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帮你，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帮不上。”鹿游原有些失落，“对着这种天气，也什么都做不到。”
“原原。”秦楼温柔地喊他，“你比你自己想的强大多了。”他说：“在灾变之初，想要保持理智坚持人性，其实很容易。可时间越长，这就越难。”
“当整个世界都成了天罗地网，脑子里唯一能想的就只有活下去。而人类为了活下去，往往什么都做得出来。在这种时候，想要坚持人性，就格外的难。”
他的嗓音很低，带着些金玉相击的金属质感，像是一把刷子，轻柔的搔着鹿游原的心尖。
“你一直没有迷失过。”秦楼的手指轻轻扫了扫鹿游原的眼睫，“这有多可贵，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只要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一声轻响，屋里的灯骤然熄灭，整座安全区都陷入了黑夜之中。
就着壁炉暖色的光，秦楼凑过去在鹿游原嘴边留下一吻：“睡吧，我的小战士。”
夜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堆积在住宅区透明的穹顶之上。雾霾在浓浓夜色之中缓缓退开。穹顶带着积雪，慢慢开启了一条缝。
到了早晨，晨光和落雪一起洒满了住宅区。秦正业带着秦关，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回了家。
早餐是包子配牛奶，两人进屋的时候，包子刚出锅，热腾腾的从隔壁端到了这边的客厅。秦正业与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对秦楼道：“雾退了，之后你们会出个任务，和你哥一起。小赵不在，你记得告诉他下午开会。”
“爸，陈顺想申请调去西境。”秦楼说，“已经提交了申请书了。”
“我知道。”秦正业摘下手套，“这个任务应该是你们一队人最后的任务，之后你们会打散重组。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陈顺的事情我会考虑。”
他一边说一边在餐桌上落座，随后便像是闲话家常一样，对鹿游原道：“小鹿，听说你会飞？”
第117章 游龙
秦楼神色不变, 直接夹了一个包子放在秦正业面前：“爸，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这么不靠谱。”
秦正业扫了秦楼一眼：“大庭广众做下的事情，还需要问我从哪里听来的？”
“那不是在飞。”秦楼又给他爹倒了杯牛奶, “勉强来说的话, 算是一种步法。当时有些人离得远，可能看得不清楚。”
秦正业看了看神色有点茫然的鹿游原, 又把视线转向了自己儿子。秦楼从头到尾眉目含笑，一副标准的商业应酬脸。他摆出这幅表情，秦正业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爹的冷哼一声，到底扭不过秦楼, 丢出一句：“是一段摄像记录。”
“那就更不准确了。”秦楼慢条斯理地说, “那时候环境昏暗，城墙全是火光, 很容易看差一些东西。实际上那时候李子修明和东南都出了不少力, 只是原原比较显眼罢了。你要不信你去问关叔。”
春分市丧尸围城的那一晚, 鹿游原在半空之中爆发的大轻功, 就像一只浴火凤凰一般，照亮了整个春分市，也吸引走了绝大部分目光。要不是他们走得快，估计后面就得面对各类猎尸团花样百出的挖人手段。
“秦叔叔，我真的不会飞。那时候情况紧急, 是李子哥和东南哥在半空中搭了梯子让我上去。”鹿游原一脸真诚, “火系异能爆发力会比较强, 那时候也只是想尝试一下，这只是一个应急手段。”
李乔几人连连点头：“我们是背后的无名英雄，您要仔细去看那个录像，肯定能看到往下垮的梯子。还有东南哥救我的藤蔓。”
“那要是没梯子，在平地上，你能做到什么程度？”秦正业问道，“能演示给叔叔看看吗？”
鹿游原看了一眼秦楼，半晌后才轻声回答道：“可以。”
一旁的秦关一言不发看了他一眼，转头就对秦正业道：“忙了几天您就不能少想点事？先好好吃个饭。”
到今天鹿游原才算第一次看明白秦关的脸。出乎意料的是，赵乐宁怕得和老鼠见到猫似的秦大哥，居然长得异常的清秀。
秦关长得像晋明初，一张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这么多年军旅生涯也没怎么晒黑，是一个充满了文气的高瘦男人。反而秦楼因为继承了秦正业冷硬的五官，看着更不好相处一些。
“小关说的没错，回家了还谈什么工作？”秦母也说，“吃了饭你再好好和原原说，一家人说话，别严肃得和谈工作似得。”
夫人儿子都发了话，秦正业倒真的低头吃起了包子。
秦楼的手在桌下轻轻地捏了捏鹿游原的掌心，鹿游原转过了脸，他就冲着他的小鹿眨了眨眼睛，眼里的笑意满得要溢出来。鹿游原看着他，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在春分市第一次用处大轻功之后，这件事就被秦楼放在了心底。之前魏光问出了“会飞”这件事，他们就明白玉京这边已经得到了部分资料。在秦楼为被雾霾侵蚀的伤者做治疗的间隙，他们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
从目前的情报来看，雷系有剑走偏锋的“红色精灵”赵乐宁，火系却从未有过这样爆发力的异能者。他们早有共识：鹿游原可以在能力运用上出头，却决不能成为某一种异能的独一人。
现在秦正业问起来，鹿游原心底倒是真切的松了口气，现在在秦正业面前揭出来，总比以后被别的人问起来好。
饭后，鹿游原执枪站在大门之前，积雪尚未清扫，雪白的地面上有两行深深的脚印。
秦楼转过头：“东南，帮个忙。”
秦关闻言，就道：“我来吧。”
积雪如波浪般荡起，往两边退开，露出深色的地面。道路两旁过多的积雪在片刻后就融成了雪水，潺潺淌在地面之上。再一眨眼，那些水又全部消失，连泥淖的地面都干燥了起来。
鹿游原深吸口气，回头看了看秦楼后，才握着枪跑了起来。
天策在那个枫叶与旗帜的轻功之前，曾经还有过一个大轻功，虽然两个轻功都叫游龙步，但最初的大轻功飞不高又跑不远，是有名的滚地走。
长枪在地面上一打，扬起一堵灰尘与积雪组成的薄墙，墙壁之间有火光隐约闪烁。鹿游原快步从中穿过，而后平稳的落在了地上。
“大概就只能这样。”他说。
秦正业面无表情地问：“你那枪一打，为什么扬起来的土和一面墙一样？”
“大概是因为力道？”鹿游原满脸无辜，“我以为是靠异能爆发弄出来的。”
“本质上是撑杆跳。”秦关插话道，“不靠异能也能做到。”
秦正业沉吟半晌，方才点了点头：“谢谢小鹿。”
鹿游原把枪收起来，笑眯眯地说：“叔叔客气了。”
秦正业又冲李乔他们点点头，才皱着眉头上楼去休息了。秦母笑着与鹿游原聊了几句，也跟了上去。
只有秦关还留在原地，等鹿游原走到他面前，就开口道：“我就跟小楼一样叫你原原吧。大哥现在也没什么好给你的，你大概什么也不缺。听小楼说你们有一张几十米长的蛇皮，坚固异常，现在都没能全部处理出来。你要是信任我，我找人给你们处理了。”
他自称大哥，鹿游原就从善如流：“大哥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谢谢大哥！”
秦关笑了笑，又与秦楼说了几句，才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鹿游原目送他没了影，才小声问秦楼：“混过关了吗？”
“过关了。”秦楼笑道，“你别看我爸那样子，其实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个疑似有奇特异能的异能者，不是别人，而是他儿子认定的另一半。这个事情对秦正业来说，其实也很烫手。
他们这边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赵寅才一脸疲惫的从自己家里出来，钻进客厅就问：“有吃的吗？”
“今早小鹿提供材料，我们做了包子。”陈顺说，“厨房里给你留着呢，我给你拿。”
赵寅揉了把脸：“谢谢啊顺子，我饿一晚上了。”
纪修明往壁炉里丢了一根干燥的木材：“你昨晚怎么了？带回去的东西都没吃一口？”
“没。心里烦。”赵寅说，“我昨天一回去，我妈就开始叨叨，外面危险啊，只有我一个啊，就缩在安全区里好好做一个技术人员啊，没危险又高薪，大家都高兴。我真的……我做什么她都反对，现在哪里还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啊？”
“还是因为担心你。灾变之后到现在才能见到你，之前你爸妈肯定一直在担心受怕。”秦楼劝道，“你家只有你了，你要是没了，让他们怎么活？”
“道理我也懂，可就是很烦。从小到大我要做什么他们都反对，不按照他们的规划做事都是大逆不道！”赵寅说，“我要独善其身去做技术人员，那老秦你也能缩在后面做个医生，修明可以去种植区研究农作物，李子东南还能就在安全区里负责修房子。可谁乐意啊？”
“连我们都退了，还能期望谁在前面挡着？”
他烦了一晚上，躺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一整晚都没睡着。
“看你这炸毛样，先吃点东西。”李乔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直接拿了个包子塞他嘴边，“行了别气了，反正阿姨也是说说而已，你的工作她也管不着。”
“对，吃了就去休息。”纪修明说，“刚刚楼哥他爸说了，下午开会，你得到场。”
雾退了后鹿游原才发现，玉京安全区是一个圆形的安全区。它的规划和春分安全区很类似，里外整整三个大圆，一个套着一个，弧形的城墙之外有人工开凿的河道做护城河。
医院与研究院等重要地点，都在最里面的圈中，第二个圈则是分作了整十份的住宅区，这里面的住宅区稍小，也多是原有建筑，鹿游原他们就住在这里。
在两个城墙的连接处，则是两处交易市场。而最外围的圈，有一半属于种植区，另一半则是灾变之后紧急修建的一些建筑物，供逃难而来的幸存者们居住。
而今天会议的重点，就在玉京安全区的扩建上。
即使玉京安全区一开始就圈下了一大块地，但随着幸存者的不停增加，玉京安全区也显得日益狭窄。玉京安全区想扩建，要么往前，要么往后。
可开发区原本就属于郊区，再往后就只有荒无人烟的野地。
“这次让你们来，是想和各位谈谈开发安宁庄的事情。”秦正业背后的地图上，被圈出了一块很大的小区，“你们在那里要面临的丧尸，保守估计，将有一百万只。”
第118章 安宁
一百万这样的数量, 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与会人员一听，不少人当即就流露出犹豫的神色。
这次行动算是玉京城最重要的行动之一，参与会议的人除了军部的人，还有不少猎尸团的首领。军部能强制要求这些幸存者参与训练, 却不能在这样大规模的行动之中, 强迫幸存者去送死。
而异能者的觉醒率仅有五百分之一左右，即使进过特殊训练的人群中觉醒率稍高, 异能者也依然稀有。军部虽然强制所有觉醒者都加入了军部，但在玉京的开拓上，却仍多选择合作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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