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怨》分卷阅读43

    第四十八章 井妖(8)

    如此一来,他们暂时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奈何别人无法发现他们,他们也无法在库房里寻出新的线索,况且若是点了烛火,门口巡夜的太监亦能察觉出异样,所以司无正和清未只能坐在被月光照亮的窗下,一遍又一遍重温屋外太监机械的脚步声。

    他们交谈的时间也受太监的脚步快慢影响,每次司无正都在脚步声消失时开口,再在脚步声再次出现的瞬间噤声,不过司无正要说的话也没有太多,清未靠在墙上安静地听了片刻,两个人就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好在即使不说话,两颗心都是靠近的,司无正抬手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叹息。清未身前是蕴藏着不知道多少妖邪的浓稠黑暗,背后却是皎洁的月光,他忽然有些自暴自弃,想着贤妃宫中的事干脆不查了,他与司无正偷偷溜出宫,找个无人的乡间了此残生。然而也只能想想,清未自己都有无法释怀的过往需要探查出真相。

    夜在离去的时候与晚风藕断丝连,天边的鱼肚白频频被厚重的阴云遮盖,以致于黎明的光刺破黑夜时,光芒过分耀眼。

    按理说天亮了,门前巡夜的太监就该离去,可缓慢拖沓的脚步声依旧在屋前徘徊。

    司无正起身活动酸涩的身体,也借着晨曦的微光打量库房内的景象。这里果然是个类似于库房的偏殿,大部分器皿都盖着落灰的白布,远看层峦叠嶂,仿佛绵延的山丘。司无正走到最近的书架边,捂着口鼻翻看架子上的书,都是些陈年的画册,别说皇宫里了,就算是长安城的寻常百姓,如今也不稀罕看这种册子,屋子里的摆设实在是有些年头,司无正又从书架走到墙角的柜子边。

    柜子里放着大大小小的花瓶,还有雕刻精美的石雕,只是通通被灰尘遮去了光鲜亮丽的外表,怪可惜的,不过这些装饰品贤妃恐怕是见得多了,已经生不出怜惜之心,所以才把它们扔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太监从门前经过。

    清未没有和司无正一同观察屋内的摆设,他趴在门边,想要看清屋外的景象,但朦胧的纸阻隔视线,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个洞,趴在门上往外望。院中还如昨夜那般荒凉,泛黄的树叶飘落在廊下,都没有下人来打扫。

    不知不觉一炷香的时间到了,迟缓的脚步声出现在风里,清未原先没有仔细听,此番趴在门上才分出心神侧耳倾听。不同于常人走路,这太监似乎因为疲惫,步履拖沓,每走一步都像是费力地抬起脚再踩下去,后面还紧跟着衣衫扫过地面的细微声响。

    他偏过头,眼睛被刺眼的光照得睁不开。

    院子里出现一道暗红色的身影,清未微微怔住,因为门上的洞太小,他看不清来人全貌,只能看见半角在地上蠕动的衣衫。

    难道门外巡视的竟然不是太监?

    清未心里一惊,趴在门上心惊胆战地往外看。那道暗红色的身影机械地迈着步伐,绕着库房门前的院子行走,一刻不停,手里还拎着烛火黯淡的灯笼。此时明明是白天,清未却看出一身冷汗,觉得寒意刺骨,手脚发麻,他忽然意识到夜里绕着屋子巡视的很可能不是太监,而是这个人鬼不分的身影。

    可太监是何时走,这个人影又是何时出现的呢?

    清未不知道,他只知道那道暗红色的人影慢慢消失在院子另一侧,而地上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司……司无正……”

    司无正还在观察屋中的摆设,头也不回地问:“怎么了?”

    “不对劲。”清未抬起头,“外面……”

    司无正听他提到外面,终是转身往门边走,走到快要靠近清未身边时,眼里突然涌起浓浓的惊骇,几乎立刻扑过来将他压在了地上。

    清未的头磕在墙角,一时间天旋地转,两耳嗡鸣,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呻吟,嘴就被司无正捂住,而原来靠着的门上已然多出五个细小的洞,与在偏殿窗上出现的一模一样。清未心脏狂跳,求助似的望着司无正,司无正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

    恐惧仿佛暗夜里涌动的潮水,慢慢吞噬他的心智。清未一直以为自己不怕鬼怪,毕竟他也不是正常的人类,可他们原先碰见的鬼怪虽有害人之心,却不像此番遇见的邪祟,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杀机。况且以往的厉鬼在日光下行动大都收到限制,只有它,哪怕天亮了也肆无忌惮。

    清未浑浑噩噩地想,刚刚若不是司无正奋力一推,他的脖颈上此刻应该多了五个血窟窿。

    门外的人影许久都没有挪动,就在他们以为对方已经离去时,血红色的眼睛突然出现,悬在洞眼外往屋内瞧。

    清未无法用语言形容那双眼睛,但他知道,就算真的是人类,也要经历过无数血腥的过往才能散发出如此怨毒的恨意。

    人影没有看见紧贴着门的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司无正松开了手,清未得以大声喘息,他们互相凝望,眼神里都弥漫着惊骇:那个在偏殿里出现过的邪祟当真来到了贤妃宫中。

    “怎么办?”清未趁着脚步声远去,急切地握住司无正的手,“她在外面不肯离去,我们岂不是被困在这里了?”

    司无正比他冷静:“话不能这么说。”

    “我们有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可以穿过院子,原路返回,但这样,贤妃宫中发生的事我们就不能亲眼见证了。”

    “可她一直在门前徘徊,我们根本无法深入宫中。”清未的嗓音里染上了颤栗,“司无正,那是厉鬼,怨气比我们遇见的任何一个鬼魂都要深,你看见她的眼睛了吗?那里面……根本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

    他的意思是若是正面相遇,他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可司无正咬唇摇头,说:“你不明白,我的刀可以砍断她的指甲,那么……应该也是能对她造成伤害。”这个回答太过模棱两可,连清未都感受到了隐瞒的意味。

    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做什么?”

    “嫂嫂,你让我试试。”司无正边说,边起身,手也扶在了门上,是要推开的架势,“总比我们一起困在这里要强。”

    哪知还不等清未阻止,荀大义就大呼小叫地跑进了院子。

    “不干了,不干了!”荀大义估计怎么都想不到司无正和清未正在偏僻的库房里,还一个劲儿地兀自抱怨,“天天都要扫地,扫什么地?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有……”

    然后院里又来一人:“你赶快回去,要是被嬷嬷发现,肯定打发你去看守库房,到时候司大人问起来,看你如何交代。”原来是跟来的裴之远。

    荀大义颇为不平:“司大人总是欺负我,就算我打探出消息,他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那你倒是去打探?”裴之远忍笑训斥,“我就没见你对贤妃宫中的事上心,天天偷懒。”

    “裴大人,这不怪我啊……那个嬷嬷好奇怪,只让我们打扫贤妃寝殿前的院子,除了休息的卧房,别的寝殿根本不许我们去。”

    裴之远叹了口气:“这寝殿说怪不怪,说不怪又处处透着诡异,只可惜我们不能及时把情况告诉司大人,要不然大家一起商量,肯定能想到好对策。”

    说来离奇,二鬼出现在院中早已不止一炷香的时间,拖沓的脚步声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们对视一眼,推门走了出去。

    荀大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厉鬼一如既往的胆小如鼠,哆哆嗦嗦好半晌才看清来人,脸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

    “你们也在啊……”厉鬼抓着裴之远的衣袖爬起来,又反应过来,“你们怎么在这里?”

    司无正哪里有心情和荀大义废话,直接将裴之远拉进库房,问他有没有什么发现。

    裴之远刚欲开口,就瞧见了门上的五个指洞,面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不得了……”

    “怎么了?”清未急忙追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是我知道什么,而是这次的事情棘手了。”裴之远面色凝重,“想必你们应该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厉鬼也分三六九等,末的,就跟荀大义一样,占着个厉鬼的头衔其实没比寻常鬼魂强上几分,可顶尖的,就是连鬼差都奈何不了的冤魂。”

    很显然,裴之远觉得在门上留下五个空洞的鬼魂是后一种。

    第四十九章 井妖(9)

    于是这事儿麻烦了。

    荀大义听了前半句话,立时打起退堂鼓,趴在门边盯着指洞发怵:“司大人,咱们和皇上说一声直接出宫吧。”

    “这事儿太大……”厉鬼哆哆嗦嗦地蹲在门下,“我可不想被它吃掉。”

    司无正微微挑眉:“那你把房子晗吃掉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被别人吃?”

    “不瞒你说……”荀大义干呕了一声,“咬第一口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但架不住生气啊,脑子一热就把他吃掉了。”语气竟然还有点委屈。

    清未听得又是恶心又是好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太监的脑袋,荀大义立刻凑到他身边,叽里咕噜地劝:“公子,你去和司大人说说呗,他只听你的话。”

    可惜屋子就这么大,荀大义再如何压低声音,也逃不过司无正的耳朵。

    “你想走可以走。”司无正冷冷道,“我不拦着。”继而话锋一转,“但你若是出去了,就别回来了,以后我也不想看见你。”

    这话等同于变相的威胁,若是荀大义一个小厉鬼当真在外游荡,早就不知道被哪儿的鬼差收了。

    荀大义果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别别,我不走,司大人,我还指望你帮我逮住首辅大人那个奸臣呢!”说完,跑到司无正身后敲背捶腿,一副殷勤的模样。

    眼瞧着话题即将跑偏,裴之远连忙插话:“司大人,不是我危言耸听,这邪祟很可能不是我们几个能制服的。”

    其实司无正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如今已经被赶鸭子上架到了这种地步,身后还压着虎视眈眈的皇帝,不是想退缩就能退的。

    “罢了,暂且不说我们的问题,你先说说这些天在贤妃宫中的发现吧。”

    他们四个盘腿坐在廊下,因为顾忌先前的人影还会再次出现,所以坐得离门很近。此刻临近正午,阳光明媚,远处隐隐传来小太监们的窃窃私语,这座隐藏着秘密的寝殿与旁的宫殿没有半分区别。

    裴之远老成地摸了摸下巴,奈何他附身的小太监没有胡子,所以摸了个空,颇为尴尬:“咳……这个贤妃,说实话我与荀大义都没有见到过,只远远地瞧见过轿撵。”

    “不过我昨日打扫院子的时候偷听到了娘娘身边宫女的谈话,说她最近几日又开始梦魇,甚至出现了离魂之症。”

    清未不解:“离魂说的可是民间那种夜游症?”

    “是了。”裴之远点了点头,“若是寻常梦游倒也无妨,找太医开几副安神定心的药喝上两天就好了,可那些宫女们说贤妃每每梦游,就会坐在寝殿里刺绣,一绣就是一整晚。”

    听上去倒不是很吓人。

    “那他绣的是什么?”司无正蹙眉问。

    裴之远竟摸了摸臂膀,像是畏寒般缩着脖子:“绣的是字……”

    “什么字?”司无正追问。

    “李政思。”裴之远含糊地解释,“那个被烧死的六皇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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