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怨》分卷阅读52

    “有可能!”小太监忽然一蹦三尺高,“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当时我服下毒药弥留之际,似乎听见张公公喊了声‘娘娘’。”

    “你确定?”司无正再三与小太监确认,“你若是记错了,谁也帮不了你。”

    “我确定。”地缚灵焦急道,“我要是因为骗你们找不到凶手,到时候无法转世轮回的是我自己,我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的。”

    话已至此,司无正没有再追问下去,他们四个坐在桌边互相对视片刻,眼神皆有不可置信之意。这桩案子原先只涉及贤妃,后来牵扯到多年前被火烧死的德妃,最终竟是连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都涉及其中,这是不是意味着,整件事的幕后推手就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

    然而在没有搞清楚张公公和谁见面以前,答案无从知晓。

    残破的窗户突然被吹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沙粒吹得清未睁不开眼,他恍惚间瞥见一道暗红色的身影,心里暗道,该是德妃娘娘回来了。

    “我追着那个逃出去的人影一路到了贤妃的寝殿。”果然是德妃娘娘回来了,“可今日皇上留宿她宫中,我受龙气阻拦,无法进入殿内。”

    “是个太监吗?”司无正行了礼,语气松缓下来。

    “穿着夜行衣,我看不出来是不是太监,但那人身手并不好,一路跌跌撞撞,生怕被追上,还跌了好几个跟头。”

    司无正闻言,确定了先前的推断:“应该就是个太监,被主子派人偷听我们的谈话。”

    清未向德妃娘娘行了一礼,顾忌着或生或死,她都是司无正的母妃,所以相处时难免带了几分羞怯:“我觉得……皇上让我们来宫中驱鬼的事,知晓其中详情的人并不多,除了张公公,很可能只有受宠的贤妃略知一二了。”

    德妃一听他开口,视线就转了过来,与司无正很是相像,她的眼睛里总是含着笑意,哪怕只有半边脸完好,姿色相较当年依旧不减分毫。

    清未和德妃的视线轻轻一触,略有些慌乱地低头。

    “好孩子,你说得不错。”德妃欢喜他,笑着挥了挥手,余光刚巧瞥见缩在桌边的地缚灵,神情陡然一变。

    “你……你你……”一直在试图减小存在感的地缚灵结结巴巴地跪在地上行礼,“德妃娘娘……”

    “瞧你的年纪不该是认识我的,怎么会知道我是德妃?”

    太监不敢抬头,颤声答:“奴才……奴才虽然入宫时间短,但是死之前也晓得这是娘娘您的寝殿,如今遇上了,自然不会蠢到认不出您的地步。”

    德妃眯起眼睛,撩起半边头发,露出被火烧毁的半张脸:“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于是半张烧伤的脸与七窍流血的面孔对在了一起,小太监眼里的惊惧浓得化为血泪溢出来,但硬是咬着牙没叫,比起遇事大惊小怪的荀大义,心态似乎更强些。

    “嗯。”德妃满意地放下头发,随口说,“不错,你就留在这儿吧。”

    她半张脸笑得温婉异常:“你刚刚若是叫了,我就要你灰飞烟灭,永世不得遁入轮回。”

    第六十章 井妖(20)

    小太监没想到自己的坚持竟救了自己一命,顿时瘫坐在地上扯着荀大义的裙摆大口喘息,而荀大义虽嫌弃地缚灵,但顾念身上背负着突如其来的愿望,再嫌弃也得帮忙。

    这时司无正忽然把清未扯到一旁,欲言又止。

    “你若是想说德妃娘娘的事,大可不必。”他握了握司无正的手,安抚道,“我已经知道了。”

    司无正的眼睛微微睁大:“你……知道了?”

    清未点头,犹豫着措辞:“一开始只是猜测,从你很久以前深夜入宫那时起我就有了模糊的推论,只是这回见到德妃娘娘以后更确定罢了。”

    司无正的指尖摸起来微微发凉,他说完,仰起头,见这人似乎甚是慌乱,忍不住笑着宽慰:“我还没怪你,你怎么就这幅神情了?”

    他说:“还记得我曾经问你的那些问题吗?我问你,‘你’还是不是‘你’。”

    “你给了我肯定的答复,所以我不怪你。”

    “真的?”司无正不可置信地扣住清未的肩膀,“我是个借尸还魂的皇子,你一点也不介意吗?”

    真相从司无正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有些晃神:“要说完全不介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我认识的是借尸还魂后的你,与之前的六皇子或者真正的‘司无正’无关。”

    借尸还魂,听起来就让人胆寒,情不自禁地生出疏离之意,连清未也不能避免,可他转念一想,自己与司无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具肉身里的魂魄就是六皇子,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他们说话间,宫墙外突然传来人声,是巡夜的侍卫经过,司无正拉着清未蹑手蹑脚地来到墙根下,只听几个侍卫慌慌张张地催促同伴快些走,因为宫中疯传德妃宫中闹鬼,继而是几个不信邪地呵斥不要妄谈鬼神之说,吵吵嚷嚷,说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司无正给了清未一个眼神,意思是这样的争吵无时不刻都在发生,他也无声地笑起来,觉得有意思。

    “快走,快走!”最后带队的侍从等不及了,“若是耽误了贤妃娘娘的大事,到时候挨罚的可是你们自己!”

    司无正和清未闻言,皆是一惊。

    墙外又是一阵嘈杂,沉闷的拖拽声随风翻过了高墙,是侍从们在拖东西。

    “贤妃娘娘可亲口说了,只要你们把这些袋子都拖走,每人赏银五十两。”领头之人熟稔地抛出诱饵,听起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你们要是再磨蹭,我就禀明张公公让他换人,想拿银子的兄弟可不少,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千万别妄想我还会把这种美差交给你们。”

    “老大,这些袋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怪沉的。”有人小声抱怨。

    “贤妃娘娘的东西,你们有胆子看?”领队咒骂几句,“再多嘴,小心你们的脑袋!”

    至此宫墙外再无人声,麻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也越来越远,仿佛是呜咽的风,眨眼间消散。司无正终是起身,按住清未的肩,示意他不要动,自己则撑着墙一跃而起,探头去看宫墙外的景象。清未站在司无正身后焦急地等待,片刻未听到只言片语不免忧心,忍不住拉了拉司无正的裤子,刚巧附身在宫女身上的荀大义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瞧见这番场景,掩面笑得暧昧。

    他哪里有心情管厉鬼,拼命挥手示意对方屋外有人。好在荀大义理解了,立刻悄无声息地退回屋,趴在门缝上激动地往外瞧。

    “不行,夜里太黑,不点灯笼,墙边的宫灯都熄了,我只能模糊地看清他们背着麻袋,但是麻袋里的东西实在是分辨不出来。”司无正从墙头跳了下来,不甘心地往寝殿外走,“待我跟上去悄悄。”

    既然司无正要跟,清未自然不会放任他独自去,一番小声的争执过后,两人一道从残破的院门走了出去。寝殿外宫灯都不曾有一盏,显然是在德妃去世后,宫殿再也无人打理的缘故,所以他们只能借着月光跟上那些远走的侍从。

    “没有灯火也好。”清未苦中作乐,“我们跟紧点他们也发现不了。”

    司无正轻轻点头,拉着他在墙根下小心翼翼地行走,倒与他们第一次进宫时跟着太监的情景颇为相似,都是在这样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他与司无正二人怀着复杂的心情去接近残酷的真相。

    浓稠的夜色被月光撕裂,清未走走停停,偶尔连侍从衣服上的配饰都能看清,有时却觉得已经跟丢了,好在风里时不时传来些许沉重的喘息,想来麻袋里的东西重量不轻,要不然不会连宫中的侍从都搬得颇为吃力。

    “你说袋子里装的是什么?”清未忍不住问。

    司无正思忖片刻,没将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只道:“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先跟上去再说吧。”

    “这条路通向哪里?”清未咽下追问的**,“我怎么觉得越走越荒凉?”

    话音刚落,前面的侍从们拐了个弯,突然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清未赶忙猫腰跑过去,原来前方有一个小小的路口,那些侍从拐上小道以后又进了一扇半掩的门,他抬腿就想往门里走,但步子还没踩实就被司无正拉回来。

    “现在不能进去。”司无正无奈地说,“这独门独户的屋子必定只有一扇门,你现在进去了,岂不是刚好和放下麻袋的侍卫撞个正着?”

    清未闻言吓了一跳,背脊上也渗出冷汗,暗道好险,连忙和司无正守在拐角处。夜越来越深了,重物坠地的闷响接二连三地响起,该是侍从将麻袋扔在了地上。

    “不错,不错。”领头的侍从很快从门内走出来,一边飞快地往回走,一边招呼剩下的侍卫,“你们磨蹭什么呢?回去晚了可没有银子拿。”

    门内立刻冲出好几个笑容满面的侍卫,笑嘻嘻地追上领队,七嘴八舌地问何时还有这般好的差事。

    “你以为是天上掉馅饼啊!”领头的侍从不耐地走,步履匆匆,也不知在急些什么,清未和司无正躲在宫灯后的阴影里愣是没被发现,“我之所以私下里给你们办这件差事,一来呢,是你们平时孝敬我的银子不少,二来是觉得你们嘴巴严,不会出去乱说。”

    几个侍从心领神会:“大人说得是,小的们保证守口如瓶,今晚的事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是啊,今晚我们在屋内睡觉,根本没有出来过。”

    侍从听得很是满意,带着人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走。”搬麻袋的侍卫前脚刚走,司无正后脚就带着清未欺身钻进门,入眼即是堆积成山的麻袋,扑面而来的还有阵阵恶臭。

    “果然不出我所料。”司无正脸色阴沉,拦着清未不让他靠近,“这些麻袋里,怕不都是……”

    门外冷不丁又传来脚步声。

    “不好!”司无正浑身紧绷,咬牙抱着清未就地一滚,在脚步声靠近门口时,堪堪滚进房屋半开的门,只是屋内恶臭更浓,熏得人无法呼吸,清未刚想开口,嘴巴就被牢牢捂住,顿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脚步声拖拖踏踏,不像是习武之人,且进屋以后绕着麻袋走了两圈,门缝外闪过几角青灰色的衣衫。

    有人谄媚道:“公公您瞧,都送来了,一个不少。”

    清未忍不住抬起头,想看看屋外来的到底是不是张公公,但是他的脑袋被司无正按了回去。

    “公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

    “屋里还有多少?”又尖又细的声音,赫然就是领他们入宫的张公公。

    另一人毕恭毕敬地答:“数目都清点在册,公公要是想看,我这就……”

    “免了,也不嫌晦气。”张公公阴阳怪气地轻哼,“数目对就成,若是日后让我知道你在数目上作假,定要禀明贤妃,让娘娘好好治你的罪。”且边说边往屋外走,就在清未松了一口气的档口,张公公突然转身,“罢了,还是要看一眼,免得贤妃娘娘问起来,我不好交差。”

    说着,竟抬腿向着屋内来了。

    司无正几乎在张公公回身的同时扯住清未的腰带,把他打横抱起,不管三七二十一,踩着堆积如山的麻袋奋力跳上房梁,刚一站稳,屋门就被推开了。

    凄清的月光散乱满地,张公公掩面站在屋前,厌弃之情溢于言表,而他身后跟着一个瞧不清长相的宫人,想来也是个太监。

    司无正抱着清未一动也不动地躲在房梁之上,眼看着额角挂下一行冷汗,他连忙咬牙贴过去,用脸颊蹭了,稍有缓神,就瞧见屋中一口麻袋松了口,露出五根干枯腐朽的手指。他差点尖叫出声,终于明白满屋的恶臭源于何处,好在司无正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了清未的嘴,屋门也刚巧被张公公关上。

    “这……”他惊恐得浑身发抖,“屋里难道都是……”

    “不错,我觉得贤妃宫中死去的那些宫人,应该都在这里了。”司无正的嗓音略有些干涩,“我方才数了数,起码有二三十口麻袋。”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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