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对视了一眼，楚鹤快步跑向门口，过了一会又跑了回来，悄声道：“每人每天十颗晶核，或是用物资抵押。一人两袋方便面或者一套冬大衣。”
这个入城的确已经称得上苛刻。赵寅悄悄朝秦楼使了个眼色。秦楼会意，让鹿游原拿出了一碗已经热好的速食米饭出来。
赵寅把那碗米饭递给那个中年男人，温声道：“大叔，吃了饭能给我们好好说说吗？”
那男人捧着那碗饭，瞬间就红了眼眶，眼泪滚滚往下掉：“……这狗日的世道！”
“……原本还挺好的，丧尸乱得厉害，但是总还能杀一杀。但是太阳不出来之后，彻底变样了。连植物都疯了，女的力气小，杀不了变异之后的丧尸，男的，呵呵……能杀的也不多。”他看也不看赵寅，只盯着手里那碗饭，“华莲下雪一周啦，好多人一周都没吃过什么东西了。”
“天冷了，又下雪了。以前能找植物吃，现在植物也不敢吃了。想去打猎，连动物都不出来了。超市里那么多东西，都没抢空啦……别人家里的？早就烂光了。”
赵寅看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考虑过抱团去别的房屋躲雪居住吗？”
那男人讥诮地笑了笑：“怎么住？能撬开别人的大门吗？能对付里面的变异老鼠吗？万一运气不好碰见个喜欢养花花草草的，那些植物？还有锁在屋子里都被饿疯的丧尸！”
“……可是如果拼一拼，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吧？”鹿游原忍不住说道。这样的大雪天，很多人都抱成一团睡在雪地之中，积雪堆在他们身上，或许连什么时候睡死了过去，都无人知晓。
那男人慢吞吞地歪头看了他一眼，神色讥讽又悲哀：“你肯定没吃过苦，是异能者吧？没有力量，能怎么拼？这个世道，人就是有三六九等！你知道我们这里，都有人开始吃丧尸了吗？”
“……”鹿游原讲不出话。
“多可怜啊。那是个年轻女人。”男人回过头喃喃道，“她丈夫听说常年加班，身体亏空得厉害，是第一批变成丧尸的。他们有个孩子，很小，才几个月大。太阳不出来之后，那女的就没了收入来源。没东西吃，出不了奶，连奶粉都找不到，可孩子饿不得。”
他说着，突然转头恶狠狠地看向鹿游原：“小娃娃，你说，这个世界上，最容易找到的“食物”是什么？”他不等鹿游原回答，就自己笑了起来：“是尸体！”
“——满大街的，没人收尸的尸体！人的，或者……丧尸的。”
一群人被他吓了一跳。
“早先那女人偷吃尸体，可尸体很多人抢。她没办法，就去找丧尸。原本她没死，还有不少人学着她去找外面没人要的丧尸尸体。可那女人没死，她孩子却死了……然后那女人就疯了。”男人阴测测地说，“就前两天，她在那里——”他指了指安全区的大门：“整个人炸成了碎肉。”
“你说说，小娃娃。你这种没吃过苦受过冻，娇生惯养连饿三天都忍不了的人，怎么拼？”他神经质地握紧了手里的饭，“这些人，所有人，曾经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挨不了饿！怎么拼！”
“你先把饭吃了吧。再说下去都要凉了。”赵寅打断了他的话，“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
男人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哭。他一边哭着一边打开了速食盒饭的饭盒，就着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我们还进城吗？”杜学文有些底气不足地问。
他们一行人，的确没遭受过这种苦。可中年男人说得话，他也并不完全赞同，但中年男人话里透露出的关于这个安全区的信息，却令人警惕。
“进。”秦楼冷冷地说，“西京距离这边太远，老赵查一下距离这里最近的有兵力的安全区，是哪一所。”
第72章 招揽
缴费的事情被李乔接手,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忽悠的，一行十人一犬的入城费只收了五十晶核。
华莲市安全区很小，说是“区”，但其大小却更像一个并不那么大的居住小区。楚鹤随意上了一栋楼的楼顶, 就能轻松眺望到尽头。
整个安全区沉默地矗立在风雪之中, 显得格外萧条。
进城之后，住宿又要另外缴费, 给他们带路的人也要给小费。而住宿的费用也是按天计费，一个三室一厅一天二十颗晶核。
他们付了费用随便选了个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客厅没有沙发，卧室的床板空荡荡的, 唯一的好处就是提供了一套太阳能野炊工具。有灯能照亮, 有壶能烧热水。
赵寅随意在房间里翻了翻，讥笑道：“够抠门的。”
“要在楼下管理者那里租用生活用品, 也不知道得花多少钱。”李乔摇了摇头, “就这种管理路子, 难道还能有异能者觉得很棒棒啊？”
“如果异能者参与分红呢？棒不棒？”赵寅看了他一眼, “下去租东西，租个两套就行了。”
李乔喊上杜学文跟他一起下了楼，不一会儿就一人抱着一大包东西回来了。两套床上用品照样是十晶核，这是一个月的费用。花钱租回来的棉被薄而冷硬，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保暖作用。
鹿游原看了看床上用品, 有些生气：“这种东西, 就算是普通人缴得起入城费, 也得被冷死吧！”
太阳日之后骤降的气温再也没提升过，华莲县比西京更靠北，这里白天的气温已经只有一两度，没了暖气与烤火设施，又没有厚重的衣物棉被保暖，不知道有多少人得死在寒冬里。
“所以要多花钱，花大钱租更厚更好的棉被。”李乔说，“这个安全区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再发展下去。把普通人都逼死了，真以为全是异能者能成为异能者王国吗？”
“虽然我很不赞同外面那个人讲的话，但也不得不说，这样的管理方式的确是在慢慢把人的脊梁压垮。”纪修明叹息道。
“这三个多月的变故太大，世界大灾变、逃难、动植物进化、极昼与极夜、丧尸二次进化……还有种种地震一样的天灾。”秦楼温和地说，“鼓起勇气并不难，但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鼓起勇气，却不那么容易。”
“众生皆苦。”赵寅耸了耸肩，“行了这气氛怪压抑的，我去查资料，但是信号不太好联系到对方的可能性很低。”
“你查出来之后，让阿鹤带着闪电去跑一趟。”秦楼说，“先打扫吧。”
鹿游原从背包里掏出五床鹅绒被，又找出了一匹粗布做毯子，他又翻了翻，还从包里找到了几床席梦思。还没把东西拿出来，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他与秦楼对视一眼，手一挥把拿出来的东西全放回了包里。
孙家树笑了一声：“动作还挺快，不知道是谁。”
他们进安全区的动作不小，又跟着一只巨型犬，一进城就吸引了各方目光。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沉不住气，他们才刚有了个落脚点，就这样上门了。
楚鹤去开了门，他冷冰冰地问：“找谁。”
“你们好，诸位异能者。”那人说着，拿出了一枚徽章。楚鹤扫了一眼，默默地让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这第一个上门的，居然是个青年人。他年纪不大，很可能大学还没毕业。穿着一身羽绒服，裹着厚厚的围巾，小半张脸都埋在了围巾之中。
“你们好。”他说，“我是汤明洋。”
“没想到整个安全区的水系异能者，居然这样年轻。”赵寅自然而然地接过话，笑着夸赞了一句。
汤明洋眨了眨眼，笑了：“大家都是年轻人，我就直说我的来意了。我希望聘请诸位留在安全区常驻。”
没人接话，赵寅笑而不语。
汤明洋也不着急，他拿出一袋晶核，温声说：“诸位所花费用，我都能退给诸位。而且，诸位异能修炼都需要晶核，虽然你们不缺，但我依然能给你们每人每天两枚晶核的报酬，在安全区的生活物资，也会给诸位备齐。”
赵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听说你们安全区的物资并不丰盛。”
“可再养几位异能者的物资却是有的。”汤明洋说，“毕竟异能者越多，安全区越安全。”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几人几眼，慢吞吞地道：“况且——”
“——几位杀了我们的人，我也可以代表安全区，表示不再追究。”他说着，拿出了三枚徽章。
这样的威胁手段并不高明，赵寅挑了挑眉，笑着反问他：“汤区长，你那几个人，难道不该杀吗？”
汤明洋神色有些古怪，不知道是奇怪赵寅的称呼，还是在奇怪赵寅的问题。他慢吞吞地说：“我不读法，该不该杀，并不清楚。但是……安全区的建设需要大量的异能者的支持，而人——总是要吃饱肚子的，对吗？”
“看来吃人这件事，是你们知道并默许的了。”赵寅收了笑容，严肃地看着他。
谁知汤明洋却摇了摇头：“这当然是违法且该死的，要是有人敢在安全区内做这种事，一经发现，都是公开处决的。可是……铜水镇的事情，我们华莲没能力插手。”他看着赵寅，古怪地笑了笑：“你看，现在玉京不也管不到华莲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赵寅冷冰冰地道，“汤区长强词夺理。”
“诸位杀了我们五个高手，现在来补上他们的缺，岂不是正好。”汤明洋道，“你们心慈手软，我也能兜着。在安全区好好工作，不也能帮助更多的普通人？”
鹿游原冷不丁地问：“你们缺房子吗？”
汤明洋愣了愣：“不缺。可……我们也不养闲人。”
“自己找物资养自己，怎么就成了你们养着的闲人？”鹿游原又问。
“华莲安全区在市郊。”汤明洋说，“大量的物资与建筑，都在市区。他们不愿意为了活拼一把，我又能怎么办呢？进不了安全区，也是他们不够努力。”
“汤区长，话不投机半句也多。你请回吧。”
“你们要拒绝我？”汤明洋震惊地问，“你们要搞清楚，你们是杀了我安全区五位异能者的杀人犯！到了华莲市，还不想赎罪反而拒绝我？”
赵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请回。”
汤明洋气定神闲的来，怒气冲冲地走。把门砸得砰砰响。见他的身影出现在楼下，李乔嗤笑道：“好一朵乱世白莲花。他们水系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
“幸好离开了春分市。你这话要是被容裴听见了，他能让你直接上天。”赵寅说，“怎么办啊楼哥，看起来人家不打算让我们好好走了。”
“那就杀光算了。”楚鹤认真地提议，“反正看起来也没什么好人。”他话刚一落，就被秦楼拍了脑袋：“对方有枪，还有不知道底细的异能者，别总这么冒冒失失的。”
“阿鹤在铜水镇感觉到的窥探，应该就是汤明洋的人。”纪修明说，“不知道这种异能在他们手下有多少人。他说的那个修炼方法，会是湛寂和尚的方法吗？”
华莲市安全区的人很少，根据他们的猜测，或许整个安全区内不到五千人。而五千人的安全区，异能者却有五百多人。这样的拥有量可谓十分惊人。
“到处都在流传用晶核升级异能的所谓修炼法子，有几个能成功？”杜学文说，“别人体爆炸都是好事了。”
“多观察几个异能者，就能确定了。”秦楼说，“老赵，你查到了吗？”
“我之前在往大城市查，刚刚却突然想到一个地方，距离这里不远，且肯定有重兵把守。”赵寅说，“潼华市。”
这个地名出口，秦楼恍然大悟，立刻道：“阿鹤，你马上带着闪电往那边走一趟。”
“那是什么地方？”鹿游原立刻追问。
“是粮仓。”秦楼说，“号称天下第一粮仓的城市。潼华距离长吉有点远，但长吉市肯定宁愿放弃自己，都要保住潼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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