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开门的时候就感觉你的眼神不太对，到晚上我就知道了。”
高阳盯着苏陌的眼睛问道：“你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是怎么确定我不是高阳的？你身边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别的东西？比如那只猫，月落？”
苏陌说：“我看到了，看到镜子里的高阳。”
他说的是昨晚高阳站在镜子前，真正的高阳在镜子里照出来了。苏陌害怕打草惊蛇，所以不动声色。
“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我相信你没有害人之心。”苏陌继续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霸占高阳的身体？”
高阳苦笑一声，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们先回去吧，要不你妈该着急了。”
苏陌想了想，点点头，转身走下楼。
高阳松开栏杆，看着自己刚刚握着的地方，道：“高阳，为什么他这么轻易就认出来了呢？我不想对他的生活造成什么困扰，只想看着他平平安安地躲过那一辆车。”
他脑海里的、真正的高阳仰躺在那里，两天，够他接受这个事实了。他说：“我的眼神可不像你那样滴出水来。”话落还嗤笑一声：“我也想知道你的故事呢，你留给我的只有黑猫时的记忆。”
高阳叹口气，转身下了楼。
“我叫萧暮，是萧潇的哥哥。我们出生在一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那里没有这里的鸟语花香，没有这里的高楼大厦。我生活的地方就像你们这里的原始森林，到处是参天大树，幽林猛兽。我父亲是那个世界的妖王，我身为他的长子天赋极好，本可以高枕无忧、只等他退位后我坐上那个位置。可是我偏偏不喜欢那个位置，整日整夜地为那个世界的纷争忧心我觉得不胜其烦。于是我主动退出妖王的候选之列。我的几个弟弟妹妹却不怎么想，他们喜欢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他们一直努力修炼。后来我的亲妹妹，也就是萧潇出生了，她的天赋比我还好，她长到三百七十岁时已经可以打败我了……好了，说远了。”高阳，应该说是萧暮躺在床的里边，继续道：“后来妖王年迈，拿出一颗石头让我们争，得石者得妖王之位，那颗石头就是蓝乳石。西江月也是我的妹妹，她对于妖王的位置很是在乎，这大概是因为她的经历吧，她从小就没了母亲，妖王作为她的父亲也不常见她。这也不奇怪，他虽然是一个父亲，可他是百多个孩子的父亲，几百个孩子的爷爷，他怎么可能会关注一个并不出挑的女儿？西江月从小便被欺负，每每遍体鳞伤就独自窝在洞里等着伤势恢复。有一次我见到了独自养伤的她便替她疗了伤，她就时常拿些野果、抓些小动物来给我，受了伤就来找我疗伤……”
萧暮看了苏陌一眼，苏陌眼睛还大大睁着，听着他讲的故事。灯光已经黯灭，可是他看得见每一个地方。
“那天，西江月带了一点伤来找我，她小心翼翼地捧出一颗蓝白相间的石头，说她当上妖王之后就给我划一块区域让我安静的生活。可是她的妖力在众多妖王之子中并不算强，她怎么抢到它的？而且只受了一点点伤。然后我才知道，她是趁着别的妖打斗的时候卷跑了蓝乳石，等别的妖反应过来她已经来到我那里了。一群妖围着我的住处要她交出蓝乳石，她不肯，他们就围上来打她，我那里会看着，我便上去保护她，我只有一个，而他们有几十个，我落败，西江月也不知道那里得来的消息，拉着我跑到了她的住处，在她扔给他们一颗假的蓝乳石之后。她开启了时空虫洞，我们便来到了这里。由于我的伤太重，她第一次开启虫洞也没有经验，我被送到了这里，成为了一只猫，封闭了妖力。而她，被虫洞送回了妖界，蓝乳石落到这个世界。后来，那颗石头是怎样融进高阳身体里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我再次苏醒过来时我就已经在高阳身上了。我把记忆传给高阳，让他来到这里，指引他找到你然后待在你的身边……”
苏陌皱起眉头，问道：“是你指引他来到这里？”
“嗯。”萧暮接着道：“我想是因为他身上的蓝乳石我才可以施展我的妖力并且慢慢恢复灵魂，才可以控制高阳的身体。”
苏陌之前觉得躺在身边的高阳既陌生又熟悉，他是高阳的身体，却不是高阳的灵魂。现在他只觉得陌生。所以高阳来的时候就是为了这只猫？所以高阳知道他的名字才在第四次他们见面的时候、他问的时候才惊讶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所以高阳从来不会嫌他无趣，因为无论他无趣还是有趣，高阳都必须待在他的身边？所以高阳尽量待在他的身边，因为高阳身上还有一只猫想接近他？所以……那么……高阳是烦他的吧？
“……苏陌……苏陌……”
“啊？”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困了吗？困了的话我明天再说。”
“不是！”苏陌突然大声起来，然后又瞟一眼萧暮，看到萧暮的眼神又低声道：“你继续吧，说说你为什么非要在我身边。”
萧暮于是继续道：“我变成猫之后就流浪在这里，我不想像别的流浪猫一样捡垃圾堆里的剩菜剩饭吃，很快就饿得只剩骨架，是你经常来喂我吃的，还在十一月我快要冻死的时候收养了我……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也是给我取名月落。”
苏陌摇摇头，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
萧暮叹口气，道：“也是，那算是前世的故事了。我和你生活了半年……”然后你就被一辆小红车撞死了。这样的话萧暮怎么说得出口？萧暮停顿一下，然后接着道：“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遇到过的最好的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我的任务再离去。还有，我还能再控制一天高阳的身体，后天，高阳就回来了，他没事，你放心。”
苏陌有些伤心，他只是道：“嗯。”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萧暮偏头看着苏陌睁着眼似乎在发呆，试探道：“我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吧？我还有一天的时间你能不能陪陪我？”
苏陌没开口，从鼻子里发出嗯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天，一天后高阳就回来了，不过高阳回来可能得到下星期才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睡吧。”萧暮话落就不再继续说了，他看得出，苏陌不开心。可是为什么不开心呢？他想不明白，是因为自己占用了他朋友的身体吗？苏陌与前一世，就算它是前世吧，他比起前一世来变了好多，最重要的是性格变了好多。他想不出来改变的原因是什么，他很怀疑那只猫，那只替代他陪在苏陌身边的猫。
月落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扫了他一眼，然后又趴在苏陌的书桌上继续睡觉。
可是，萧暮感觉不到它身上有妖力波动。
萧暮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是前世的那只猫，经过虫洞掉落到一个美丽的地方，那里鸟语花香，莺歌曼妙。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在那里愉快地打起滚，可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他不得不停下找到一条小溪清洗身上的伤口。他忍着疼痛洗完，肚子就响起来，他想借助妖力漂浮到天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吃些东西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妖力被封住了，暂时用不了。
那个美丽的地方是一座山，那个时候是阳春三月，微风轻柔，花香四溢。
他跑下山，看到的不是如山上一般草长莺飞，低矮灌木，他看到的是高楼，是冰冷的泥墙。他很饿，准备去借些东西充饥，可是他遇到的人要么是踢他，要么就把他骂走。他遍体鳞伤，血迹斑斑，刚清洗过的伤口又流出血来。
他看到和他长得一样的动物，他跟着它们走到垃圾桶旁，看着它们从那堆令人作呕的东西中翻找着食物愉快地吃下，仿佛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食物……他不想再看到那么狼狈的画面，也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狼狈，于是他离开了那里。
后来，有一个心善的和尚遇到他，把他带回了寺庙，可是他们的缘分太浅，他吃了和尚一顿饭后就掉落到他们那里废弃的一口井里，这口井下面的水流已经干涸，他爬不上去就顺着井下的水道一直走，倒也走出去了，只是他不记得回寺庙的路。其实也不能说不记得，他的记忆力还是挺好的。只是和尚带他回寺庙时他已经昏睡过去，不知道路。
几月的疲惫后，他到了百式就不想再走下去了，而且他遇到了苏陌，苏陌会给他们——一群流浪猫——喂食，他很满足。在以前他是万万想不到自己会满足于别人的施舍。
他每天晒晒太阳，逛逛这座小镇。绕过一栋楼，是一个小饭馆。饭馆里有一个小姑娘，对他特别好，他经常来这里蹭吃蹭喝，小姑娘会拿来客人吃剩的鱼给他吃。小姑娘会看着他吃，眯着眼笑，胖乎乎的脸上有两个酒窝，特别可爱。
他还梦到冬天，他蜷成一团，在墙边，他特别冷，妖力无法运转他抵御不了寒风。苏陌像以前一样下课来喂食，所有的猫都围着他争吃的，除了他。苏陌过来抱起他，也不顾他身上的脏乱。苏陌把他抱回去了，从此便收养了他。
……
萧暮看着身旁的苏陌，心想，真好，他能遇到这么好的人。现在，这么好的人就躺在他的身边，呼吸均匀。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按他剩余的妖力，他可能撑不过今晚。
晨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亮了月落的眼睛。月落在盯着萧暮，萧暮也在盯着月落。月落龇牙，然后跳下书桌高傲地跳上苏陌的床，用粉嫩嫩的肉垫拍拍苏陌的脸。苏陌很快就醒了，看到放大的月落的鼻子，闭着眼抱上月落起身，赤脚走到门前打开门。月落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就跳了下去，很快，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声音。
又去喝水了吧。
萧暮坐在床上，看着苏陌背对自己站了一会儿后赤脚走回来。苏陌已经不是刚刚那种似醒非醒的状态，他已经睁开眼，穿着鞋。
“他知道吗？”
“什么？”声音突然响起，萧暮没反应过来。
苏陌穿好鞋回头盯着萧暮的眼睛：“高阳……怎么样？”
“……他很好。明天你看到的就是真正的高阳。”
“哦。”苏陌偏过身子，看着窗户，然后叹口气，道：“明天你就回去你们那里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的。”
苏陌以为，萧暮离开高阳之后就可以回到妖界，就可以继续过原来那种生活。萧暮却知道的，已经不可以了。他现在只剩一个灵魂，靠着高阳身上的蓝乳石才得以维持，如果离开高阳他便不复存在。他的妖力不多了，要么就保留一点妖力继续在高阳身体里靠着石头温养，等待下一个时机可以再次控制高阳的身体，可那个时候苏陌也许已经老去不在了；要么就多陪苏陌一会儿，然后永远消失……
萧暮无声苦笑一下，也下床穿上鞋，套上外套，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苏陌拿起外套穿上，疑惑道：“不吃完早饭吗？”
“萧潇已经准备好了。”
萧暮拉开窗帘，窗外，一只毛茸茸的巨大生物漂浮在空中，一目三尾，像山猫一样。苏陌突然看到它吓了一跳，萧暮打开窗踩上凳子爬上它那像小床一样宽阔的背部，然后笑眯眯地看着苏陌道：“苏陌，这是萧潇，她会带我们去那里的。来。”萧暮伸出手，“我拉你上来。”
苏陌迟疑了一下，然后跑到桌边写下一个纸条，跳上讙的背部。
萧暮收回手，他们下面的讙便跑动起来，在风上跑，在云上跑，在楼顶跑，在人们的头上跑。
“她不会被发现吗？”苏陌问。
“不会，她设了一个结界，人们看不到她。”萧暮看着下方的路，“萧潇，走左边那条。”
萧潇听了，又沿着左边那条柏油路跑去。
苏陌也看着下方，他从来没坐过飞机，从来不知道俯瞰大地、俯瞰这个小镇是什么感觉。原来需要仰望的楼房现在只能看到长方形或是多边形的楼顶，原来参天的大树只能看到圆乎乎的一团绿色，他的家、他妈妈的饭馆全部隐藏在了洁白的云下……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萧潇停在一座山下，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前。
萧暮看着这个洞口感慨万千，道：“我以前被一个和尚收留过，可是我掉下了一口枯井，我顺着水道走出来就走到了这里。我不记得回去的路就从这里走到了百式，遇到了你。”
萧潇变回人形，站到萧暮身旁。
“我想回去看看那个和尚。”
苏陌看着他，他继续道：“可是我又想待在你身边。”
所以他就请求苏陌陪他来，两全其美。
苏陌点点头，示意萧暮领路。萧暮先走进那个洞口，苏陌跟着，萧潇走在最后。走了十几步后，光线暗了下来，洞穴里一片黑暗。前面的萧暮抬起手，一点火光出现在他的手上，火光愈来愈亮，渐渐地照亮了洞穴。可是照亮之后，苏陌看到了前面的泥土，这个洞穴就到这里了……苏陌身后的萧潇也抬起手，却不是聚起火光，而是在手里酝酿出一团水，作出攻击的模样。
她是不可能攻击萧暮的。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由于我能力不足，今天更新之后又要到下星期了呢，万望见谅啊
第30章 第三十章
萧潇从苏陌身边走过去，轻笑道：“苏陌，别怕，我又不是打你。”然后她轻轻推出那一团水，水球像肥皂泡一样轻轻飘到前面的泥土上，瞬间浸入泥土，浸湿了一大面挡着的泥土，又瞬间结冰、收缩，像硫酸一样腐蚀出一个入口。
“这里前几个月发生了地面塌陷，堵住了。”萧暮解释道，又继续往里走。
苏陌在萧潇的目光里跟着走进去。
这段路程不短，所以萧暮讲着“以前”的事：“以前，你是没有朋友的，什么事情都会和我说，大事小事，我都是你的倾听者。我很高兴，能看到你交到一个朋友。”
“虽然这个朋友的身体里住着你，还是被你强迫过来的。”苏陌接口，语气平淡，似乎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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