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上车再说。”葛白抹了把脸,因为哭了太久,现在眼睛肿胀的厉害,能睁开一条缝已经是极大的不容易。
“来来来,你慢点……”男孩见他实在是惨,还热心的帮他拉开车门,扶他上车。
就着车里微暗的光,男孩才看清葛白狼狈的模样,原本清秀动人的男孩此时顶着两个红肿的眼睛惨呼呼的看着他,白色的t恤和浅色牛仔裤上蹭了油污和泥土,脏兮兮的看着十分邋遢,男孩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脖颈上是大片的青紫,再加上他刚刚走路一瘸一拐,和蹭破皮的膝盖,男孩了然的哦了一声,认定葛白是被他爸爸狠打了一次。
这么惨,真是叹为观止,葛白极有可能是被他爸爸按在地上打的,瞧这脏的,哪还有锦衣玉食小少爷的模样。
“你爸可真下的去手,瞧这脖子紫的,他不是要掐死你吧?你怎么惹他了他把你打成这样?”
这不是打的。葛白想为葛炀辩解一下,可看到对方那张八卦的脸就又放弃了,打就打吧,反正葛炀也没什么好名声可言,只要别被人知道他其实被上就行。
葛白思来想去,含糊的说了句,“成绩下降,知道我逃课了。”
男孩哦了一声,“那就难怪了,不过你爸下手真是太狠了,我差点没认出来,幸亏咱俩认识这么多年。”
男孩叫周森森,葛炀另一位好友的儿子,是葛白的发小,也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因为生下来之后算命的说他五行缺木,于是他爷爷补他的五行,起名森森。
周森森没有驾照也不会开车,葛白给他打电话求助他也只能偷偷逮个司机,叫人带他来接人。所以葛白看着前面那个司机还是挺犹豫的,“森森你没告诉你爸吧?”
这没断奶的孩子就不能打个车过来找他吗?还非得找个司机,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没,我爸他在国外呢,家里就我和我妈俩人,而且今天我妈去外婆家里,家里除了我就没别人了。”周森森拍着胸膛保证,“放心啦阿白,我不会告诉你爸的,他找不到你,只要我不说,你不说,就没人再知道了。”
“那就好。”葛白松了口气,“我可是不想回去了。”
“离家出走,墙都不扶就服你,哥们你放心,你爸打你可以但绝不能这么打,我是向着你的。”周森森是个打抱不平的,铁了心要帮小哥们帮到底,但葛白不肯同他一起回周家,最后周森森也只能把人撂在酒店。
这是周森森的长包房,葛白住多久都没问题,送走了还在担忧不已的周森森,葛白立马瘫在床上,洁白的床单被染脏了,可他连动都没有力气在动一下。
撑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本来葛炀就把他弄了个半死,他强撑着逃跑又受了伤,现在浑身都疼。
难受,可他没力气去管,沉重的眼皮终于阖上,不安的少年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他做了一个并不好的梦,梦见了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葛炀抱着他去给他父母扫墓,“你去看你妈妈,和妈妈说说话。”葛炀把他放到地上,把一捧白菊花交到他手里,“去吧。”
他看着葛炀手里的红玫瑰,犹犹豫豫道:“给妈妈的花是白色,不好看,妈妈喜欢红色。”
“扫墓不能用红色,去吧,等你和妈妈说完再来看爸爸。”
“哦。”他觉得很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怪,只得一步步朝妈妈的墓碑走去。
他回头看了眼葛炀,发现对方已经将那束漂亮的红玫瑰放到了父亲的墓碑旁,而后拿出手帕擦拭墓碑。
“我来看你了……”男人微涩的声音被暖风吹散,葛白竟有些好奇他的表情,那次的扫墓他扫的三心二意。
回去的路上葛炀闭目休息,他骑在葛炀的腿上,手里拿着飞机模型,嘴里呜呜呜的模拟着飞机启动时的声音。
“爸爸爸爸!”他往男人怀里一靠,指着马路旁的汉堡店说,“我要吃炸鸡翅和薯条!”
“不行。”男人睁开眼睛,面色不悦,声音也有些严厉:“吃完又要肚子疼。”
他好凶,葛白眼泪顿时转出眼圈,“疼我也要吃!!”
葛炀皱着眉将他从腿上抱下去放到一旁,“闭嘴。”
“呜哇哇!”他彻底哭开了,“你凶我你凶我!我要告诉奶奶!”
“告诉谁都没用,我就是这么凶,你在叫我就把你扔下去!”
“我不信,你骗人你骗人!呜哇哇……”
葛炀不在管他了,任凭他一路哭到了家门口,他将哭成花猫的葛白抱了下来,一路抱进卧室。
“别哭了,一会让阿姨给你做,外面的不干净,你吃了会闹肚子。”他拿着手帕给他擦脸,语气虽然不耐烦,动作却温温柔柔。
葛白一下停止了哭声,怔怔的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面孔。
葛炀似乎也没想到就这样简单就能让他停止了哭泣,再看孩子一脸呆相,不由一晒。那笑容竟是比二月的烟花还要好看。
葛白看呆了,任男人将他的脸擦了个干干净净,他揪住男人的领带,“爸爸?”
“嗯?”
“你真的是我爸爸吗?”
“不是。”男人收起笑容,“我是你养父。”
第5章 他的宠爱
那是什么东西?
葛白分辨不清父亲与养父的区别,毕竟一张发黄的照片和活生生的人隔着朝夕相处的羁绊。
他对自己是好的,无微不至的。这不就够了吗?
……他越来越像你了。
他听见葛炀叹息着说,“阿白他长得和那个女人一点也不像,倒像是你生的。”
“的确,他有你一半的基因——可怎么办呢,每当我看到阿白就会想起你。”葛炀疲惫的靠在墓碑上,“如果当时我坚定一点,不让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你是不是也就不会出事了。我现在应该是把你捧在手心里,你想要孩子我们可以找代-孕,只要你跟我……我们如果在一起,就好了。”
就好了……
那一声叹息本来就是缥缈轻盈的,可偏偏变成一记重锤,狠狠地击打在葛白的心上。
“我不想见到阿白,他每天在我眼前晃,我就快要把你忘记了……”葛炀抚摸着墓碑上泛黄的照片,清俊的男人正微笑着,“怎么办呢?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听到这番话的男孩最终呜咽的哭泣起来,原来他是不讨喜的。这是不是就是男人对他冷淡的原因?因为,他喜欢他的父亲。
我不喜欢你,我也不想见到你。那之后的小小少年一夜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
讨厌他吧,他想。葛炀请你讨厌我吧,这样我能心甘情愿当你的累赘,你讨厌我吧,等我哪天长出翅膀飞走的时候,可以头也不回。
“淘气。”男人的眼中带着笑意,“阿白去跟你父亲说说话。”他将粉白的花束交到他手里,自己却坐在驾驶位抽起烟来。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
“你去吧。”男人似在叹息,“你长大了,有了秘密,不肯同我说,那便去同你父亲说,我在这里等你。”
他接下花束,回头看了一眼,厚厚的挡光玻璃阻挡了男人的面容,连他之间忽明忽暗的凉烟都模糊不清。
他想说什么来着?嘿,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好不容易到了清明却不下车了?为什么,连他的花束都变成了白色?
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不想见他的男人慢慢侵入他的生活,开始关注起他的生活来了。
你什么时候放学?下午有什么课?认识了什么朋友?作业拿来我检查一下……
你凭什么管我?
我是你爸爸!
你不是……他想这样说,你是我的养父,不是我的爸爸,我的爸爸是墓碑上的那个人,我一眼都没见过的,我和他长相相似,但你喜欢他不喜欢我的爸爸。
讽刺。
直到他将他抵在墙上,“你知道的阿白。”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了你。
喜欢?爸爸?
“不,不是,你忘了么阿白?我们已经解除父子关系了。从今往后,我喜欢你,名正言顺。”
噩梦不醒。
葛白发起了高热,他冷痛难当,心理和身体同时遭受着折磨。汗津津的脸庞带着诡异的红,男人的手掌在上面贴了贴,引发了他一声嘤咛。
周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好了,这样沉默的如同一潭死水的葛炀他真没见过。他拧着周森森的耳朵提到葛炀面前,“小兔崽子,还快跟你葛叔叔道歉!”
“对不起叔叔。”周森森疼的哎呦哎呦,歉是道了,但是不甘不愿,气的周擎照着他后脑勺又扇了两巴掌。他这刚回来,破孩子就惹出了这样的事,居然瞒着大人把葛白藏了起来。却不知葛白高热没有及时就医,整整一天,万幸酒店工作人员查房时发现了他,不然葛白非得烧坏不行。
“多谢你了。”葛炀声音听起来喑哑难辨,“我带他回去了。”
周擎看着他抱起葛白,动作轻柔的不像话,在看葛白青紫的颈间心头顿时一紧,连说话的声音都颤了颤,“阿炀,你是不是……”
他欲言又止,可意思葛炀又怎么会不知道?
“是。”
葛炀的脚步只顿了顿,随后便抱着葛白大步离开了。
他竟然没有否认……周擎只觉得头脑发昏眼前发黑,被周森森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紧张的问:“爸?你没事吧?”
周擎的目光带着复杂,周森森被他纠结的眼神看的脖子一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我是关心您啊……您可别打我,葛叔叔都没说什么呢,再说了这事也不能全赖我,是葛白求我救他的,他发烧的事也和我没关系,他是被葛叔叔打的,我发誓,我亲眼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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