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墨绶仍然明显感觉到自己手掌骨头,少说碎了两三块儿。
饶天泽惊叫一声,“兄长,你做什么?”正欲上前,才发现有涯一手按在她肩头,“二哥,你们……”
此时,无为一步上前,一手扣住墨绶甩过来的手腕,另一手一把抓起对方的衣襟。他看向饶天泽,忍下原本要说得话,改为质问,“你可能照顾好她?!”
墨绶盯着无为,又看了看饶天泽,任由自己被抓着,不还手,也不吭声。
见他犹犹豫豫,不肯表态,无为更添七分怒意,厉声吼道,“回答我!不敢说吗?!你要还是个爷们儿,就给我一句痛快话儿!能不能照顾好她?!”
一时寂静无声。虽然心知兄长是好意,但对着一个木头,逼出一句话是何等困难,她早就心中有数,眼下尴尬的反而是她。饶天泽咬着嘴角,准备出声给自己打圆场。
“能。”
终于听到答案,无为缓缓点头,松开手,“记得你的话,如果饶丫头有个什么损伤,天上地下再无你墨绶的容身之所!”
有涯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这黑小子要是再不肯吱声,打起来真不知道是劝,还是帮。他拍拍饶天泽肩头,一步窜到墨绶跟前,反手指指自己,嘿嘿一笑,“叫人。”
“什么意思?”墨绶一脸茫然。
“饶丫头是我俩妹子,你懂吗?知道该怎么叫人了吧?”有涯说着,看向另一侧还在气头上的人,“是不是,无为?”
岂知,无为根本不买账,“别拉上我,受不起!”他说罢,随意踢一脚地上一具尸体,算是撒气。
有涯冲饶天泽做个鬼脸儿,他看向墨绶,明知故问,“你们知道刚才那波是什么人吗?”
这一问本是为给墨绶一个台阶下,希望其能够借机说出实话。然而,墨绶却是摇摇头,“不知道。”
话音甫落。无为又飞起一脚,这次直接把一具尸体踢出院墙外。
饶天泽垂首沉思片刻,“那个领头的黑衣人,好像认识我,看到我活着他似乎很吃惊?”她顿了顿,眼前一亮,“我记得了,我记得那件黑羽斗篷,那个人是……是……叫什么来着?”
“文世遗。”墨绶淡淡地言道。他曾为解释窘况,向饶天泽透露过对方姓名。以她的聪颖,怎么会记不住名?无非是察觉到气氛有异,故意让他自己说出而已。墨绶心中犯嘀咕,“莫非这两人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无为冷眼瞅着墨绶,反手拍了拍有涯,“杀回去!”
“我也去……咳咳……”
瞟一眼手臂尚在微微发抖的墨绶,无为毫不客气地撂下一句,“待着吧你!”
闻言,饶天泽不由得吐舌,对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喊道:“你们小心啊!”直到少师无为两人走地看不见人影,她觑一眼一脸颓废的墨绶,暗自嘀咕,“看着他这模样,兄长那句话,可以说是杀伤力很强了。”
“先坐下。”饶天泽扶着人坐在石凳,沉思半晌,问出心中的疑惑,“我知道盭绶之死,你非杀文世遗不可。但在那之前,你为何杀他?你们之间有仇?”
墨绶踌躇良久,“最初,我并非要要置他于死地,而是要带他……”他迟疑一瞬,“带他回去复命。”
“复命?!”饶天泽一脸震惊,“你是官家人?!”后者缓缓点头。万万没想到,墨绶竟然出身官家,但他作风不似一般官职在身的人,难道是身份特殊?她继续言道,“但盭绶被文世遗打死了,你宁可抗命也要杀他?”
墨绶没有说话,昂首望着远方。曾经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曾经那些刀光剑影的生死,一一在眼前浮现。天空中依次出现三道不同的光芒,皆是一闪即逝。他略作沉思,顿时大惊失色,悄然回首,看一眼等不到回答,昏昏欲睡的饶天泽,轻声言道:“天泽,回房休息吧。”
“哦。”饶天泽迷迷糊糊站起来,才刚一转身,又猛地回头,“不行,我得看着你。”
墨绶心头一滞,这丫头真是让人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啊。他一手覆在饶天泽肩头,“我不会再去了,你忘了,我答应过少师无为,会照顾好你。”
饶天泽还是有些不放心,见墨绶一脸真诚,而且已经不知不觉把她送到房门口,顺带贴心的帮她打开房门,只手向前一伸。她只好迈进房,回首看着墨绶将门关闭,看着那道身影一步一步回到另一间房。
“等这事儿过去,我还是要劝丫头回少师府。”走在路上,无为对有涯言道,“你也看到了,那家伙,给台阶都不下,嘴里没一句实话。要不是顾忌饶丫头心情,我刚才就直接扒了他,验明正身!”
有涯劝慰道:“先搞定文世遗吧。你可有眉目?”
无为双手一摊掌,“除了他家那只白螺,其余一概不知。不过也懒得猜,直接去打一顿,什么答案都有了。”
第117章 117
文世遗忍着手掌钻心的痛,一路退回家中,才推开门,脚下踉跄,摔倒在地。周全俯身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自家主子的时候,有所迟疑。他犹豫再三,悄然缩回手。
“今天辛苦你们了。”文世遗缓缓站起来,转身看着几个一边哆嗦,一边向后躲的人,“都回去睡吧。”
几个人松了口气,抱拳离开。身后,文世遗举起双掌,以闪电般的速度在每人身后落下一掌。
没想到雇主会背后偷袭,四人大惊失色,同时停步回头,“你……”然而,另在场所有人惊愕的是,文世遗的招式软绵无力,丝毫没造成任何效果。他们对着昔日雇主,张狂大笑,相互递个眼色,暗中握紧手上兵刃,“没了妖力,还想杀我们?哥儿几个,杀了他,咱们这是为民除害!”
倏然,一袭蓝色身影纵身略过四人头顶,于半空中抽出长剑,一式出,回身落地。四人只见眼前一道寒光划过,继而颈上一丝冰凉,未等痛感放大,皆是应声倒地。
文世遗垂首看着自己不断发抖的双手,面上浮现从未有过的慌乱,好象是稚子失掉了最重要的玩具。他一把抓住周全,“去!去黑貂岭取兽血来,快去!”说着推了对方一把,“我在神阁里等你。”
被文世遗抓住,周全脸色瞬间煞白,趁机挣脱,出了院门,拐到暗处。他一把扯开衣服,仔细查看自己胳膊,没有看到任何泛白迹象,这才放心下来,仰天自语,“好险!”
夜空中依次窜上三道异色的光芒,分别闪动三下便消失不见。周全猛然抬首,握紧长剑,回首看一眼院墙,迟疑片刻,一步跨出,青竹丹枫。
当无为和有涯赶到文世遗家,刚刚翻上外墙,就看到院内地上横着四具身着夜行衣的尸体。
“好剑法,一招四命!”有涯赞叹一句,“想不到文世遗一直都在藏招。”
“非也!”无为摇摇头,“文世遗功体特殊,一般人碰到就会遭殃,他何须用剑?我猜应该是他身边那个提剑的年轻人。”他沉思一瞬,站直身形,居高临下地扫视一圈儿宅院,“这院子里空荡荡,好像没有人了?”
“先去找那只白螺!”无为说罢,率先纵身跃上旁边更高的屋脊。他才站稳,还没等迈出步子,下面忽来一声兽吼,整个院落抖上一抖,堪比地龙翻身。无为晃了晃身形,终是没站稳,向后倒去。好在有涯扶他一把,两人同时凌空一个翻身,落在院中。
无为看了看四周,发现此处由地面到墙上,皆浮现出一层层白白的,亮晶晶的东西。如爬墙藤蔓似地,飞速向四周扩散。两人连忙纵身离地,再次跃上房顶,“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是凇!”一道沉闷地声音,从两人所处的屋顶下传出,“二位还不下来,是想要被冰冻在房顶吗?”
两人这才发现,雪凇已经蔓延到脚边。无为足下一沉,竟是果断踏碎了屋脊,直直掉落房中。
文世遗端坐在地,不动不移,身上没了那件儿黑羽斗篷。外面的雪凇也蔓延到这间房,还在外面筑起一道冰封的门。
一眼看去,到处都冰凉凉地冒寒气,无为不由得搓了搓手掌,这种天气,两人皆只穿一套薄衫,要不是仗着一身功力抵御,早就冻成冰雕了。他不再迟疑,提起施无畏就一棍招呼过去,“歪门邪道,看招!”
只听“咣当”一声,施无畏被文世遗胳膊挡下。无为立马撤招,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好硬!”
“哈哈哈哈!滋味儿好受吗?!”文世遗猖狂大笑,“既然敢坐在这里等,就不怕你们两个。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他顿了顿,斜眼看着两人,“我可提醒你们,这是一具凡身,若失手打死了,有何后果,相信二位心中清楚。”
“瞎操心!”无为手挽棍花,变个招式再次劈过去。
棍到面门,文世遗稍稍抬手,轻而易举地挡开,只守不攻。任凭无为从哪个方向袭击,他都能一一挡下。
有涯在旁观战,听得屋里子一阵噼哩啪啦地撞击声,不由得皱眉头,暗自嘀咕,“这俩是叫上劲了,果然不是自己的,都不会感觉到疼。”他一手托腮,在战团外走来走去,注意着文世遗的一举一动,想要帮无为找到突破点。
无为一连攻了不下百招,对方就跟长在地上似地,纹丝不动。转念一想,到处是冰,可不就是长在地上了。他一手横起施无畏,另一手结印向棍梢一点,“离!”施无畏毫无反应。他面上一瞬愕然,不死心地又试了两次,棍身连个火星儿都没迸出来。
“哈哈哈哈!”文世遗见无为三番四次没倒腾出花样,调侃道,“小修者不成气候!此地背靠黑貂岭,又临小凌江,属坎位,加之此刻乌云蔽月,东风相助,你是借不来火了!”
“话多!”无为狠狠言道。他自然知道对方说得都是实情,但上半夜交手时候,没觉得文世遗十分难缠,这会儿再较量,判若两人。
随着冰封空间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无为明确察觉到施无畏表面有异,暗自转动手腕,却发现扯的手掌疼。他忽地反应过来,对面是个不停散发寒气的大号冰块儿,用施无畏根本就是个错误,随机收了兵器。转身绕到有涯身后,推了一把,“你上!”
“啊?!”有涯一个趔趄,回首瞪大眼睛看着无为,“为什么?!我连武器都没有,怎么和他打?”话虽如此说,身形倒是向前一送,瞬间凑近文世遗,纵身一个鞭腿踢过去。后者仍旧只凭胳膊来挡,然而这次情况却不同。
一声闷响过后,文世遗面色大变,胳膊被对方夹在膝窝,一时抽不出来。有涯冲他一挑眉头,“没辙了吧?我不客气咯!”说罢,略微送了力道,凌空一个翻身,一脚踢向文世遗,继而起掌就是一连串的快攻。
“果然!”无为心道,“有涯上次得手不是走运。他真的能够破文世遗的邪功,为什么呢?”
文世遗虽不惧施无畏,但对有涯的连番攻击,却有些出左右支绌,频频催动邪力挡招。即使如此,他的下盘依旧不移不动。
这情况引起无为注意,“难道非是文世遗不想动,而是动不了?!”他一边思忖,一边观察两人招来招往。
冰面上一次次划过细不可查地闪动,无为猛地将目光落在文世遗身后。只顾着打,却忘了那古里古怪的白螺。他纵身跃过两人,伸手去抓。文世遗察觉,立即改变招式,抬手阻止。有涯见机会难得,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文世遗胸膛。后者仰面倒地,没了动静。
“死了?!”无为不敢置信地踢了踢文世遗,见其毫无反应,连忙俯身探了探脖颈,松了口气,“还好,活着!”他把白螺拿在手里,来回颠倒,“这东西并无妖气,文世遗为什么拼命护着?”
有涯懒懒瞧过一眼,“冻死了,先破开冰层,离开此地,回去你再慢慢研究。”
“我来,你拿上。”无为说着,把白螺丢给有涯,沉腰扎马,运劲在双掌。还没等打出去,他耳边突地听到一声脆响,心中一凛,转身就是一掌。
两人回身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苏醒过来的文世遗。只是此刻他全身被雪凇包裹,一边生长,一边掉落。挥舞着两条手臂,奔着有涯就去了。
有涯一跃躲开,纵身飞起一脚踹在文世遗肩头。方一接触,霎时感觉到一阵冰凉由脚底窜上心头。可这回,文世遗只微微停顿,一手抓住他的脚踝,向外一扭。有涯连忙随之凌空翻了三圈儿,同时另一腿纵劈而下,这才得以脱身。
文世遗抖了抖手臂,缓缓扫过两人,把目光停留在有涯身上,挥舞着双臂攻过去。
“这次非打得你睡到明早!”有涯一抬手准备应招,看到白螺还在自己手里,嗖地丢给无为,“接着!”继而,提起拳头,毫不犹豫地一手扣住文世遗手腕,另一手重拳砸在对方手臂,接着手腕上翻,一拳打中对方下颚。
一套招式连下来,后者应声倒地。
两人面面相觑,“怎么又躺下了?!”无为不禁翻个白眼儿,把白螺塞有涯手里,“拿着,我去看看,还活着吗?”尚未等他靠近,文世遗嗖地从地上直起来,看也不看跟前的无为一眼,直接扑向有涯。
“喂!当心!”无为大喝一声,同时翻掌去抓文世遗的手臂。一阵冰凉袭来,他顿时松开,甩掉一手雪凇。
有涯一边躲,一边喊,“他怎么总追着我打啊?!”
无为一边搓着双手,一边看着他们两个在这冰封的狭窄屋子里,四处乱窜。他眼前一亮,对有涯打个响指,“白螺给我!”后者略微愣神儿,眼看文世遗扑上来,立即丢出去,同时抬起一脚。
“别踢他!”无为拿着白螺,走上前,看一眼僵立在有涯跟前的文世遗。他伸出一个指头,朝对方身上轻轻一戳。后者直直后仰,砰地摔在地上。他拉着有涯后退数步,把手上白螺一递,“你拿上。”
有涯才将拿到手里,就见文世遗腾地站起来。他眼疾手快,飞速塞回无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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