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神兽的灵气都凝结在魂石之中,只会逸散出一小部分供**生长。就算外散的部分全被夺走自己被打回成一块石头,魂石也稳如磐石守着剩余的部分。无人可以侵入,无人可以夺走。
非要说魂石这样堪比保险箱的坚固存在有什么敌手,就得算得上那块看着蠢笨实际霸道的黑色石头了。貔貅死了两次,总算摸清了那石头动手的规律:只要周围的灵气浓郁到一定的程度,它就会自动将之吸光。要不是魂石内的灵气不可吸走,只能等它逸散出足够的灵气凝结肉身再吸,它怕是能一口气把一整颗魂石吸成普通的顽石。对于生长在它周围的花花草草这样几乎没有灵气的凡物,倒是没有妨害。
貔貅连续两次被它吸干**上附着的灵气打回原形,一想起这玩意就头皮发麻。
他不担心小鬼能抢走多少。只是着实不满这东西打着小算盘来坑他。他一开始想搅得这母子两鸡犬不宁,可这小鬼哭得贼惨跑得忒快,保不齐已经魂飞魄散了。这样惨兮兮濒临绝路的母子两,自己和他们计较实在不觉得痛快。
他盘腿坐的功夫又陆续听闻了外界称得上是兵荒马乱的动静,男人女人,老的少的,陆陆续续前来询问女人身体的情况。一阵喧闹过后又是女人小声说话:“宝宝乖一点不要乱踹,踹疼了脚可怎么办,白天可把我吓坏了。”
貔貅心中冷哼,任她自言自语。
“我怀着你,心里何尝不明白你怕是真要保不住。只是你爹已方寸大乱,我要是不装得心里有底点,咱家就彻底乱了。以前夜夜怕你夭折,今日倒是知道你是个能活的了,我们宝儿可真厉害。”女人又笑又摸絮絮叨叨好久,直把貔貅烦得想再踢她一脚。看她是个不经打的弱女子,又不想闹出胎动这等婴儿行径,才自恃身份气咻咻忍住。
过了一会儿,女人又小心翼翼摸了一下肚皮说悄悄话:“白日里我抓起一块白石,它就消失在我手心中……而后你就会动了,以前一般脉息微弱得几乎摸不到的脉搏也变得有力。”
被强迫着摸头的貔貅一动不动暗自腹诽:消失个屁啊,我魂石被你儿子抢走了!妖女配小偷,娘两倒是般配。
一阵诡异的安静过后,女人刻意压低声音:“宝儿,你是不是……不是人?”
第41章 再生
貔貅安心地呆在婴儿的身体里, 理也不理她, 甚至恶意揣测女人惊惶失措方寸大乱的场景。
女人问过话后又是一段两相无言的沉默, 沉默过后, 他听到一声叹息女人似是自言自语:“哪怕你不是人,为娘也不会嫌弃你。”随后响起的, 便是断断续续的童谣, 轻轻浅浅地催人睡去。
貔貅从鼻孔里喷气, 不知怎的有点能体会那小鬼搞七搞八非要出生的心情了。
人, 就是这么矫情又多情。
从一个绝境掉入又一个绝处的貔貅这回淡定多了, 他脑内排练了一边自己恢复能力后手撕小鬼的场面。一会儿觉得自己这样太过暴戾, 一会儿又想着不是这样不能解气,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不知岁月流淌许久, 只觉得他与鲲鹏分别还不过一旬。一旬的记忆,不足以泯灭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绵长的梦境之中,他依旧还呆在那奇怪的黑色巨石之中, 不能逃脱, 无人可救他脱离困境。
他百年的生命中只有鲲一个人拉过他一把,此时便也入梦来。男人入梦,却不再如过去一般将他从泥淖中拉起,只是屡次经过他的落难之地, 无数次对他的呼救声充耳不闻。
如同各自处在被切割的两方时空, 近在咫尺, 却不能相见相亲。
最后一次路过时, 男人甚至还携着他貌美如花的青鸾小情人。搂搂抱抱, **追闹着将他的残骸抛在身后。
貔貅被活生生气醒,双足下意识蹬了一下,想起自己处境尴尬想要收腿已是来不及。几个呼吸间,女人甜甜腻腻声音又一次传来,期间蕴含的满足意味不容忽视:“宝儿又踢我,相公你过来摸一摸!”
小夫妻聚在一起由着胎动的事起头,一路讨论到名与字,再顺着谈到以后的求学问题,连带着以后要娶什么样的媳妇/嫁哪等门第什么脾性的男子都一并讨论了。
貔貅隔着肚皮都能感受到这对小夫妻的雀跃期待。
他听了一会儿,在外头的新手爸爸隔着肚皮想亲吻他时,收好自己的脚圈成一团。外头人的热情与梦中人的冷漠形成强烈的反差,不由得让人齿冷。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那小鬼有人眷顾,我却是烂命一条,何必不知趣搅合别人好事。
意识没有**依附,本就不不能长久。那小鬼没有再叫醒他,他便慢慢地陷入混沌之中。
“你的爹娘,自己去应付。”他装死,脑内捅鲲鹏老贼一万次,懒洋洋地睡了过去。
第二次清醒的时候已是出生,只是婴孩的视线未开,周遭还是一片模糊。他试着呼唤鬼灵,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他现在所依附的这具婴儿的身体自他清醒便欢快的挥舞手脚,瞧着就是个疯疯癫癫的小傻子。外界稍微呼一声,这小婴儿就口齿不清的“嗷呜”“嗷呜”叫算是回应。
貔貅:……那小鬼应该是忘记前尘往事了……不然怎么会表现地这么蠢?
他观察了半个时辰,这活泼过头的小婴儿就嗷嗷叫了半个时辰。这小婴儿和天下所有蒙昧时期的幼崽一样,无知且愚钝,只是个天天瞎叫唤,吃喝都要人喂的小白痴。
这才确信:人出生了,便不再带有为鬼为胎时期的记忆。
婴孩的身体是健康且完整的,他一时没能凝聚出自己的肉身,只得略感新奇地缩在小婴儿的身体里窥探四周。外界的人影没瞧见,倒是又听到了熟悉的女人声音。
王妃辛氏抱起婴孩摇了摇:“班班怎么叫个不停?饿了吗?”说着,把小婴儿搂在了自己胸前。
貔貅:……令人窒息。
我选择继续沉睡!
万里之外的天池之上,身着布衣的男人弯腰采摘最早成熟的一批朱果。朱果色美味甜还灵气充沛,种来给貔貅当零食最合适。
早前他还没发现貔貅发育成个大猫之前就种下这批灵植,如今过了二百年有余,已到了结果的时候。
鲲把朱果整齐地码在带来的篮子里,神情阴郁地一个个数过去:“一,两个,三顿艹……”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和崩仪,他懊丧地抹了把自己的脸压抑心中升腾起的怨气,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躲了我两百年了……真的这般不想再见我?”
他将朱果包好便又马不停蹄下了山,他越发想念貔貅,愈加想快快把他找出来……好好述一番衷♂肠。
第42章 窒息
婴儿的身体脱离母体之后, 貔貅连续几次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回回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被王妃抱起来摁在胸口作势要喂奶。求生欲和羞耻心逼得他每次都主动缩回去, 几乎要得晕奶症。
什么手撕小鬼报仇雪恨, 在日夜守候婴儿的剽悍王妃面前都是渣。
目前还只是战五渣的貔貅屡次吃瘪后, 悲愤地选择了沉睡。能睡多久睡多久,睡到能一口气摆脱这只知道啊啊叫的小东西最好。
他留在婴儿的身体里, 意识仿佛陷入一张温床之中, 温温软软地笼罩着他, 叫人什么都不想去多想多问。直到他的温床开始以每分钟一百二十加的速度抖动。
这个速度, 完全不能让人安睡。
暴躁的貔貅一睁开眼, 就发现自己趴在数米高的树丫上边, 远处有一伙壮汉搬着条巨高大的梯子一溜烟地跑开。
壮汉边上还有三四华服男子,个个都是王孙公子贵气逼人的模样。他们嘻嘻哈哈落在梯子后边走, 和身着粗布短褐哼哧哼哧搬梯子的壮汉们形成天然对比。
其中一个圆成球的矮胖子一边随同伴走开,一边还贱兮兮地回头笑闹着让他扶稳了:“小王爷挺住!别怕高!你那书生想来不多时就要路过,定不会让你趴很久。”
和他一起的王孙公子们听到这句戏言, 一齐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 推推搡搡走远了。
貔貅搞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不过这不妨碍他们用关爱智障的表情看他们消失。他可是貔貅,一只会飞能跳身段超级的柔软大猫!长翅膀的大猫会怕高简直是笑话。
他一个纵身,预测自己下一秒就能从这小楼高的树丫上落下, 轻盈地, 轻巧地……
摔成了一个大傻子。
貔貅脸朝下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张开的嘴都能用牙齿刮掉一层草皮, 一瞬间整个猫都是懵的:我还是猫吗?我在哪儿?我刚刚是从一棵树上摔了下来吗?
同时他听到另一个还带着少年音的青涩嗓音:“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跳了?不是……我不是要在廉昀经过时向他求救——跟他搭话——请他吃饭——打听他住哪间客栈——家中可有娶妻——可愿意入赘我滇王府——继承我鲁家万贯家财——啊啊啊他会不会嫌弃我除了银子一无所有——”
那个少年音戏太多, 貔貅捂着脑门爬起来暴躁吼:“闭嘴。”伴随一阵吼,他牙齿上糊的一层泥和草的混合物突突突往外飞。
可以说是摔得非常接地气了。
少年音发出一阵又长又尖锐的吸气声,果断听话,安静如鸡。
貔貅爬起来打算挥挥翅膀,没感觉到翅膀的存在。原地转了三圈,半根毛都没瞧见。
他们神兽化形是随心所欲的,只要动念头就可以化,以往这个时候,他都能扑扇翅膀飞上天了。
他又转了一圈,混沌的脑内记忆总算是回来了:想起来了,之前被一个嚷嚷着要出生的短命鬼把魂石取走了。
他自己的肉身早就在岁月磋磨中化成齑粉,随风而去没有任何遗迹。
那么现在这具身体……
貔貅不死心地把手伸到后边,妄想摸到自己兔子一般毛绒绒的短尾巴。揉了两把都是一无所获。
反倒是那少年音又来作妖,语气中带着刹不住车的惊慌:“你,你不要摸我屁股。”
“屁股”两个字还是用的爆破音。
貔貅怔愣片刻,对着一边的水潭对照自己的脸。就见得水面上倒映着一个朱唇白面面若好女的小公子。年约十五六,锦衣华服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出生的公子哥儿。
貔貅捏一把脸,这皮囊的脸颊上立即出现一块红扑扑的粉嫩印子。货真价实,血肉皮囊,会痛能动的皮肉之躯。
少年音越发惶恐:“你你你,你是谁……不不不你不要告诉我这些!求你快从我身体里出去,我给你烧纸钱烧、纸房子、纸媳妇,我年年清明给你扫墓上香。唔……不要吓我了,你快出去!!!”
“我是谁?”貔貅小恶魔受困百年终于重见天日,整个人都是黑化的模样呢,就差发出“桀桀桀”的恶魔笑,“你哄我进来的,你不知道我是谁?”
他心知当年阴险狡诈的小鬼早就已经被格式化,变成一个忘却前尘的再普通不过的人。
但是没关系啊,哪怕不记得自己干过的破事,小鬼依旧还是小鬼,不妨碍自己拿他来出出气。
貔貅畅快地又不顾少年音阻拦,揉了两把十来岁小鬼的软屁股。他一个三百多岁的大猫,不怀好意地跟个十几岁的凡人计较不休:“我是谁?我是你前世的相公啊,今世来向你讨债。快别想什么入赘不入赘的,叫声相公我听听”
少年音又气又羞哭腔都出来了:“你别胡说……你肯定是个孤魂野鬼编了谎话在诓我……别揉,不要揉!娘!!!!”
貔貅睡了百年一醒来不仅没有见到时刻准备喂奶的恐怖王妃,还得了这么个乐子,心下十分舒畅。
人一舒畅,嘴就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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