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照流光》分卷阅读7

    的是云中君,大概要昏过去了。“你让马车退出去吧,你停这儿把路都堵了。”

    纪明尘脸色更沉,却给车夫递了个眼色,跟着子衿进门。子衿叫他等等,先拿了一把大笤帚,将地扫了扫,“地势低,淹水了。”

    等将地面清理干净,才扶着门框让纪明尘进来:“小心头顶。”

    纪明尘矮身进门。屋里很暗,幸亏他眼睛够亮,才能看清楚屋子里的格局。这是一进很小的楼房,进门就是一个储物间,半个都被楼梯占了,屋后头是灶间,直通后院。竟是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子衿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招呼他上楼。纪明尘每踩一步,楼梯都吱呀作响,子衿听在耳里,说不出的刺耳。

    上楼之后就是他住的地方,一张木板床,一顶白纱帐,唯一的书桌靠在窗前,桌上摆了几个水桶,和满地的水盆遥相呼应,叮叮咚咚接着屋顶漏下来的天落水。木板床上竟然还长了几朵蘑菇。

    子衿长叹了口气,勉强笑道:“我忘了。”

    梅雨季节,楼上也水漫金山,见不得人。

    纪明尘却是撩开白纱帐,在他床上坐下,攥着长眉扫过他这间破阁楼,修长有力的手指慢慢抓紧身下的床褥。

    子衿穷,而且穷惯了,平日里很会苦中作乐。但此时被纪明尘打量着这间屋子,仿佛是被他窥探到了他过去十年中所有的寒酸困苦与走投无路。他想起云中城中轻烟软罗的豪奢华丽,只觉得他家的狗也比自己住得好点儿,实在是做不到安贫乐道,因此出言也冷淡:“我这里不便待客。”

    纪明尘一直攥着他湿寒的被褥,仿佛没有听出他的逐客之意:“你跑什么?”

    子衿楞了一下:“什么跑什么?”

    纪明尘道:“不告而别。”

    子衿明白过来,两人这是起了误会:“我跟你说了的。我说我回去了,你说睡一觉。”

    纪明尘凝视了他片刻,错开目光,望着窗外的雨:“就回这种地方?”

    “好歹也是我自己攒钱买的。跟你这种有家可继、有业可承的大少可不一样。”子衿说完便苦笑。他当日笑小阳春无聊,他自己又何尝不无聊,总是要与纪明尘争些口舌之快。

    所幸纪明尘大人有大量,不追究他出言无状:“又不是没你的份。”

    子衿吃了一惊。

    他倒是没想过纪明尘还能认他。认他,就意味着要放血割肉了。虽说纪明尘大方,可他毕竟不敢如此肖想:“哦?你要将随园还给我?”

    “随园不行。”纪明尘摇摇头,“太远了,去那里做什么——跟我回云中阁。”

    子衿思虑了一番。

    他是庶出,小时候在云中阁虽然吃穿不愁,但样样都要被纪明尘压一头,即使比得过的地方也要让着他,谁让他是嫡长兄。可是他也有自尊,不想一辈子做谁的陪衬。如果回去了,这绿叶恐怕是当定了。不,不是绿叶,现在纪明尘风头更劲,他做个影子才差不多,比如像王管事那般的下人,看他的脸色行事,处处受制。

    子衿犯了倔强:“那我若不愿意呢?”

    纪明尘有备而来,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那个姑娘我带走了。”

    子衿猛地抬起了头:“小醉?!”

    “她受了伤,让云中阁的大夫诊治不比一般大夫治得好。她也配不上你。你的婚事我来定夺。”纪明尘说了两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果不其然,回家就谈不上什么自在,他还没点头,纪明尘就连他的终身大事都要横插一脚。

    纪明尘看他沉默不语,突然发起火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似乎不这样就不能发泄满心的戾气:“还有什么可考虑的。非得让我把人杀了、把屋子一把火烧光,才肯听话?你自己不怕丢人现眼,我还要脸,被人传出去我的弟弟身在陋巷、与烟花女子纠缠不清,你当是好听!”

    子衿看他行事作风霸道得很,言下之意他的面子比天大,旁人的性命算什么东西;也只是为了他的面子才对自己有所补偿,不免摇摇头,觉得他与小时候相比,心性变了许多。当日自己贸然与他亲近,真是昏了头。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子衿转身就走。

    想不到纪明尘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将他往怀里一带:“还想跑?”

    子衿甩不开他:“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人就被推在墙上,纪明尘整个人都压了过来,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再死作,我绑你回去,锁起来。”

    第三章 另十年凄风苦雨(二)

    他这话说得极轻极慢,全然不是平常说话的腔调,虽然放的是狠话,却带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仿佛在哄人,又仿佛是朝他委屈撒娇。

    子衿眯着眼睛看他一会儿:“神经病。”

    纪明尘回了句“滚”。

    他们俩兄弟小时候成天嘴上没正经,此言一出,都觉得仿佛时间不曾走过,两个人这一架就算是吵完了。

    子衿推开纪明尘,下楼走进灶间里。他前脚到,纪明尘后脚就跟了进来,在狭小的灶台前围着他打转。子衿踩了他好几脚,实在活动不开,嫌弃他碍眼:“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纪明尘反问。

    “我下面条。”

    纪明尘道:“下什么面条,出去吃。”

    子衿才不理他:“我菜都买了。”一把将小青菜塞给他,朝院子里的小井一比,“摘菜去。”

    纪明尘动也不动,震惊。

    子衿最看不惯他装模作样:“装什么大少爷,你偷鸡摸狗烤地瓜的事哪一桩少做了?赶紧去。”

    纪明尘这才不情不愿地接过,梦游一般走到井边,找了把小凳子坐下,低头洗菜。

    这时候他的马车夫摸进门来:“宗主,长歌集的包间,再不去就晚了。那边都等着上菜了。”

    他家宗主坐在小矮凳上,岔着两条长腿,惯于握剑的手捧着一把小青菜,竟然也捯饬得很熟练:“退了。”

    他家宗主的男宠从灶间里探出脑袋来喊他:“柴湿了,火打不着。”

    他家宗主放下青菜,快步走到灶间里,一掌出云破月,登时湿柴冒青烟,窜起了火苗。

    “功夫练得不错嘛!没有名不副实。”他家宗主的男宠这样评价他。

    他家宗主被夸奖了,挺着脊背十分骄傲,回身继续洗菜。

    马车夫退出那小小的沿街楼房,只觉得自己大白天撞了鬼。

    子衿将碎排骨放进锅里焯了一遍水,又将冰糖小火煸炒,给排骨裹上糖色后耐心收汁,最后才取了挂面煮在锅里。纪明尘早已等不及了:“这么久。”

    子衿从壁橱里取了绿豆糕给他:“卖相不好看,不过味道还可以,先填填肚子。”

    纪明尘接过去尝了一口:“像是姨母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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