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林星何一抬屁股,想跑。
顾清孟柔声打断道:“菜都点完了,别浪费。”说着,又转向林舒窈,“吃完饭我送星何回去,你放心吧。”
“谢谢,改天我请你。”林舒窈说着,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林星何与顾清孟大眼瞪大眼。
瞪了片刻,林星何心虚道:“我姐那句话,没什么别的意思……”
就是“你是同?那你正好能和星何聊聊”那句。
顾清孟眉毛一抬,眼底墨色温润,疑惑状反问:“哪句?”
“没!”林星何见顾清孟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心下一喜,摆手摆出残影,“没哪句,我记错了。”
这时,服务生开始陆续上菜,每道新菜上来顾清孟都会帮服务生调整一下桌上菜盘的摆放,上着上着,林星何发现口味偏甜的菜品都摆得离自己比较近,唯一一道带辣椒的菜则摆在顾清孟面前。
“尝尝桂花凉糕,”顾清孟招呼林星何动筷子,“我记得你爱吃甜食。”
“啊……是!”这么多年没见,顾清孟居然记得自己的饮食习惯,林星何受宠若惊,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感动。
岂料顾清孟却慢悠悠地回味起林星何的黑历史:“我在你家住过半个多月,那时候你应该是四岁,我记得你每天晚上临睡之前把糖和巧克力派藏在被窝里,半夜就爬起来偷偷吃……”
林星何猫儿般温顺的大眼睛缓缓睁圆了:“呃……”
——当时林星何四岁,已经开始和姐姐分房睡了,而家里只有三间卧室,所以顾清孟在林家借住的半个多月都是和林星何一张床。四岁的小孩儿已经记事了,林星何现在还能隐约想起某个停电的夜晚顾清孟代替电风扇,耐心十足地给自己扇扇子的一幕。
顾清孟打趣道:“我当时还以为是哪来的小老鼠钻被窝呢。”
自以为半夜在被窝里偷吃巧克力派的黑历史只有天知地知被窝知自己知的林星何顿时羞耻得恨不得钻桌子下面去,结结巴巴道:“您、您知道啊……”
顾清孟好笑:“每天半夜十二点,客厅里那个报时钟一响,我旁边那条被就鼓起个小包。”
林星何啪地一捂脸,不好意思看人。
“然后床上就一股巧克力味儿,”顾清孟佯作幽怨道,“给我馋的……结果后来你就被押去看牙医了。”
顾清孟还记得当时他和林舒窈在客厅打扑克,拒绝看牙医的小林星何被林爸爸林爷爷一边一个死命钳住,上刑场一样生生拖出家门,杀猪式的惨嚎声从三楼一路飘到一楼,直到被塞进车里还隐约可闻。
小顾清孟无奈,放下一手好牌:“这把算你赢。”
“怎么叫算我赢?我本来也能赢!”小林舒窈抓着一把烂牌大声嚷嚷。
顾清孟:“……俩王四个二都在我这。”
深受港片荼毒的林舒窈:“我是赌侠,赌侠会变牌你知道不?”
顾清孟跑到窗边,冲楼下大喊:“叔叔爷爷——等等我——我也去——”
林舒窈:“你干嘛去啊?”
顾清孟:“你弟都哭成那样儿了,你还有心玩。”
“我也没办法让他不哭啊。”林舒窈理智反驳,并打开电视收看《赌圣》。
顾清孟飞跑到楼下,钻进车里,小林星何在后排座张牙舞爪,手脚几乎扑腾出残影。
“来,哥哥抱。”顾清孟把小团子拢进怀里,给他擦鼻涕眼泪,轻声细语道,“你不用怕,牙医叔叔等会儿给你打麻药,麻药打上你就不疼了,你看我掐你胳膊肘你是不是也不怎么疼?打完麻药就是这个感觉。”
或许是因为顾清孟天生就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温和气质,小林星何又嚎了几嗓子就不喊了,只窝在顾清孟怀里吧嗒吧嗒掉眼泪,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哎,您、您不要说了……”林星何面红耳赤地垂着头,反复拨弄着碟子里的一块桂花凉糕。
“好,不说了,”顾清孟的恶趣味已得到充分满足,笑眯眯道,“吃菜吃菜。”
作者有话要说: 腹黑的顾医生……
第65章 满船清梦压星河(三)
林星何面皮薄, 被这与其说是回忆杀倒不如说是黑历史的一段追忆弄得挺不好意思, 席间不大说话, 被问一句才礼貌地答一句, 其余时间一直闷头默默吃东西,专心致志地祈祷顾清孟别再逗自己, 回过神来才发现两道甜食都快被自己吃光了。
和其他人一起吃饭时自己独占某道菜是失礼的行为, 林星何心重, 望着两个见底的甜食盘子, 面颊一阵发烫, 尴尬补救道:“您也尝尝这两道。”
顾清孟摆手:“我不吃甜食, 都是给你点的。”
林星何松了口气。
“我小时候吃甜,”顾清孟笑得有点儿坏, “后来眼看着你三天两头去牙科诊所报到, 给我造成了心理阴影, 渐渐就不喜欢了。”
林星何一怔, 想到自己竟在不经意间扼杀了顾清孟的一项人生乐趣,顿时内疚不已, 臊眉耷眼道:“不好意思……”
“逗你玩儿呢, ”顾清孟乐了,忙向对面说什么信什么的大宝贝解释道, “其实我是因为天天接诊牙病患者, 反面教材看多了,自己生活习惯上就会特别注意。”
听到牙病患者四个字,林星何嚼东西的动作一滞, 感觉右侧近日来不大安分的某颗后槽牙又开始隐隐作痛。
“怎么了?”顾清孟问。
“……没事。”林星何换用左侧牙嚼东西。
因为嗜甜,林星何从小到大没少和牙医打交道,刺扎挑钻拔钳拧,万般苦楚尝尽,对看牙一事心理阴影颇大,故而明明牙疼却还在脑中自我麻痹——幻觉,都是幻觉。
饭毕,顾清孟将林星何送回家。
车上,乖宝宝林星何向林舒窈报备行程:“姐,我们吃完饭了,我马上到家。”
林舒窈:“正好我也快了,你先别上楼,在楼下便利店等我。”
林星何:“?”
林舒窈:“我俩一起回去,你别和爸妈说我去公司了,就假装我和你们一起吃的饭,不然他们得念死我,你也和顾清孟说一声。”
林星何:“我一说谎话就脸红……”
林舒窈:“不用你主动说谎,我说谎的时候你不戳穿我就得了呗,就这么定了。”
林星何无奈,他盯他姐戒烟盯得狠是因为抽烟实打实地危害健康,戒了绝对是好事。可相亲这件事,他和林舒窈犟不起来,他觉得姐姐可能还想着当年那校草,如此一来,和别人恋爱结婚对林舒窈来说究竟是不是好事,他不敢下定论。
于是,片刻挣扎后,林星何向姐姐势力屈服,轻声细语地和顾清孟商量:“那个……能不能麻烦您和家里人说一下我姐姐是和我们一起吃的饭?如果我爸妈知道她没好好相亲她就要挨骂了。”
顾清孟一口应下:“没问题,我的性取向你们也暂时帮我保密。”
林星何拍着胸口保证:“我和我姐绝对保密,放心!”
顾清孟亲昵地望了他一眼,仿佛在与同性恋人策划出柜一样细致地说明道:“我父母的思想比较守旧,所以我不敢一下子就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不过我平时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给他们灌输一些这方面的知识,目前已经渗透得不错了,再多一些时间他们一定会接受,放心。”
林星何噎住:“啊,嗯……”
放、放心?放心什么?谁放心?
他还没捋清其中逻辑,车子已拐过熟悉的街角。
林星何忙道:“您停在那个便利店门口就好。”
“好。”顾清孟停靠在路边,冲林星何挥挥手,柔声道,“回见。”
路灯将暖橙的光轻轻打落在顾清孟脸上,令那张线条清俊的脸看起来格外温柔。
林星何胸口一紧,干咽了一下唾沫,在车门外立得溜直,道:“嗯,再见。”
语毕,逃也似的溜进便利店。
小兔子跑了,顾清孟解开领口两颗纽扣,靠在驾驶位上长长舒了口气。
上回这么紧张大概还是第一次给患者拔牙的时候……顾清孟漫不经心地回忆着自己的青涩时光,头一转,透过玻璃朝便利店里望去。
林星何已买好一杯奶茶,正坐在窗旁,边喝边玩手机。
他先吸上一大口,把脸蛋撑得鼓鼓的,再慢慢咽下,脸蛋也随之瘪下去,鼓起,瘪下,鼓起,瘪下……周而复始。
顾清孟莫名看得入神,忽然手机提示音响起,是顾妈妈发的微信。
“吃完饭了吗?顺利不顺利?感觉满意吗?”——着急抱孙子三连。
顾清孟低头打了两行字,一脚油门开走。
几分钟后,加班归来的林舒窈去便利店和弟弟会合,一起上楼。
两人一迈进家门,连拖鞋还没换上,就被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林妈妈堵住,小老太太硬是凭一己之力制造出了一种包围圈的效果,不住嘴地绕着姐弟俩打转:“怎么样?感觉还行吗?你好好和人家聊没?星何你姐表现好不好……”
林舒窈抢答:“我表现得特好,什么不该说的都没说,对不对星何?”
林星何诚信附和:“我姐什么不该说的都没说。”
当然了,该说的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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