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棺有 奖》分卷阅读10

    房内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个人,宫羽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少师无为惦记上,朱门仕宦之家的小少爷,悄悄跑来逍遥坊,一掷千金的找一名琴师来作陪,着实有够让人讶异。

    无为第一次近距离打量宫羽,长得面如冠玉,一派温文尔雅,不由得看呆了。正堂而皇之的盯着人瞧,冷不防身后被人戳了一击,瞥见有涯投过来的目光,他忽然想起来正事儿,一步上前,拉住宫羽的手,一脸热切地说道:“听说你很会弹琴,本少爷特地慕名而来,不可让我失望。”

    这一举动,把宫羽吓一跳,无为少爷怎么一上来就拉拉扯扯,好似个登徒浪子。他面上挂着笑容,挣扎着抽回手,温声细语地言道:“多谢抬爱,不知无为少爷想听什么?”说着,走向琴台。

    无为借机主动接触,发现宫羽三魂不全,七魄缺六,想来是为还阳所付出的代价,情况与有涯所言完全一致。他笑吟吟地对宫羽言道:“金府公子平日里听什么?你照着给本少爷来一套。”看到宫羽身形一僵,无为向有涯递上一个心照不宣地眼神儿。

    宫羽正襟危坐,垂首调弦,奏一曲悠扬。

    沉醉其中,有涯和着琴声摇头晃脑,就差没低吟浅唱几句。无为对这似乎很不满意,出声打断:“金公子平时就听这?软绵绵的,毫无大丈夫气势,你还是换一首欢悦的吧。”他确实不喜欢这种令人黯然神伤的调调,此刻更加没心情听曲儿,只是借题发挥罢了。

    想起回房前老板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怠慢了小财神爷,若招待的好,便不计较昨夜发酒疯的事儿。宫羽也不言语,赔上个笑容,重新调弦。可才刚弹出前奏,那边小少爷又有话说:“宫羽,了结了多年的仇恨,本该一身轻松才是,金老爷的死,难道不能够让你心情欢愉吗?”

    “嘭!”三人目光同时落在琴身。宫羽起身,礼貌地说道:“琴弦已断,怕是只能让无为少爷失望而归了。”

    “可惜可惜啊……”无为故作一副惋惜状,言道:“那就来聊聊天吧,比如,说说一个二寸大小的金棺,内中有何玄机?”

    宫羽一手撑在桌沿,垂着首,“请恕在下无法理解无为少爷的话,容我去找根琴弦来。”未等迈步,有涯已经一个闪身,拦在门口。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无为言道:“日前息丹城里有一名疯癫妇人,其夫图财害命,杀害金棺的主人,当夜便死在家中,后来得知,是金棺所为。”

    宫羽怒视有涯一眼,心知这两人联手,有备而来,他道:“怪力乱神之事,从来不过是子虚乌有。”

    “不信就问问挡在你面前那位,他可是专司降妖的修者。”无为慢条斯理地说道:“对于一个死而复生的人来说,修者一词,应该不陌生吧?”

    宫羽狐疑地看了无为一眼,又望向有涯,“你是修者?”

    “早就告诉过你。”有涯双手一摊,笑吟吟地说道:“我真的不是神棍。”

    无为在旁提醒道:“那金棺既然能够帮你夺去金老爷的命,它现在落入金公子手上,你猜会不会一高兴,帮你把金公子也顺手解决掉?”

    “不会!”宫羽不假思索地说道,又一声长叹,“即使没有金棺,金老爷也过不去六十那道坎儿,一切都是他们家种恶因,受恶果而已。只要金公子别再步祖上后尘,便不会有事。”

    “你所谓的金府恶因,应该就是导致你死而复生的原因吧?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应该有一名双生兄弟,不过,他应该……”无为突然抬手,一道掌劲推开屏风。神龛出现在三人面前,里头供着个白板儿牌位。虽然上面什么都没写,他依旧笃定言道:“早已与世长辞。”

    没料到无为如此冲动,有涯连忙抢在宫羽前头,把屏风拉回原位,偷偷给无为递个眼色。后者此时也觉得自己有些过火了,不再继续刺激宫羽,斟酌着该如何套话儿。

    “那金棺是一名孩童所赠。”宫羽缓缓说道:“金老爷六十大寿那日,有一打扮奇特的小娃儿来到逍遥坊。言说可以为我们兄弟报仇,要将金棺送予我。我本来不信其所言,可那娃儿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将我兄弟遭遇说得一字不差。又点破我由金老太爷墓中出来时,带走了陪葬的玉婴儿。”

    无为挑眉问道:“所以你就相信他真的是个小神仙,来为你们兄弟出头?”

    “我并未全信。那娃儿言说,金府做寿,金公子一定会来邀我前去。他交代我把金棺作为贺礼,送给金老爷。再将金公子带离金府,想办法拖到丑时过,其余的事情,不需要我插手。我当时顺手把玉婴儿放在金棺里,本想着金公子已经多日未踏入逍遥坊,也许不会来,那么此事也就作罢。可谁知道,……”宫羽一声哀叹,“天意啊!”

    房内一阵寂静无声,无为沉思片刻,言道:“如此说来,你们兄弟当真被随棺入葬?!真的是为了给金府……”他实在是说不下去,猛地一甩手,看向有涯。后者也是一阵唏嘘,示意他别再继续问下去。

    宫羽重重点头,“我们两兄弟自幼被养在金府的一座院落,享受着锦衣玉食的无上待遇,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更不知道,所过的每一天都是在一步步迈向死亡。当我由黑暗中醒来,才知晓事情原委;当我再次回到息丹城,一直在犹豫是否要找上金府;当我得知金府的那座院落里面,还在养着一对双生子的时候,我决定有必要亲手结束金府人神共愤的丧葬规矩。”

    “哈!”无为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愚昧!现在金老爷死了,金公子也会按照他们家祖传的规矩操办丧事。金府里养着的那两个娃娃,就会走上与你们兄弟相同的道路。”

    闻言,宫羽面色吓得惨白,连连摇首,激动地说道:“不会的!金公子不会再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明知道是什么造成了现在的我,他说过不会,他说过的……”

    “自以为是!”无为冲口而出,“你是高看了他,还是太看得起你自己……”

    “无为!”有涯大喝一声,出言阻止,“够了!事已至此,问点儿关键的吧。”他转首望向宫羽,踌躇片刻,“我不想揭你伤疤,但请回忆一下,随棺入葬是在什么时候?”

    宫羽不假思索地言道:“头七,子时!”何须回忆,这种事情纵然是死过再生,亦不会忘记,永远也不可能忘记。

    有涯掐指一算,“今天正是金老爷头七之日!”同时,无为昂首看一眼天色,一脸凝重,“即将进入子时。”

    月白风清之夜,金府大门口一对儿白灯笼,随风飘荡。从里到外,只有黑白两色,府内所有人皆是素布麻衣。灵堂内,有几名男女老少,跪在两旁,哀哀哭泣,面上无不是悲痛万分的神情。

    金公子披着一身麻服,跪在灵堂前面,一手时不时往火盆里丢几个纸糊的金银元宝。每丢一次,便唉声叹气一次,口中念叨着:“父亲啊父亲,累病在身多年,终是撒手人寰。如今阴阳两隔,孩儿不能再侍奉您老跟前,唯有多送去些金银财帛,希望您在下面衣食无忧,早日托生到好人家……”

    一名较为年长的家丁,匆匆入内,来到金公子身边,低声言道:“公子爷,时候差不多了,外面天梯已经准备完毕,请您前去。”

    金公子站在灵堂外,一手举着支火把,小心的点燃天梯,顺着风势,烧着一堆纸糊的物件儿。头七之夜,乃是死者中阴身返家之时,而所谓天梯,既是为给其一条认门儿的路。他盯着一对儿纸扎的童子,愣愣出神。火势蔓延,转眼间烧毁两个纸童子。

    “别……”金公子一声惊呼,竟是要冲进去。好在家丁眼疾手快,将他拉回火圈儿外,“公子爷!您怎么了?!”他也不应声,只望着烧剩架子的小童子,在那火光之中,浮现出一个人地笑颜。他看着看着,也跟着傻笑起来。

    家丁见小主子忽喜忽悲,只当是伤心过度,连忙从旁安慰,“公子爷,保重身体啊!”

    “我没事。”金公子沉下一口气,吩咐道:“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哎!”家丁不放心地问一句:“公子爷,您呢?”

    “我再陪他老人家一会儿,父亲今夜回来,想必还有话要交代。”

    大伙儿七手八脚,打扫停当,各自回房,整个金府陷入一片寂静。金公子在灵堂前站了许久,对着灵柩,自言自语:“爹,您是否见到爷爷?是否已经知道事情真相?他是否真的免去地狱受苦,投胎做人了?孩儿用尽办法,与您做了多年抵抗,却没想到,仍是无法保住您,无法保住金府。倘若孩儿就地自裁,下去侍奉您和爷爷,是不是就可以免去两条无辜的小生命?”

    突然间,一阵阴风过堂,吹灭桌上一对儿白烛,继而,灵堂大门猛地被关闭。

    第34章 034

    乌云蔽月,万籁俱寂。

    金府半晌不见动静,伏在房顶的两人面面相觑。有涯低声言道:“他这是睡在里头了吗?”

    无为盯着一片漆黑的灵堂,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对有涯言道:“按照民间习俗来说,头七之夜,灵堂之内,必须四门大敞,烛火通明,迎接中阴身回魂返家。他家如此重视丧葬大事,金公子连天梯都烧过了,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关门睡觉呢?”

    “可你看,里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是睡觉,难不成被他爹带到下面去了?”有涯说着,指了指地下。

    “那倒没有!”无为指着灵堂,一本正经的说道:“金老爷的中阴身一定就在里面!”

    有涯闻言,调侃道:“干啥?父子俩摸黑谈心?”他这话说得,虽不中亦不远。

    灵堂之内,金公子早已吓得面无血色,瘫坐在地,惊恐地看着眼前一个黑糊糊的小童。那小童身长不过二尺,面上却是满脸皱纹,正一手指着他,怒气冲冲地言道:“孽子啊!真是个孽子!竟敢罔顾我的临终交代,冒出自裁的想法!”

    金公子吓得连连后退,声音打颤,“爹……您,您别再执着了。那些……那些都是假的,是伤天害理的恶事。您卧病在床多年,怎么还是想不明白呢?”

    “闭嘴!”小童气得捶足顿胸,一张脸扭曲地极为可怖,恶狠狠地说道:“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吗?就是那宫羽害我,就是他手里那个金棺,那是个妖物!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他越说越气,跳到灵柩上,将脸放在月下,“看看你爹现在这副样子,全都是拜那个没有死干净的宫羽所赐!你这次,你这次确认好,后院那俩娃儿,一定是死透了才行,听到没有!”

    金公子被吼得一个哆嗦,支支吾吾言道:“爹,您……您……”

    小童哪里肯听他言语,一腔怒火映地满面火红:“孽子!你若不肯照我的话做,明天就等着听宫羽的死讯吧!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几条命,能够再次逃过死厄!”

    “别!”金公子跪地恳求道:“别再伤害他……爹,求您放过他吧,孩儿一定听您吩咐,孩儿这就去后院把那两个……两个孩子,随棺入葬!”他狠狠说完最后四字,起身打开灵堂大门,内中已不见了小童,只有耳边不断萦绕着一句话:“宫羽的死讯……宫羽的死讯……”

    眼见金公子垂首步出灵堂,朝东边去。无为摇首叹息,对有涯低声言道:“我们跟过去,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何不干脆从金老爷这个源头遏制?”有涯说着,隔空抓一把空气,紧紧攥在手里。

    无为无奈的叹气,抬手一巴掌拍过去,“那些东西跟咱们不是一路,别给自己找麻烦,快跟上。”

    正如无为所料,金公子辗转来到小院儿。一对双生儿一身金光闪闪的打扮,两人正拉着小手儿睡在榻上,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不知是不是梦见他们可以走出这座金囚笼。家丁抱臂守在院中,一旁妇人看上去惴惴不安,不停地走来走去。晃得家丁也有些心烦气躁,正欲发作,瞥见来人。

    “公子爷。”两人连忙上前见礼。

    金公子一手示意两人噤声,看着内中两个娃儿,一瞬恍惚,竟认成了幼时的宫羽。他低声问道:“你们都准备过了吗?”

    “嗯,都已准备妥善,随时可以进行。”

    金公子点点头,瞧一眼在旁偷偷抹眼泪的妇人,“你们是第二次经手了吧?当年也是这样吗?当年那两个孩子,死……死得痛苦吗?”

    家丁立即抱拳回道:“公子爷,那个药并不会致死,如果药量掌握刚好,他们便不会在棺内醒来,也就……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说到最后,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声音也有些哽咽。妇人更是忍不住抽泣,索性进屋给娃儿整理被踢翻的被子。即使下一刻就要离开人世,她仍旧希望他们能够做个好梦,来生落到一户好人家。

    脑海中又一次想起宫羽,金公子幽幽言道:“人呐,岂会不知道自己如何死去呢?只是我们在蒙蔽自己罢了。你们准备一下,把他俩带过去吧。”他最后深深凝望着两个娃儿,头也不回地离开小院儿。

    就在金公子走后,家丁转身在旁边房中取出两碗黑糊糊的汤药。无为向有涯递个眼色,两人同时跳进院中,手起掌落,打晕房内两个大人。有涯抄起一个娃儿,夹在怀里,“走吧!”

    “放下!”无为一把拉住他,“你往哪儿走?”

    “出了金府,哪里都是生机,给他俩找个地儿安置一下。”

    无为一脸无奈地摇头,俯身扒下家丁的外衣,一边套在身上,一边言道:“我想看看金公子到底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有涯细细琢磨一番,一脸地笑吟吟竖起大拇指,“有理,我也想看看他对宫羽的情有多重。”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无为一眼。

    “那就扮上吧。”无为佯装不察,一手指着昏睡的妇人。

    有涯一脸为难地样子,“无为,我能不能不穿啊?这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怎么能上手扒衣服呢?”

    无为面色一沉,“我说的是放在榻边那件!”

    顺着方向看过去,有涯立即笑嘻嘻地拿过来,抖开一看,又苦着脸,“这不还是女人家的行头吗?还有,我这头发,这身形,也都对不上号啊。”

    “啰嗦啊!”无为此时已经整理妥当,还真有几分家丁的意思。他对有涯言道:“你就把它套身上,抱着一个孩子,跟在后面别出声,其余地我来处理。”

    金公子回到灵堂,重新燃起白烛,将灵柩小心翼翼整理一番。拿过银盆放在棺头,在内中贮满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玉质的小婴儿坐在水里。等了半晌,还不见那两人带孩子来,内心隐隐有些不安。他抬头望着夜空,即将进入子时了。

    此时,暗处有两人匆匆而来。各人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孩童,娃娃一身穿金戴银,被月光照得金光闪闪,好似一对儿小金童。金公子率先退回灵堂,也不去看那两人,只吩咐道:“放进去吧。”

    两人稍有迟疑,将小孩童放在金老爷尸体两侧。

    金公子长叹一声,低声道:“盖棺吧。”并未听见身后有动作,他转身看着两名垂首的仆人,心中升起一丝疑惑,“我说,盖棺!”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