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叽叽叽!》分卷阅读26

    妖尊依言凝神望去,那三尊佛像的底部原是由神台连作一体,此时就从正中的释迦牟尼像端坐下方,往里凹进去一道五六尺长、三四尺宽的长块。

    接着一声闷响,那长块往佛像内部倒去,露出黑黢黢的一个方洞来。

    妖尊与卓小鱼面面相觑,原来那蛇看似随意乱行,其实却是在开启这道设于大雄宝殿之中的暗门。

    银蛇完成了使命,快速地从佛像身上爬下,向妖尊游来,这回却是越爬游越短,待回到妖尊的手腕时,已和之前一般长短了。

    “不管那位妇人是好意还是坏心,若没有她的相助,我们怕是耗个数日也发现不了这里面的乾坤。”妖尊看着那蛇,又注视着跃跃欲试的卓小鱼,“小鱼姑娘,我还是觉得你不该下去。”

    卓小鱼扬眉笑了笑,纵身一跃跳上神台,这才回身道:“赵大哥,你就别啰嗦了,快来吧。”

    “好。让我先行。”妖尊到了那洞口,将卓小鱼往身后拉了拉,探身进去,那洞口紧接着一道向下的石阶,深不见底。

    卓小鱼抽出腰间的匕首,举在手中,往剑尖吹了口气,剑尖即刻发出烛火一般的光亮,她向妖尊道:“还是我在前面吧,我能照明。”

    “也好,你小心些。”妖尊想了想,没有反对,他一踏入这洞内,那仙印又似感应到什么般,虽然无光,却在发烫。

    “我知道。”卓小鱼闪到妖尊前方,把匕首举得更高了些,那匕首经她法力催发,亮光更明,直能照出丈许开外。

    下去不到百步,那石阶陡然宽敞了起来,原本只能容一人或两人侧身,到初拐弯后,已可允三人并行,只是石阶两边依然是高不可攀光滑的石壁,并无变化。

    俩默不作声,沿着石阶一路盘旋而下,走了近一个时辰,那条石阶路又有了变化,像是从漏斗的出口细嘴处一下子来到了入口的敞处,地势也明显地平缓了下来,此时前方也已有了光亮,无需卓小鱼的匕首小火炬,都能清楚地看清道路。

    妖尊和卓小鱼皆已想到应当是就快接近这飞来寺魔巢的最深处,更加小心起来,脚步却因而加快,约莫走了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俩先听到了一阵低沉的梵音诵经声,那声音雄浑凝重,至少有十数人合念。

    卓小鱼咋舌道:“他们要念经为什么不在寺庙里念,要那么鬼鬼祟祟地钻到地底下来?”

    妖尊道:“你先在这等着,我先去一探究竟,等会再一道商量要如何行事。”

    他见卓小鱼又有反对之意,微微皱眉,冲卓小鱼摇了摇头,卓小鱼叹了口气,自知不是争辩的时候,只好同意。

    妖尊再三嘱咐卓小鱼不要自作主张,这才动作轻快地往前掠去,不消多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厅堂,他闪身到一处石壁后躲藏,小心翼翼地窥探着那堂中情形。

    仙印此时不仅是发烫,似还领着他的皮肉直跳腾,妖尊不得不一手盖着那仙印,凝神看去,只见那堂中哪里有什么诵经的十数个僧人,满打满算,光头的人只有三个:

    其中两个分别坐在堂中的蒲团之上,闭目打坐,内里有一人正是他们之前在菜市口见过到冯府除妖、差点把白麓除了的朱雀僧,另一名妖尊不曾见过,但他斜着半身,仿佛不甚舒坦。

    还有名老僧妖尊也是见过,却只是在冯少夫人最后以浊气造出来的虚境里,如今他背对着妖尊的方向,笔直地立在厅堂正中,他的足下,跪着两排人,男女老幼都有,长的大概已入古稀之年,幼的则约莫七八岁模样,妖尊一眼便认出杂在其间的红璃。

    她既在此,姜湘白的下落不问可知,只是妖尊万万想不到,与红璃不同的是,姜湘白竟是被双手反绑着,由顶上一根铁锁缠缚,坠在半空,挂于那老僧之前。

    再一细看,那姜湘白居然已不是人的样子——他头、肩以及两上肢倒依然是人,然赤(示果)裸的胸口处已经清晰可见青色的片状鳞甲,而稍稍向下,还不到腰部,便成一条长长的蛇尾,那蛇尾无力地拖到地上,再加上姜湘白低垂着头,妖尊看得心头不由一紧,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否还活着。

    长眉长须如雪的老僧满面肃然,手中所执的金色九环禅杖往前一伸,抵住姜湘白的下颌,把他的头顶上了几分,这才沉沉地开口,果然就是妖尊在冯少夫人处所听到的声音一般无二:“你终究是化了形,到底是不能挣脱前尘的孽障。”

    姜湘白声音微弱,但妖尊听他出声,总算是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那半人半妖甚至还略作一笑,语出嘲讽:“是啊,在你杀了娘之后,终于可以把我也杀了,爹,你这般诚心修行,上天定会感动不已。”

    第四十六章

    姜湘白这一声呼唤听在妖尊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 但这厅堂数十号之中,唯一感到震惊的大概唯有了他,那被唤做“爹”的老僧丝毫不为所动, 淡淡地回道:“是, 仙途坎坷,容不得儿女情长, 骨肉至亲,如今只有你……恰好你与你母亲一般也不过是个妖物, 将你除去, 你身上的浊妖之气既能为我所用, 也算入我为人间斩妖除魔的一届功绩。”

    老僧承认杀妻的事实与灭子的意图,语气神态却是一片平和,甚至颇有些骄傲暗蕴其间。

    这让躲藏在一侧作隔墙之耳的妖尊听得蹙眉, 心生厌恶,那老僧一边让门下弟子四下除妖,绝不留情,一边却将上门求助、渴望得一寄托的冯少夫人诱入魔道, 这表里不一的行径,实在难以相信他纯粹是出于渡化之心而别无企图。

    那姜湘白沉默半晌,终于笑道:“你终于肯认下杀娘的事了?当年你是如何骗我的?娘……娘她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她舍了族胞手足, 留在人间,为你操持家业,替你排忧解难,她所做的一切, 哪样不是为了你?你却忍心将她杀死,就只因她是妖?”

    “不错!”老僧颔首断然道,将抵着姜湘白的禅杖往上一挺,姜湘白痛哼了一声,“她是妖,本当守本分,却偏要兴风作浪,以她那污浊混沌的妖气玷污我姜家血脉,你本就是不该存在于这世间之物,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敢在光天化日下见人么?还妄想娶妻,哈,哈!”

    几声干笑之后,老僧收回禅杖,往地上跪着的红璃一指:“此女与你相识本就是受我所托,你这愚昧小子,倒与我当年一般,难过美人关啊。”

    姜湘白冷冷一笑:“红璃身上那时有时无、与娘极为相近的妖气也是出自高僧的手笔吧?”

    老僧嘿嘿两声,并未否认。意犹未尽般又添了一句:“你未化形之前,我却不能对你下手,否则便是犯下杀戒,只能让人监视着你,待你一成妖,即可完成这最后一步。”

    姜湘白喃喃:“原来如此。”

    他仰面而笑,笑声甚是凄厉,那老僧并不喝止,拄着禅杖默默凝视,面容中竟浮起一丝怜悯。

    妖尊斟酌片刻,担心卓小鱼在外耐不住性子,暂时放下这边的剑拔弩张,正打算转身去与卓小鱼会合,不道他刚一转身,场中蓦然生变,那姜湘白笑声已歇,浑身上下弥漫出青紫色的浓烟来,就听他道:“你当我真愚不可及?我可是承你姜家的血脉而生,怎可能真像娘那般,对人一厢情愿、推心置腹?”

    束缚着姜湘白的铁锁在抖动中锵锒作响,那老僧面色一变,不由倒退两步,本在蒲团上打坐的另外两僧此刻也各自站起,那陌生僧人果然像是身负了重伤,难以稳住身形,菜市口的朱雀僧连忙过去将他搀住。

    唯有老僧脚下那片跪地的人群似无所察觉,依然伏地不动。

    姜湘白褪去早前那奄奄一息的模样,他昂首抬头,怒视着数步之遥的老僧,牙咬得格格作响:“你口口声声要求仙道,行的却是以妖法制人、使其成你掌中傀儡的恶事!我只恨娘她瞎了眼,竟然看上你这等——”

    他啐了一口,身上那青紫色的烟迅即变色,妖尊只觉那姜湘白的妖气暴涨,迎头直追多年修炼的老妖,他几乎无法相信这股强**人的妖气是出自一个血统不纯的半妖身上。

    那铁锁链在黑烟中晃动得愈发厉害,须臾之后断成了好几截,姜湘白挣脱了所有的束缚,挺直立在诸僧之前,他的身形较全人形时高大了许多,那老僧已算得身材高大,半人半蛇的姜湘白靠着蛇身的支撑,足比他高了小半身,俯瞰着老僧,那半妖笑道:“你自以为聪明盖世,老谋深算,怎么竟没看出,我也是利用红璃才好顺理成章地找到你的巢穴?”

    语声落,姜湘白将两臂一扬,断开的锁链在他的妖力下炸开,成无数铁屑,向诸僧飞射而去,老僧长眉挑起,也不躲闪,将掌中禅杖往地上重重一顿,整个厅堂顿时地动山摇,铁屑纷纷落下,而那些仿佛无知无觉的凡人也终于有了反应,慌乱而极快地爬到老僧的身后,挤挤挨挨地簇拥在一起。

    姜湘白的面容也在此时发生了变化,他的脸已经不再是张人脸了,两眼越睁越圆,口中生出两根长牙,妖尊自是清楚,姜湘白是要彻底化形,只是他身为半妖,若是全化了形,届时能否再重归人身却是未可知之事,而无法化作人形的妖怪将有何等下场,妖尊思忖姜湘白也是明白的。

    这纵使是条不归路,他也选择了走下去。

    老僧身形不动,只是身上的火焰袈1裟开始发出红光,其余两僧见状,无需老僧吩咐,示意着地上的众人起来,领着这群人往厅堂的后部走去。

    “孽子!”老僧厉声喝斥,禅杖又一顿,厅堂再次摇晃起来,他不等晃动结束,手中的禅杖已然出手,疾矢般射向姜湘白。

    姜湘白灵活地避开,往上一跃,攀住厅堂上方的横梁,尾巴如长鞭一般扫向老僧,口中不忘嘲讽道:“你那两爪牙不都是能召唤神兽为相么,怎么不留下来?就凭你一人,还不是我的对手!”

    老僧的禅杖已回到手中,他挥杖打飞蛇尾,冷笑道:“就你这修行浅薄的小妖物?!”

    “是,就我!”姜湘白应声中,把嘴一张,妖尊只见无数水珠从他口中喷出,落到地上,滋滋作响,“我这些年,唯一的心愿就是杀了你,修行浅薄?你且试试!”

    那老僧斩妖多年,当然不是省油的灯,暴退之后,手执禅杖,再度迎前,身形甚至较姜湘白更显矫健。

    妖尊见两次大震动,都没能把卓小鱼给摇过来,不由担心她那边是不是也出了什么状况,暂时顾不上那场中厮杀的父子,回身疾从原路返回。

    让他安心的是,卓小鱼只是踮着脚尖往内里张望,一见妖尊,脱兔一般扑向他,急切不已地问道:“怎么回事?里面发生什么了?我都担心死了!赵大哥你再晚点回来,我就要直冲进去了。”

    妖尊道:“姜公子和飞来寺的住持在里面对战。”

    卓小鱼蓦然瞪圆了眼睛,显然不明所以,妖尊只好长话短说,卓小鱼听罢愣道:“啊?他们是父子?”

    “我看着也吃惊,那老僧眉须雪白,实在是个耄耋老人,但姜公子……较你长不了几岁吧?但他俩皆亲口认了,只怕是错不了。”妖尊见卓小鱼满面焦虑之色,又接道,“我们先去看看吧,或许能有办法阻止他们父子,不至斗个你死我活。”

    他话音未落,卓小鱼已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将了出去。

    妖尊紧随其后,当再度来到那厅堂时,那对人与半妖的父子激斗正酣,难分难解。

    双方都已听见动静,各自向这边看来,这一看之下,反应却截然相反,姜湘白显是大吃一惊,身形顿时僵在当场,而那老僧不过一瞥即已收回心神,禅杖腾空而起,忽成泰山状,直往姜湘白头顶压去。

    卓小鱼自见姜湘白,尽管那人外形已与过去大相径庭,她却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不知不觉就往那蛇怪走去,乍然察觉有异时,她离姜湘白已不过丈远,但见姜湘白呆若木鸡,无暇多想,飞身扑上,迎向那巨石泰山,她临危之际,不失冷静,将匕首从腰间抽出,施法化作一张大网,试图将巨石接住。

    然论及法力,卓小鱼尽管自幼得名师教诲,到底年龄尚小,修行远远不足,又怎能及得上飞来寺的住持?

    那巨石经她一阻,改了方向,威力也失去了大半,仍是轰然落下,将她压住。

    妖尊与姜湘白见状皆大惊失色,姜湘白疾闪过去,要将那巨石搬开,巨石一晃,又成了禅杖,就要向他刺来,妖尊一声轻喝,幻化成的长1枪脱手掷出,生生那禅杖撞飞了去。

    “你这沽名钓誉的恶僧!”方骂了一声,妖尊手腕上的银蛇忽又动弹起来,它游出妖尊的手臂,直直垂落在地上,在数道目光的注视中,行向那老僧。

    老僧皱眉,刚要举杖将那银蛇斩成两段,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轻柔甜美,却是责问:“你还要再杀我一次吗?这次是连同我们的儿子?”

    “你是?”老僧倒抽一口冷气,“你已经死了!”

    银蛇不再游动,盘成一圈,她的声音更加清楚冷静:“是的,我已经死了。是你将我的尸身埋在了村子里的杏花树下,也幸亏如此,我才可以借助她的精气,重新来到你面前。远恒,够了,你成不了仙的,住手吧。”

    第四十七章

    妖尊掠到卓小鱼身边, 她低声地呻1吟着,但粗查下并无大碍,虽然头破血流看着吓人, 但都是皮肉伤, 只是在老僧法力的冲撞下,两眼无神, 似乎有些神智不清。

    “姜公子,”妖尊小心翼翼地将卓小鱼从姜湘白手中接过, 见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条银蛇, 心下明白, 开口道,“小鱼姑娘就交给我,你过去与令尊令堂一聚吧。”

    姜湘白迟疑了片刻, 还是听从了妖尊的话,看了茫然的卓小鱼两眼,移动身子——他此时只能如蛇一般在地上爬行,去到那银蛇身边。

    此时那对形态天壤之别的夫妇正在相对无声, 老僧虽仍紧握禅杖,却并无战意,他盯着银蛇, 好半晌又转向姜湘白,浮出一丝苦笑:“也罢,我今日便死在你们这两个妖物手中,也是自作孽, 不可活,天道循环罢。”

    “你真是娘?”姜湘白仍觉难以置信。

    早在他五岁那年,他半夜在噩梦中醒来,寻遍房子却寻不到父母的踪迹,惊惧万分的他不顾一切地打开屋门,跑了出去,在屋前的杏花树下发现了爹,他扑上去抱着爹的腿,哭泣着问娘去了哪里,他爹呆若木鸡,良久之后才告诉他,娘已经走了。

    娘是神仙,她回到天上的娘家去了——这是爹告诉姜湘白的,他曾经坚信不疑,每逢有人问起娘去了哪里,他都万分认真地告诉别人:“娘回娘家了,爹说的。”

    之后当他窥探到事情的真相后,只觉寒意彻骨,明明亲手杀死了娘,却编排了这样的谎言欺骗他,那个生他的男人不啻有最恶毒的心肠。

    然而这一切应是早有预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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