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家里翻箱倒柜的,不知道在忙什么,今天卖不了西瓜汁,要做点什么赚钱的事情呢。不知道禹心出发了没有,别半路上下雨了。他很快就想到,这天这么闷热,凑着下雨前可以去捞鱼来卖,也能赚上好几十。于是他又跑到楼下收拾起他的宝贝工具们,准备好了装鱼的桶,就坐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禹心过来。
他是个急躁的脾气,等了半天不见禹心,早在心里骂了他祖宗八代了。不过他骂的实际上都是陈禹文的祖宗八代,说真的他可不舍得骂禹心呢,有时候说归说两句,一见他委屈就狠不下心来了。昨天,昨天他们又接吻了。立夏想起来也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心里就是忍不住,他有时候隐隐约约地也觉得这样做不太好,毕竟男孩子跟男孩子接吻算怎么回事。但是禹心还那么小,也许自己想亲他的这种心情就跟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弟弟就忍不住去亲的心情是一样的。谁还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孩呢,就禹心这个样子,放在电影院门口都有人排队要亲他呢。立夏这么想也就坦然了。他也不是不知道,哪有亲小孩是亲嘴巴,还伸舌头的。只是他不愿多想了,亲亲又少不了块肉,有什么要紧的。
一直到吃了午饭还是不见禹心,立夏已经不像早上那么淡定了。他的火气已经腾得有他人这么高了,这时候要是禹心走进来,他铁定就给他吃两个毛栗子,敢叫你立夏爷爷等这么久,看我怎么收拾你。而且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的,禹心更不可能出门了。抓鱼也就更不可能了。
也许是昨天回去太晚被收拾了。立夏想到这种可能也有些不安,再不然就是李晓飞那边穿帮了,总之肯定是有原因的。
还记得禹心昨天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他就留心记了号码,平时背书也不见得记性这么好,这会儿就拿起电话拨通了。
“喂喂喂。”等了半天才有人来接,声音木木的,听上去好像是他们家傻姑娘。
“陈禹心在吗?”
“喂喂喂。”对面还在喂喂喂,立夏恨不得冲过去揍她两顿。
“陈禹心在不在?”按耐住脾气,立夏又问了一遍。
“不在。心心打针针去了。”
“什么打针针?”
“心心肚子痛去打针针了,你晚上打吧。”说着对面就把电话挂断了。好像傻姑娘没自己想得那么傻。不是能好好说话吗。立夏一想,觉得外面传得也不是那么可信。只不过禹心怎么了?听上去应该是去医院了。难道禹心生病了?
事实上禹心不是病了,只是从昨天晚上回到家就开始拉肚子,家里过世的奶奶是做医生的,所以禹心爸妈也略懂一些,让他吃了点黄连素,却还是依然止不住,到了早上整个人都虚脱了,就被禹心妈带去了医院。到了医院又是排队又是挂水,折腾了大半天才回来,明天还要继续去挂盐水。
一回到家禹心妈就开始骂起来,“平日里在家吃吃喝喝都好好的,才到外面去一天就闹肚子,还急性肠胃炎,去趟医院就花了近200块钱,你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哪里也不许去。明天不但你跟学校请假,连我也要请假陪你去医院!还要扣工资,你说你还赚钱呢,赔到家了!”说起来就一肚子火,想起从小禹心就不是这病就是那病的,跑医院就跟跑娘家一样,没少花钱少花心在他身上,现在长大了还嫌这嫌那的,不知道知恩图报,真是没良心的东西!早知道这样当年就不该让他奶奶捡回来,冻死在医院里算了。
禹心这时候一脸惨白,眯着眼睛躺在床上,听他妈骂就默默地流眼泪。
“你说你昨天吃什么了?你倒是跟我说说,到底吃什么了?”刚才医生问他,也不回答,害她也被医生嫌弃。
禹心还是说不知道。他是知道的,问题就出在昨天那杯西瓜汁上面,本来他昨天喝到后来就已经发现东西坏了,但是立夏说没事,他也就当没事,还把剩下的都喝了,结果果然闹肚子了。他本来就是较弱的体质,这么一折腾就引起了肠胃炎。但是这个事情是坚决不能让他妈妈知道的,另一方面他也还在担心那些买了他们西瓜汁的人不知道有没有事,会不会也跟他一样拉肚子,心里就更加内疚了。
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太阳又放晴了,禹心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姐姐在喊他,“心心!心心!”声音越来越近,才一会儿就有人在用手拼命拍他。禹心本来就虚弱,这么一弄就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难受极了,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是禹文。
“心心,有人找你!”
禹心立马想到了立夏,要不是他病了,这时候应该在跟立夏赚钱呢,想起来也没跟他说一声,立夏肯定生气了。
禹心就穿衣服,慢慢悠悠地下楼来,走楼梯的时候还觉得脚下软绵绵的。
立夏站在饭厅里,手上拿着个塑料袋,里面是禹心剩在他们家的衣服。这个时候禹心妈出去洗衣服摘菜准备要做完饭了,正好不在。他看见禹心整个人好像变了个样子,有气无力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就问他怎么了。
“立夏,昨天的西瓜汁可能真的坏了,我回来就拉肚子,拉了一个晚上。”
立夏一听心里也紧张起来,两个人想得都差不多,顿时一脸凝重。
“你说会不会出事啊?”禹心不安地问。
“能有什么事,最多就跟你一样拉肚子呗。”立夏定了定神想到,最后还剩了一点点他也喝了,他不就没事嘛,不要紧的。“你好像很难受。”立夏又看了一眼禹心,心里真的有些愧疚。
“好多了。就是明天还要去挂盐水。”禹心叹了口气,妈妈说的也对,自己这次真的是做了个亏本买卖。
“这么严重?”立夏长这么大从来没挂过盐水,一听禹心说明天也要挂,顿时害怕起来。
“不严重不严重。”禹心怕他多想,连忙解释,“没事的,挂水一般都要挂两天,少了不管用。”
“明天你一个人吗?要不我陪你去医院吧。”立夏觉得这件事都是自己的问题,想要做点什么。
“不要紧的,”禹心连忙摆摆手,“你要考试了,我真的不要紧的,明天我妈陪我去。”
即便禹心不说,立夏也知道这次肯定被骂的很惨,哎,禹心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他们两个默默坐了一会儿,禹心催促他快回去,他妈马上要回来了。
果然话还没说完,禹心妈就挎着菜篮子回来了,看见立夏也没什么好脸色。
“婶婶,明天我陪禹心去医院吧,昨天是我请他喝了杯西瓜汁才闹肚子的。”立夏虽然明知道会是一顿骂,还是觉得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
“禹心,我怎么跟你说的,叫你不要去找他玩,你不听是不是?”禹心妈也累了,虽然心里冒火,但是实在骂不动了,就在出去的那会,她已经在心里自我安慰了好几遍,是自己上辈子欠禹心的,才让他这辈子兜兜转转来做她儿子,不对是做她祖宗。
禹心垂着头没说话。
“婶婶你别骂他了,都是我不好。明天你上你的班,我陪他去,挂完水再把他送回来,你就放心吧。”
说着立夏又掏出一百块钱,“李晓飞他爸叫我带来的,说昨天他不在家就没有给禹心,知道我要来你们家就让我带过来了,他怕给李晓飞被他自己花了。”立夏脑子转得很快,三言两语就把这件听上去不太合理的事情说得好像挺合理了。
“你给我妈吧。”禹心默默地说。
“你们是一个村的?”禹心妈还是觉得奇怪,怎么你要来送个衣服还扯个喇叭喊呢。
“不是,李晓飞现在在他外婆家,他外婆在我们村上,昨天禹心就是他外婆家呢。”
“禹心,你怎么这些都不跟我说呢?”禹心妈一听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就放心菜篮子,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两个。
“禹心,怎么你没说吗?”立夏也转过脸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禹心。
禹心一脸慌张,不知道要说什么。
“婶婶,这样,以后你想知道禹心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都来问我,我跟你汇报。只要我盯着,不管他跟谁在一块我都知道。”立夏一副嬉皮笑脸的摸样。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这会他一口一个婶婶的,禹心妈也没办法发火了。
“跟别人我倒不担心,跟你我才担心。你脑瓜机灵,禹心笨头笨脑的,吃亏了都不知道。”话虽这么说,但是语气明显没有很生气了。
“怎么会呢,上次禹心被人欺负,我还帮他了呢,禹心,哦?”
禹心也点点头,这确实不假。
“那明天你陪禹心去医院?”禹心妈还惦记着全勤奖,禹心爸更是没时间,要是有人陪禹心过去,倒也挺好的。而且禹心已经不拉肚子了,慢慢就会好,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他还小,放他一个人去医院不是很妥当罢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立夏拍着胸口保证。
“这钱你给禹心吧,我都养了他十多年了,还在乎这点钱。”说到底,禹心妈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第八章立夏找工作
立夏中考完已经一周了,这段时间他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在禹心面前出现过,事实上从陪他去医院那天开始,禹心就没见过他了。而自己也快到了期末,最近心思总不在读书上面,听老师上课老走神,回家做作业也马马虎虎的,因而突然要考试了也有些慌乱。又好不容易挨过了考试,禹心第二天就去了立夏家里。
立夏家里只有奶奶在,她他跟禹心说,立夏到省城爸妈那边去了。
“他没跟你说吗?”奶奶认得这个男孩,立夏前几天还跟他很要好。
“没有。”禹心有些失落,为什么立夏出远门都没告诉他一声呢。说不定他就这样去念了高中,自己再也碰到他了。
那一天禹心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早早就吃了晚饭躺在床上,枕头下还压着之前立夏给他的一百块钱。没有立夏在,他也没什么心思赚钱,这件事就这样搁置了很久,要想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这时候满脑子想得都是为什么立夏走了都没跟他说一声。
事实上立夏也正是为了赚钱的事情才去了省城。
中考那两天立夏妈妈就回到家里来了,一考完试,母子两个就大吵了一架。说的自然就是立夏的将来。毫无疑问,立夏的中考是完蛋了,要想上高中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就看看有没有希望出钱买分数进民办班了。但是立夏不愿意,一来他估计自己连民办班都进不了,考试时候他很多题目看都没看就写了答案,甚至考英语的时候还睡着了。用他们班主任的话来说,立夏的成绩已经差到简直令人发指的程度。二来他不愿意花这个钱,算上将来上大学,估计十来万不止,有这个钱做点什么不好,干嘛非要读书呢。他妈妈就退一步说,不读高中也可以,中专必须要读,学门技术,要是学得好再读大专,到时候升个本科,也是条路子。说来说去还是要做大学生,立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母对这个这么执着。他们这一片方圆几百里也没几个大学生,大家不都活得人模人样的,有些还做了私企大老板,日子照样过得红红火火。
“既然这样,你明天就跟我去省城打工,你也十六岁了,有的是力气,不怕找不到事干。”立夏妈真是被气得两眼冒火,好说歹说都不听,顶起嘴来还头头是道。都说儿子像妈一点错也没有,他们两个吵起架来就像两挺机关枪对扫,谁也不让谁。
“去就去,我也不信我会饿死。”立夏也是耿直脾气,既然铁了心不上学了,那就宜早不宜迟,这就赚钱去。
等他第二天上了汽车才突然想到,都没来得及跟禹心打个招呼,不知道他会不会生自己的气。
到了省城,立夏又玩了好几天,这里毕竟比乡下家里繁华太多了,要什么有什么,好多新奇的东西他见都没见过。只是立夏妈每天都不给他好脸色看,倒是立夏爸说,“算了,难得他放假,就让他玩两天。”
立夏的父母在省城偏城郊的地方开了一个小饭馆,请了一个帮手,要说生意好也算不上,差也不至于,就这么不温不火地过着。前几年生意还算不错,因此家里存了点钱,但是近年来那些连锁餐饮店发展太快,他们这种小餐馆的生意也没有那么好做了。要是碰到生意差的时候,三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能坐上半天。
“立夏,你明天找事情做去,你要是找不到,我给你找。”又一天趁着下午客人少的时候他妈逮住立夏又说教起来,“你别想在店里混着,我们这里养不起闲人。你不是老早要赚钱去了吗,我听你奶奶说,你半夜还去抓黄鳝卖钱,你这么财迷,怎么现在不知道要赚钱去了?”她也不是非要这么说他,但这个儿子实在不懂事,一点也不知道生活的艰辛,本意是想他来这里吃点苦头,回去念个中专好好学点本事。
“催什么,我这就去。”虽然立夏这两天东游西逛的,但也确实没闲着,走哪都留心着赚钱的门道,只是他对那些当学徒、卖苦力的事情不感兴趣,因此还在寻觅着。
“我可跟你说清楚了,这个月底前你不赚点钱出来,立马给我滚回去准备念书上学。”说到底立夏那一套完全就是从他妈那里学来的。
立夏哼了一声,做了个怪腔就跑出去了。
这天他沿街逛了很久,发廊招学徒,超市招收营员,餐馆招学厨,这些招牌在他眼里闪过好几回了。这些活他都能干,但又都不想干,谁爱干这个呢他想到,赚钱又少又无聊,还要被人吆来喝去的。
但是这个世上总得有人干这些事情,他不做不代表别人不做,而且说不定还要抢着做呢。他顺着这个思路越想越兴奋,脚上的步子也不自觉得迈快了起来。
“请问你们这招学徒吗?”立夏走进一家发廊里面,不对,这里不叫发廊,都管叫美发店。
“阿强!”女孩染着一头紫色的头发,原本以为他来理发,一听说是找工作的,立刻收了笑容,朝里面喊了一声。“你坐这边等一等。”她又指指旁边的沙发。
那个叫阿强的男人看到立夏,笑了笑。
“你想当学徒?”他搓了搓手,问道。
立夏点点头,“你看我这样的行吗?”
“没什么行不行,”那男人又笑起来,“只要你吃得了苦,你看那几个都是学徒。”他指了个年纪看上去也不大的男孩子对他说,“要是吃不了苦就别干这行。”
“还有什么要求吗?”立夏觉得吃苦算什么条件,那充其量算个美德。
“别的真没有,你要硬说有的话,聪明一点,有眼力一些,学得快就最好了。出师快赚钱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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