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两讫》分卷阅读34

    “该问你才对!你于心何忍!”这声音朗朗狂放,毫无尊卑,字字铿锵有力:“你是当老子的,知道心疼儿子,他也是当老子,也知道心疼儿子,可你这个当老子的为了自己儿子把他的儿子往死整,你于心何忍?他当老子的知道自己老子把自己窝在心尖上疼的儿子整成这副鬼样,你让他于心何忍?至于我们,有什么忍不忍心!”

    司城厚载气得拐杖捣地,怒喝:“歪理!”

    “从今以后我就叫司城歪理,专歪你司城家的理!”这声音的主人寸步不让。

    司城厚载气得浑身哆嗦,一口气上不来猛咳嗽起来。

    “正理,少说两句,去看看小七。”一直坐在旁边的司城正哲担心把老头气死在自个别墅里平白沾污秽,最重要的是钟吾芮似乎挺喜欢这里的,他也就不想换地方住。

    司城正理瞪了司城厚载一眼,转身朝小七走来,却见小七一个闪身躲到一个年轻男人身后,那男人端得一副好相貌,锋眉傲目,柔中含利,正打量着他,只是司城正理没时间理这个人,一腔怒火被小七点燃,冲着年轻男人身后叫:“出来!”

    连叫了三遍,司城正理越来越恼火:“小七,再不出来我就配最苦的药给你吃,拿最粗的针扎你!”

    这威胁果然奏效,但小七只露出半边脸,哑着嗓子喏喏的问:“二哥你是不是吓我的?”

    见小七露头,司城正理怒火稍息,斜睨着小七反问:“你说呢,我是不是吓唬你?”

    小七像是遇见猫的鼠,怯声问:“那,二哥你生不生气?”

    第49章 第49章 回笼

    司城正理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说话几乎全用吼,也亏他嗓子好,不但不哑还越发洪亮,练就一副金嗓子,吼人不大喘气,一气到底不停顿。

    听到小七的问题,司城正理当即就开吼:“你说我生不生气吃药怕苦行给你重新配药打针怕疼尽量不扎你为了你我白天黑夜的熬你倒好拍拍屁股走人说都不说一声是说了你跟司城正哲那个死狐狸说有什么用他也不会告诉我害我替你担心你看看白头发都熬出来了生不生气被你气死了!”说完从鼻子里哼一声,撇开眼不看小七。

    小七仍旧躲在鹿钦原身后,小小声的建议:“那,二哥你不生气了说一声,我再出来。”

    司城正理眼睛一瞪,几乎感受到背后猛然高涨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鹿钦原一直观察司城正理,虽然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却是因为关心小七,便朝边上一让将小七暴露出来,伸手按着小七的肩膀说:“小七嗓子坏了,二少不要吵他,先给他看看。”

    小七一个劲想往鹿钦原身后躲,司城正理看得火起,双手按住小七肩膀,凶巴巴的说:“张嘴!”

    小七扭头去看鹿钦原,司城正理扳正小七的脑袋,对鹿钦原说:“死狐狸找你,过去吧,小七这里有我。”

    鹿钦原递给小七一个安抚的眼神,迈步走向司城正哲。

    温润儒雅如谦谦君子的司城正哲在商界有个诨号,扒皮狐狸,说的是司城正哲的盘剥手段,光明正大却利己不利人,搁在一般人身上这个诨号是贬,放在司城正哲身上则是望尘莫及的褒。许多人都感叹,能学到司城正哲的一点皮毛,也就够了。

    司城正哲是天生的商人,不用学不用人教便会倒买倒卖,加上高于常人的智商,如虎添翼。

    司城正哲的声音听来很舒服,字字温和,但一整句话连起来,就好似一把柔软的剑,看起来和善却锋利无比。

    他道:“我听人说爷爷昨天带人来请小七,好不威风,不知钟吾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妥,我代他向爷爷道歉。只是爷爷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好让钟吾泡您爱喝的祁红,恭候您的驾临。”见鹿钦原走过来,微微点头,抬了抬手:“元先生请坐,我和爷爷还有几句家常,稍等。”

    鹿钦原无意听他们谈话,找了个正对着小七方向的位置坐下,远远的看小七和司城正理。

    在司城正理手下,小七温顺乖巧如小兔子,正张着嘴给司城正理看,司城正理没好气的说:“充血淤肿,吃点药就好了。你再嚎两嗓子,当哑巴算了!”

    小七伸手揪着司城正理一点衣角,扯了扯:“二哥,小点声,耳朵吵。”

    司城正理哼了一声,转身找人拿药,这才发现等在这里的人都穿着白大褂,难怪小七拘谨的厉害,朝着众人吼:“不知道七少爷回来,穿上白大褂就是白衣天使了,赶紧滚,去换!”

    众人吓得直哆嗦,你推我搡的急匆匆蜂拥出去,再回来已经换成了黑色服饰,不知怎的,鹿钦原觉得他们看着像奔丧的。

    司城正理接过药和水递给小七,又逼着小七把水喝净了,伸手摸了摸小七的头,和声道:“剪了好,干净利落。”

    小七像受到主人爱抚的猫,微眯了眯眼,小声问:“二哥你还生气吗?”

    司城正理立刻板起脸:“我那么爱生气?还不是你气我!”

    小七理亏,低着头没应声,却听一道柔和的声音说:“好久没见了,小七过来给大哥瞧瞧。”便和司城正理一起走了过去。

    司城正哲一派悠然自在,仿佛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事能打破他这份优雅从容。他捏了捏小七的手腕,视线在小七脸颊上的纹身略停留了一秒,温声道:“你既然答应了爷爷,吃过早饭就跟爷爷回去吧。”

    小七嗯了声,司城正哲微摆了下手,小七走到鹿钦原身旁和他坐一处。鹿钦原自然而然的伸手将小七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他看出点别个异样来,似乎小七的身份并非他想的那样简单,司城家也不像外界传得那样固若金汤。

    饭后,钟吾芮泡了上好祁红给司城厚载,司城厚载没有加入他们用餐行列,坐在沙发上生了一早上闷气,气都气饱了,看到自己爱喝的祁红也没有想喝的**,神色上却看不出什么,只经历岁月的眼眸透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沧桑深沉,静如深渊,深邃莫测。

    司城厚载看着面前的茶盏,苍老的声音低低的从喉咙里发出来:“不要过分无礼!”

    钟吾芮机械式的回答:“是。”让司城厚载更气闷了。

    司城正哲手里端着一杯红茶过来,掀开碗盖喝了一口,问司城厚载:“爷爷不尝尝吗,我尝着味道不错。”语带几分埋怨的说:“爷爷不愿与我们小辈同桌吃饭就罢了,竟连最爱的祁红也不喝了。”

    司城厚载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差点气晕过去,是我不愿?根本是没请他!司城厚载后悔死了,早知道该带着些人陪他一起来,只是他没想到司城正哲回来的这样快,还正好撞在了一起。

    司城厚载若是一只八百年道行的老狐狸,司城正哲则是一只八千年的狐狸精,司城厚载不是那块老姜,司城正哲却是那胜于蓝的一点青。司城厚载在自己孙子手上吃了无数暗亏以后不甘心的放低了身段,在司城正哲管家以后,地位依旧被捧得高高的说话的分量却一落千丈。司城厚载似乎不是很在意,虽然有时候的确很生气,但最后都隐忍了下来。

    看着小七走过来,司城厚载撑着拐杖站起身,起身时苍老破败的身体僵硬缓慢,几处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司城厚载叹了口气:“唉,老了,身体不中用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司城正哲仿佛意有所指:“爷爷该看开些。”

    司城厚载并不理会司城正哲的话,蹒跚着脚步迎向小七,他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好像盼望已久的愿望已经触手可及。

    三辆车,前头那辆坐着司城正理,后面跟着司城厚载,鹿钦原和小七坐在一辆,在中间。鹿钦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自坐上车便一直在往郊外行驶,拐了好几个弯,连他都不知道到了哪里。小七一直托着下巴望着窗外,不说一句话,鹿钦原也不说话,各自守着一扇车窗,各看各到。

    沿途开始时偶尔见到几个村庄,后来越来越少,只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幽幽树林,道路变得窄起来,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看得到一个路标。上次看到路标是在一个小时以前,这说明他们离上泽市越来越远,甚至到了偏僻境地,正在胡乱猜测间,一个不起眼的路标从眼前一闪而过,一直不说话的小七忽然道:“快到了。从这里开始,一直到前面那座山,都属于司城家私有。”

    鹿钦原歪头看了眼前面,的确有座山近在眼前,看起来并不高,但山近路远,高不高到了山脚看了才知道。

    林深藏险峰,水深潜游龙。

    到了山脚,望着面前这座雄秀险峻的高山,鹿钦原想起了这句话。

    车子不能再继续前行,余下的路他们需要步行。这座山植被茂密,树木高大,葱茏繁盛,少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林中鸟鸣声在耳边回荡,显然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往山上去的路只有一条青石铺就的台阶,山高路陡,抬头望去仿佛通向天堂的阶梯。

    鹿钦原和小七依旧走在中间,看似保护实为监视。

    司城正理在前头带路,他步伐轻盈,一步三个台阶往上跨,丝毫不顾及跟在后面的人,小七看起来柔柔弱弱体力却非一般耐力,蹦蹦跳跳跟在后面玩似的,可怜跟在后头的司城厚载,被甩出去老远一截还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的响,一前一后两个年轻人张着手臂,担心老头子一口气上不来栽倒。

    小七跑去路边摘了片叶子,问鹿钦原:“这是什么叶子?”

    鹿钦原看了眼,说:“不认识。”

    小七便快跑几步上前去问司城正理,问完了蹦着跳着到鹿钦原跟前,一本正经的说:“这是萆荔,书上说,食之已心痛。”说完好像又看到了感兴趣的东西,张着双臂做出扑捕的动作,鹿钦原一看,原来是只羽毛绚丽的野鸡,小七动作迅速的往上扑过去,野鸡扑棱着翅膀跳出好远,翅膀一扬飞走了,片刻远处传来野鸡咯咯的叫声。

    小七翻身盘腿坐着,手上又揪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花小而多呈伞形,鹿钦原不等他问,率先道:“不认识。”

    “笨!”小七把花凑在鼻尖闻了闻,说:“这是蛇床子,它还有个别名说了你肯定知道,野茴香,知道了吧?”

    鹿钦原受教的点点头,上前把他拽起来,小七立刻跑去别的地方玩,生龙活虎好像有用不完的精神。

    直到了半山腰,司城正理终于喊了停,往山下看去,哪还有司城厚载的影子。

    司城正理望着空空的山道许久,突然喊了一嗓子:“老头儿!活着没!”

    他这一嗓子如同撞钟的木锤,在空寂的山林里回荡,过了许久山下才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回音:“滚!”音若洪钟,听起来还活得硬朗。

    司城正理便道:“走快点,山上有人要见你,老头儿追上来就不好办了。”

    谁要见我?鹿钦原下意识的反问,是那个本应在十年前就死去的程回,程二叔吗?

    第50章 第50章 前因

    上山的速度顿时加快了许多,等鹿钦原感到些许吃力的时候,刚好跨上最后一道台阶,抬头看到眼前的建筑不禁大为惊叹。

    眼前的建筑因地制宜,依山而建,门窗排列如鱼鳞,井然有序,高四五层,整体为白色,只有一道小门,仅容两人并肩而过。

    看到这座建筑,鹿钦原有点理解小七讨厌白色的原因,他只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眼花,眼里一径望不到的白色,晃人的很。

    通过小门进到里面,宽阔庭院的正中间里一座孙思邈的雕像,手拿药镐肩背药篓,脚下踏的青草碧水,亲和又神圣。鹿钦原四处看了一圈,这座建筑以雕像为中心百米为直径建造,仿的正是客家土楼,圆寨。

    司城正理并不上楼,领着他们绕过雕像通过后面的另一道门,后面竟然又是一截青石铺的台阶,直通到山顶。

    司城正理摸摸小七的头发,低声说:“你自己回去,忙完了去看你。”

    小七手上还抓着一把蛇床子,脸上看不出半点不高兴,但也没觉得他心情好,嘱咐鹿钦原:“早点来。”

    鹿钦原就觉得小七说这话的时候好像要哭了一样,他心里五味杂陈,只点点头,看着小七一步一阶往上走,没了往日的轻快顽皮。

    鹿钦原一直看着,直到小七的身影被半道上伸出的树枝挡住,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司城正理不容他多想,带着他拐进一条不大分明的小路,走了几步停下,指着前面说:“慕哥在前面,说完话你回小七那里,你们长话短说别耽搁太多时间,我去迎老头。”说完转身就走,跟在身边的人也一齐跟着离开,只剩鹿钦原一个人站在那里。

    鹿钦原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抬脚沿着小路走,略略一拐,一座精致的二层小别墅现在面前,房前种满各式各样的花,蝴蝶蜜蜂在花丛中起舞,一人站在花丛中,俯身正在修剪花枝。山风吹动那人额前的碎发,单薄的衣衫,举手投足的优雅,静谧如画,美好如梦。

    “二叔……”鹿钦原声音轻飘飘的,那人闻声抬头看过来,面上云淡风轻,唯有一双细长如水的眼睛不经意的弯起一点弧度,眼底洋溢着淡淡笑意,他放弃正在修剪的花枝朝鹿钦原走过来:“我是慕临羡,不是你二叔,程回已经死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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