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纻舞》分卷阅读121

    “……多加一把八角。”宁长青微微侧眸。

    “是。”老汉低声应了,抓了八角放进了腌肉的罐子里。

    “他除了说想吃腌牛肉,还说什么了?”

    “还说最近立秋了,很容易犯困。”

    很容易犯困……宁长青皱起了眉,他记得季麟哥从来没有犯困的时候,他像是高空中飞翔的鹰,高悬在山峰之巅,永不停歇。

    季麟哥知道他来了此处,并且配合自己的伪装,加上这里防卫如此严密,那必定是被迫被关在此处,季麟哥的本事他是知道的,那孟鹤冬既然敢把季麟哥单独关在此处,定然使了什么伎俩……

    很容易犯困……

    他的眼睛狠狠闪了几下,难道!孟鹤冬对季麟哥做了什么!就像是他曾经杀齐凌之前朱雀对那些暗卫做的事一样!就像是他曾经利用青蛇绑了季麟哥的那次!

    是药,还是……废了武功?!

    宁长青猛地站起身,焦躁地走了两步,又硬生生逼着自己蹲下来,他整个面庞的肌肉都在剧烈的抖动,双眼黑成了一片深渊。

    眼中的东西天旋地转,几乎让他晕厥。

    他快速地喘息着,用指甲紧紧扣在地面上,困兽一样抓挠着,像是兽夹中鲜血淋漓的虎爪。

    一旁的属下发觉出不对劲,放下手中的火,无声地跪在一边。

    房间里是低不可闻的压抑低泣。

    ……………………………………………

    夜色很深了,江季麟的卧房里仍旧亮着蜡烛,烛火洒在每个角落里,显得柔和却单薄。

    江季麟一刻钟前才沐浴完,发丝半湿着,握着手中的薄书靠在床头,许久也没有翻页。

    方才他沐浴的时候,南院有些骚动,都传到了这里,南院的方向,是厨房,柴房,下人住的地方。那骚动动静难得的大,竟传到了这里。

    所以……他很担心。

    忧心如焚。

    可若是他出声询问小流,必然会让他怀疑,因为按自己平时的性子,除却关乎自己的事,天塌下来与他都无关,更不会特意询问一段没有意义的骚动。

    书页仍是停滞在同一页上。

    江季麟沉默地盯着书页,良久才把书扔到一边,苦笑着闭上了眼。

    目前最稳固的办法,就是等,只有等。

    其实不是没有办法逃出去,如果宁长青是自己的下属,以命相拼,再做好接应,他还是有很大希望逃出这方牢笼。

    以命相拼……江季麟头一回觉得自己也是自私的。

    从前的他打心里以为别人为他而死理所当然,能为自己卖命的人都是死得其所……当真是……轮到了此时,才知道什么叫做舍不得。

    人总是轮到自己挨刀,才知道那有多痛。

    而他舍不得宁长青为自己而死时,才晓得没有人,该是死的理所当然的。

    这是惩罚吧。

    他手上沾了这么多亡魂,老天终于看不下去了吗?

    他嘴角的苦笑越来越浅,最后僵硬成了一抹苦涩。

    “公子昨夜没睡好吗?”小流服侍江季麟洗漱了,面带忧色道。

    “昨夜多梦。”江季麟抚袖淡淡道。

    “那小的今晚安置些安神香”

    “随意。”江季麟面色仍是淡着,狭长的眼角却露出些不耐来。

    小流便敛了口不再说话,他早已习惯这位绝世公子的冷眼寡语,他也很清楚面前这位虽摆着架子但确确实实暂时翻不了浪的人,曾经是怎样的人物。

    他也清楚,自家的将军对这人怀着如何的心思。

    可无论种种,这人一举一动流露出的气度,便是虎落平阳也断不会有犬敢来欺。

    他佩服这个人,同情这个人,害怕这个人,却也,希望这个人能遂了将军的愿。

    午膳的时候,桌上果然又摆了一条烤鱼。

    江季麟侧眸瞧了一眼小流,夹着尝了两口就停了,反而多吃了几口腌牛肉。

    午膳刚用完没多久,孟鹤冬突然来了。

    第92章 应是良辰好景(1)

    孟鹤冬来的很突然,他面色不太好,一进屋就闷声坐在椅子上,目光微微沉着,明暗不明地盯着江季麟。

    江季麟正在写字,修长的指间捏着一支狼毫,对孟鹤冬视而不见,一径行云流水地挥墨。

    “京城有异动,我明日回京。”孟鹤冬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狼毫笔微顿了一下,一点墨渍晕开在纸上。

    “你早就料到了是吗?”孟鹤冬紧紧盯着江季麟,“你早就料到,一旦冯相言和留异断了你的消息,便会内外接应……”

    “我早就说过,你即便把我关在这里,也无法控制我手上的势力。”江季麟放下笔,打断了孟鹤冬的话,“我曾经把一桩绝好的生意摆在你面前,你却视而不见,如今这两人倒是比我预想的速度要快很多。”

    孟鹤冬面色不太好看:“你很高兴吧。”

    “并不。”江季麟抬眸,“我身陷囫囵,有什么可高兴的?所以孟大人,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这桩生意——给我解药,放我走,秦国悉数归你所有。”

    孟鹤冬冷笑:“我早说过,秦国我要,你我也要!所以这京城,我会带你一起走!”

    “你何苦如此执着?你明知这样僵持下去你胜利的机会并不大,最大的可能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江季麟重新拿起笔。

    孟鹤冬看了一眼他的画,那画上画着一条活灵活现的蛇,但那蛇僵着身子,背后是飘雪的枯树。

    江季麟用了几笔,便勾勒出一个人影来,却是一个背着柴篓的农夫。

    孟鹤冬的眼角抽了抽。

    农夫和蛇。

    “…你觉得我是那条蛇?”他闷闷不乐地问。

    江季麟没有搭话。

    “……我没有要伤你的打算,我只是……想得到你。”孟鹤冬苦笑了一下,“更何况,当初先要杀我的,是你。”

    “若不是你私调御林军,运作朝堂,我会杀你?”江季麟的语气极淡,淡的一瞬间就激起了孟鹤冬的不甘。

    “那是我担心你!我看的出来,我一眼就瞧得出来朝堂上那个人不是你!我怎么能不担心,怎么会没有动作!”孟鹤冬拍案质问。

    江季麟添了几笔,整张画便画完了。

    他丢了笔,若有若无瞥了眼孟鹤冬,眼带嘲意:“这确实是一个好的借口,我要是你,也不会错过这个好借口。”

    “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我若是想找借口,你做过的所有事,私结乱党,威胁重臣,谋害先帝,贩卖私盐,哪一桩不能做借口!”

    “孟大人准备做的很齐全嘛。”江季麟眯着眼,“这桩桩罪名,足够我死上十次了。”

    孟鹤冬一时语塞:“…你明知,我不知这个意思……”

    江季麟坐在太师椅上,舒舒服服伸着腰,手指闲散地敲着桌面。

    “…我不是那条蛇,绝不是。”孟鹤冬重复道,说完这句后,紧盯着江季麟,沉默了良久又开了口,“宁长青才是那条蛇!”

    江季麟敲桌子的动作顿了顿。

    “我索性告诉你!周国灭了!麟军只整顿了两日便发兵北上直奔汉中!你是要和我内斗下去还是要看着……你方才说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宁长青就是那渔翁,他才是那条蛇!!”

    他有些歇斯底里——只是一个名字,他才只是提了一下宁长青的名字,就足以得到江季麟平淡冷漠之外的反应吗?!

    江季麟像是入了定一般眯眼沉思着,对孟鹤定的歇斯底里毫不在意。

    难怪留异和白虎的反应比自己预料的快很多,是宁长青吗?

    周国这么快就灭了?他本想留着朱家亲自收拾,看来没这个机会了。

    麟军发兵北上,主将却在这一方院落潜伏……他真不知,这是剑走偏锋,还是一个错误。

    宁长青的具体计划到底是什么,又留了怎样的后路,又如何安排了军中大事……这些种种的问题,他都忍不住焦心。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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