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竹马,坑爹造假》分卷阅读46

    老妈子继而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件事啊,也不知徐道长听了……”

    我问她:“什么事?”

    她愁眉苦脸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开口:“季大人他……”

    我喉咙一紧:“他怎么了?”

    她叹口气,垂了垂眼睑:“倒也没怎么,只是把官辞了,说是要回家养老去了……”

    我急火攻心,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二十来岁的人,养什么老?”

    老妈子幽幽道:“估计啊也是故意气皇上呗!这朝中谁都知道季大人是皇上心腹啊,可那天季大人居然公然上书,请求皇上网开一面,放了天牢里那逆贼,你说这不是存心跟皇上过不去吗?”

    我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好整以暇问:“然后呢?”

    老妈子知道我是个纸老虎,也不怕我,竟还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嗓,才继续道:“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皇上面子,皇上自然是龙颜大怒,可居然也忍着,愣是没发作,回去后竟然还真的放了人。不过当天下午呐,皇帝翻了笔旧账,随便找了个理由赐了季大人二十大板。季大人被打得满肚子气,当天晚上就进宫递了奏折,也不管皇帝答不答应,直接收拾行囊连夜出城了。今早皇帝派人去他府上察看,哪还有个人影儿哪!”

    我长叹一声,小顺“乞骸骨”一事,实在是荒唐不堪。众人都以为是他向来得宠,忽然被打了二十大板心中积郁才出此下策。可我知道,他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表达对颜寅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抗议。究其原因,还是我连累了他。

    第75章 雨歇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睁开眼时,明晃晃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我用手指夹了夹眼皮,眼泪便止不住地流,心想,完了,本帅哥这双桃花眼恐怕不多时就得肿得如鱼泡一般了。

    待眼泪流干了,周遭恢复清明,仔细一看,刚吊起来的半条命险些又吓没了——床前不知从何时起便站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偏偏这女鬼还双鬓发灰,满脸刀刻般的皱纹,两只眼睛红肿得比鱼泡还厉害,生生辜负了我对聂小倩的幻想。

    我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扶了扶额头:“老妈子,您是想趁早把我吓没了,好继承我拿命换来的家业是吧!”

    老妈子一听,豆大的泪珠又扑簌扑簌落下来,砸在了我御赐的地毯上,更砸在了我的心尖上,我连忙伸过袖子去接她那一滴滴“金水”!

    “行啦行啦,老妈子,别哭了,大不了,我走后家产分一半给你呗!怎么样,天底下怕是再找不着我这么良心的东家了吧!”

    我这人心软,看见女人梨花带雨的样子,总是会觉得不忍心,尽管对方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妈子……

    谁知她一听,哭得更凶了,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历来都是奴才千方百计哄主子开心的,怎的到我这儿却反过来了。

    我叹了口气,揉揉额头:“得了得了,本公子头都被你哭炸了!”

    她闻言,这才泪眼婆娑地抬起她的两个大鱼泡,无言望向我。我叹口气:“别叫‘公子’了,叫我一声‘子方’罢!”

    其实我一直在想,若是我有个像她一样的娘亲……

    若是我有个像她一样的娘亲,父亲便不用背着爹的名,活着娘的命,好好一个大好男儿,硬是被一床床糟得臭气熏天的尿布逼出唠叨病,整日对着我和云叔叔婆婆妈妈念叨“小白菜又涨了两毛”;若我有个像她一样的娘亲,便可从小享尽天伦之乐,长大后也能听到老妈子日日在耳边催促早日找个好媳妇儿;若她是我娘亲,哪怕跟着她到妇人家为牛为马,一夕累死朱门前,也比现在孤苦伶仃混吃等死来得痛快……

    可老妈子憋了半晌,终究只红着眼睛满脸委屈憋出一句:“老奴……老奴不敢!公子恕罪!”

    这老妈子,真是嫌小爷活得太长了!

    我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或许我转世投胎之前便已注定五行缺土,命里缺爱罢!

    看她那一副战战兢兢,衣冠凌乱之态,大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别人看见了保不准怎么想我,我一世英名可不能毁在这糟老太婆身上!

    我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手刚抬起来,我自己都觉得诧异——这白如羊脂玉一般的手,几年前的我恐怕要羡慕得口水都流出来了罢!

    老妈子又擦了把眼泪,叹了口气:“对了,上次公子找华神医求的那个方子,不是说可以起死回生么,老奴这便给公子找来!”

    随即,顺手带上门出去了。

    我心里惊呼:“我的祖宗,这可是御赐的檀木门框啊,你这一大把鼻涕一大把眼泪抹上去,可真是要了我的小命!”

    不过转念一想,也好,眼不见心不烦,终于不用听这老不死的在我耳边嚎丧了!

    反正她一时半会儿是找不着了,因为那方子早被我一把火化了,拿去糊墙脚了。

    其实那方子,早便被我拆开看了。

    若真有什么绝世良方,管他灵不灵,真等到病得下不了床才看的,那是傻子!

    厚厚的一沓白纸上,寥寥写了几个字。

    “也无风雨也无晴”。

    那日我满怀期待地拆开那“独门秘方”,看到这几个字,心里一凉眼前一黑,胸中却也已了然。

    这其实是江湖郎中常用的招数,先告诉你:“你这病能治,别急,死不了!”先吊着你口气,多少个半条命的人便这么生生给从阎王爷面前拉回来了!若真救不会来了,死前最后几天,什么江湖恩怨红尘情仇多半也都抛之九霄云外了,看见这几行字,奈何桥上喝孟婆汤时估计也觉得味道格外鲜美些!

    这郎中也有高明之处,一眼就看出了我这病是心病,就像癞蛤蟆不长毛,没法治的!那之前,这事儿只有我知道,萧落、那小杂种皇帝,甚至是这老妈子,千方百计,踏破铁鞋为我求医,只有我知道,我这病,没法治,除非那人现在从地底下先开棺材爬出来,不然我活不过一年。

    死便死吧,反正不过两眼一闭的事,运气好了,奈何桥上还有人等着我。反正我这一生也算是无愧天地,积的功德够我享几辈子清福了,十多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兴许还是个良田万顷,妻妾成群的好汉。

    多亏了这病,不然我倒真担心自己舍不得走。也好,奈何桥上云礿若是腿站麻了,那杀千刀的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法子耍老子!

    八荒**战事渐平,越明军已受了招安,而其他起义军更是支离破碎。

    往窗外望去,天地太平,海清河晏,三春艳阳透过窗柩照进来,一株杏花开得正盛。

    我出神地望着窗外,忽然有些移不开眼睛了。

    第二天却是未见着那般热烈的阳光了。约莫正午十分,竟堪堪下了一场雨。

    我已是动弹不得,只能虚弱地唤了声“老妈子”,那候在门外的中年妇女便又屁颠屁颠跑了进来。

    我让她将我搬至院中亭子里那把躺椅上,她原本还有些犹豫,红着眼眶哆嗦着伸出手,竟是轻轻一捧就将我捧了起来。

    我其实很喜欢雨天。

    我更怀念西南那小山沟里阵阵穿山而过的酥雨。

    在这样一场稠密安恬的雨中离开,悄无声息,干干净净,未尝不好。

    我以前常想,“死”究竟是什么概念,究竟是一本章回的完结,或是一场骤雨的停歇,甚至于只是一场烟云的消散……

    雨越下越大,我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万木已成轻舟,我摒却生前千贯家财身后万世浮名,只愿最后再听那人轻唤一声“子方”。

    仅那一声,便直直戳到我心尖上,叫我再忘不掉了。轮回路上踽踽独行,也可蹈锋饮血。

    阖眼的最后一刹,望见那人穿过重重雨幕向我走来,油纸伞下素衣被雨水沾湿,似微微泛起微波的湖水。

    他双目依旧雪亮,眉眼却又瘦削了许多。

    纸伞跌落到一旁。那声音三分沉郁,万丈波澜:“子方,你受苦了……”

    第76章 病愈

    五年来的种种皆作过眼云烟,那些苦处不过是上天所赐的一场梦境,唯眼前人眉间一点愁是真实的。

    我等这句话已经五年了。

    我以为我可以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苦,可事到如今我却不想就此撒手人寰。

    我哆嗦着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皮沉得厉害。

    他端过一旁的药汤,兀自尝了一口,随即弯下腰吻住我,温热的药汤就那样自他唇齿之间渡了过来。

    几缕青丝从他雪白的衣襟上滑落,匆匆拂过我的眉梢,而他来时发梢上沾的一粒水珠泛着些许凉意,缓缓自我眼角滑落。

    佛说世间七苦,皆苦不过这三滴岐黄汤,而我却耽耽溺在其中……

    他替我略微号了脉,从背后竹篓中取出银针,放在火上灼烧着。

    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他竟还懂医术,不过横竖都是死,交给他总归放心些。

    他的手很稳,一针一针扎下去,我很快便成了一个银刺猬。

    望着他紧锁的眉头,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轻声问道:“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额头上也被扎了几针,此刻我一说话,脸皮便疼得厉害。

    他柔声道:“别动!”

    我不甘心,换了个问题:“你怎么都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还想干脆陪你去……”

    他将手指轻轻覆上我嘴唇,堵住了那个“死”字:“我知道,你受苦了!欠你的,我用余生来还,可好?”

    算来算去,似乎怎么算也不亏。我勉强挑了挑几乎僵硬的嘴角:“君子一言……”

    他眉目渐舒,从中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来:“驷马难追!”

    老妈子先前看我熬不住了,急得抹着眼泪去请大夫。可带着老郎中回来,一推门,见我又精神抖擞地下了地,更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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