娘?”司无正的眉头微微皱起。

    “哪儿能啊……我们才第一天当差,连娘娘身边的宫女都没看见。”

    司无正将黑色的棋子抛起又接住,棋局的胜负还扑朔迷离,但此时已无人在乎结局。清未好奇地询问荀大义贤妃的宫殿是什么样的。

    “和别的宫殿也没什么区别,就是装饰奢华些,到处都是皇上赏赐的东西,殿中的宫人吃穿用度也比旁处好,除此以外我还真没看出贤妃宫中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过贤妃不是一般妃嫔,宫中奢华是自然的。

    “裴大人呢,他有没有发现什么?”司无正更在意裴之远的看法。

    可惜荀大义说:“裴大人暂时也没有发现。”

    清未托着下巴想了想:“会不会昨夜那只眼睛就是贤妃寝殿里的邪祟,它怕我们发现,所以暂时不出来了?”

    “有这种可能……”司无正眉头紧锁,“可是能在宫中游荡的邪祟定然不是寻常厉鬼,不会因为被看见就躲起来,而且我忽然有了个新想法。”

    司无正说:“会不会这个邪祟的行动时间有限制,比如行动过一次以后就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再现身,而裴之远和荀大义刚好错过了这段时间,所以才觉得没有任何异样。”

    “这倒是有可能。”荀大义边吃糕点边点头,“有些厉鬼半夜才能现身的,有些死于大火的厉鬼畏光,有些……”

    “行了,行了。”司无正嫌他吵,“你赶快回去,别耽误了正事。”

    荀大义连忙咬着糕点往偏殿外小跑。

    “你老是和他置气做什么?”清未觉得好笑。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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