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顾清孟愉悦地应下,没提出二人约会的建议。
小兔子要文火慢炖,肉才软嫩。
夏日的风掠过长椅上各怀心事的两人,林星何又歇了会儿,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缓缓褪去。
不适感消失,理智也随之回笼,林星何想起自己方才一路狼狈地干呕着被顾清孟搀扶过来的场面,越想越觉得丢面子。其实他平时很少会顾及什么面子啊、男人的尊严啊之类的东西,但这会儿也不知怎么,浓浓的羞耻与挫败感忽然铺天盖地地袭来。
……太丢脸了,简直菜得抠脚,林星何用指甲小幅度抓挠着裤子,欲哭无泪。
于是,急于找回场面的林星何扬手向远处一指,提议道:“我休息好了,那个……您想不想去那边玩?”
顾清孟眼皮一抬:“鬼屋?”
林星何点头:“嗯。”
顾清孟确认道:“不害怕?”
“不怕!”林星何声音响亮,十分霸气!
顾清孟忍笑:“那走吧。”
林星何胆子算不上大,尤其怕疼,但对鬼神与黑暗两大惊吓源却是天生免疫,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清楚地明白神鬼之说都是假的,四岁时便可以毫无障碍地关灯自己睡一间卧室,还时常半夜摸黑溜进厨房找点心吃。
某年春节,顾清孟去林星何家玩,几个大人晚上凑了桌麻将干通宵,小孩子们就围在电视前看鬼片。顾清孟怕小哭包子害怕,全程把林星何搂在怀里,一有吓人镜头就去捂林星何眼睛,如此反复几次,再一次捂眼时小林星何忽然把顾清孟的手扒了开,道:“哥哥,不给眼睛捂上。”
顾清孟:“小孩儿不能看,晚上该不敢睡觉了。”
林星何一本正经道:“我不怕,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鬼都是骗人的。”
顾清孟好笑:“……”
这小人精。
看完电影已是后半夜,顾清孟惯例去林星何屋里睡,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想去厕所,走到厕所门口才发现身后有条小尾巴。
“自己在屋里待着害怕?”顾清孟好笑。
“不是,”林星何摇头,目光清澈,用小孩子糯糯的嗓音道,“哥哥害怕,我保护哥哥。”
顾清孟乐了,觉得这小东西可真够甜的,平时一点儿都没白疼。
他转身进了厕所,林星何在外面,咿咿呀呀地背古诗,给顾清孟壮胆……
顾清孟正回忆着,两人面前的棺材里忽然弹出一只扮相狰狞的僵尸,僵尸扮演者倾情表演,一边低吼着一边缓缓起身试图爬出棺材。
林星何小脸一板,极力展现自己勇敢无畏的一面,开启装逼模式道:“咳,这个妆化得还挺逼真的……”
话音未落,一只手忽地从旁伸来,一把捞起林星何的手。
林星何僵住,下意识地轻轻一挣。
顾清孟却攥紧他的手,不许他挣脱,一脸无辜道:“我害怕,借个手。”
说着害怕,声调却是淡定从容,仿佛还在偷笑。
林星何脑内轰隆轰隆爆炸着,语言功能全面瘫痪,面红耳赤地憋出个嗯字,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他正害羞得濒临崩溃,顾清孟又得寸进尺,将整只手攥住改为十指交握。
“您、您……”林星何心跳得快晕过去,结结巴巴地您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您出来。
顾清孟垂眼望他,忍着坏笑的模样很英俊,明知故问:“怎么了?”
“您故意逗我……”林星何别过透红的脸,好不容易挤出一句。
“没逗你,”顾清孟轻笑,“还不许我害怕了?”
林星何不语,在心里怀疑顾清孟这人是不是有点儿坏。
顾清孟不依不饶地催他,手握得愈发紧:“说话,许不许我害怕?”
“……许。”林星何小声道。
顾清孟:“你许谁?”
林星何惯性答:“许你。”
话一出口,林星何立时觉得不对,抬眼一看,顾清孟果然别过脸在笑。
林星何瞬间得出答案——顾清孟这人确实是有点儿坏的。
僵尸扮演者在棺材里百般腾挪翻转,又是张牙舞爪地怪叫又是迈出棺材僵尸跳,就差真冲上去照着林星何白净的脖子咬一口了,然而这俩人不仅不怕,还公然谈上恋爱了,僵尸赌气地合上棺材,往棺材板上一坐,跷着两郎腿儿歇着。
“继续走,前面好像挺有意思。”眼见林星何都快被撩炸了,顾清孟岔开话题,指指前面。
林星何抓住转移话题的机会,急急道了声好便大步朝前方走去。
僵尸进行最后的试探:“吼?”
真不害怕一下?
沐浴在甜蜜光圈中的二人已手拉手走远了。
顾清孟逮住这个牵小手的机会就不放开,两人保持着这状态把鬼屋走了一圈,出来时林星何从面颊到锁骨红成一片,像被下锅焯了一遍似的。
一见到光亮,顾清孟怕林星何难堪,立刻松开他的手,鬼屋门口正好有卖棉花糖的摊位,顾清孟便走过去买了个现成的,想用甜食转移林星何的注意力,给他降降温。
这摊位上的棉花糖20块一个,贵虽贵,但好看,每个棉花糖都有造型,不是普通的一团圆球,有雪人形的、小女孩形的、花朵形的……顾清孟挑了一个,递给林星何,道:“给,小星星。”
“小星星”是林星何四岁时顾清孟给他起的外号,林星何已经很多年没听过有人这么叫自己了,而且现在除了林舒窈和父母外周围也没人知道这孩子气的外号,故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就仿佛道破了什么只属于他和顾清孟的秘密,林星何心脏骤然一缩,比在鬼屋里被顾清孟忽然牵住手还不好意思。
“里面有个小星星。”顾清孟指着棉花糖道。
林星何定睛一看,发现这团白色棉花糖内里确实有一颗用彩色棉花糖勾画出来的小星星。
林星何默默一窘:“……”
好像自作多情了。
“对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起了个外号,就是小星星。”顾清孟把棉花糖递到林星何手上,柔声问,“还能这么叫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套接一个套的233333 。
没有前男友之类的设定……会撩是天生的!
第67章 满船清梦压星河(五)
林星何心里一阵柔软, 轻声道:“能, 您怎么叫我都行。”
“怎么叫都行?”顾清孟不知想起什么, 一低头, 发出一声暧昧的笑。
“呃,”林星何一窘, 察觉到顾清孟又在给自己下套, 忙笨拙地补充说明, “我的意思是, 正常的称呼, 怎么叫都行。”
顾清孟一脸绅士且纯良地问:“什么称呼是不正常的?你说说, 我以后好注意。”
“……”林星何被问得噎住,干脆不答, 一口咬下棉花糖小星星的一个角, 大嚼特嚼起来, 以示自己的嘴巴非常忙, 并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以后和顾清孟说话要谨慎,这人一句一个坑, 林星何忧心忡忡地想。
游乐场一日游结束, 林舒窈拿着两人份的门票和餐厅小票回家交差,享受着老爸老妈提供的公主级待遇, 吃个冰镇西瓜都是剃了籽儿的, 整个美得冒泡。
“星何来吃西瓜!”林舒窈喊。
“我不吃了——”林星何的声音闷闷地从洗手间传出。
中午在游乐场吃了棉花糖后,他某颗不安分的牙一直在隐隐作痛,可林星何站在镜前大张着嘴, 怎么看都看不出那颗牙有什么毛病,许是蛀在什么隐蔽的地方。林星何甩甩头,怂哒哒地驱散去看牙医的念头,仔仔细细地刷了遍牙,在心中虔诚祈祷这颗大牙不要再疼。
佛系牙病患者,讲究的就是一个心诚。
假约会进行顺利且成果喜人,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林舒窈一直与顾清孟保持着大约一周一到两次的见面频率,而且每次都很识趣地把林星何这条小尾巴带上。经过几次约会,顾清孟和小尾巴的关系飞速升温,原本的相亲主角林舒窈倒是体会到了一把给人做媒的快乐……将来此事若是水落石出,还不知两家父母要闹成什么样,林舒窈享受着无人唠叨的清静,恍惚间有种饮鸩止渴的感觉。
转眼又是一个周六,顾清孟依约载林星何去泡温泉,黑色轿车拐过一个弯,驶入温泉山庄大门。
山庄建在郊外,四下草木葱郁,凌晨的一场细雨洗得空气清甜洁净,车子一进大门,副驾上的林星何坐姿立时变得有些僵硬。
——今天林舒窈没来。
泡温泉的计划其实上周就定好了,林舒窈当时表示支持,这周却临时变卦了。变卦原因有二,一是林爸爸林妈妈突然报团跑去东南亚旅游,林舒窈的表演没人看了,二是因为她负责的项目进展不顺,这一周她天天加班到半夜,体力严重透支,迫切需要休息。
“你看看我这眼睛,”昨晚回家时,林舒窈先是将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指给林星何看,随即当当两脚踢掉高跟鞋,疲惫地朝卧室走去,“我现在就要睡觉,而且要一觉睡到明天下午,你帮我和顾清孟说一声吧,温泉我不去了,明天起早我铁定猝死。”
“……那我们改成明天下午出发好不好?”林小尾巴屁颠屁颠地跟上,手一翻,递过去一小瓶抗疲劳眼药水,“姐你睡前滴两滴。”
“算了,”林舒窈无精打采地接过眼药水,“这周末我哪也不去了,想想要出门就烦。”
说着,砰地关上卧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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