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贯满盈重生男[直播]》分卷阅读112

    “她,她没让我诊脉。”厉弦很懊恼,拼命回想当时阿姐的神色,“阿姐与我说话时,倒未有什么异样,看着也还好,只是她……她哭了。”

    仲衡一把将神思不属的人按坐下,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既是如此,一时应是无碍。王不留行,王不留行!阿姐既然送了这药给你,怕是暗示帝欲不利于你,让你赶紧走。先回去,明早派人查探皇后娘娘目前的情形,再作打算不迟。”

    “先不要回相府。”仲衡蹙着剑眉,凑到厉弦身边耳语,“若真是我们猜的那个意思,‘他’在暗,我们如今在明,相府的位置不利,四周街坊密布,纵马也不易。”

    要是有何变故,只需几百个兵卒在街坊两头一堵,围拢起来,便是瓮中捉鳖之局。

    “去南苑庄!”厉弦当机立断。

    那里地处京郊邙山南麓,紧靠饼子山,跨过一条山涧便是茫茫群山。

    仲衡弯腰钻出马车,飞身跨上他的大黑马,脚下用力一夹马腹,高声喝道:“速行!”

    黑马一声嘶鸣,撒开蹄子开始奔行。黑夜之中,一行车马迅速地转向,急急驰向厉家位于京郊的南苑庄。

    ***

    “兄长……他人呢?!”厉弢面沉如水,问道。

    厉安肃立垂首,有些尴尬地禀道:“原是说,大公子他这两日会到京考课,是以奴派人去城门守着,今日本是传话回来,说大公子到京就直接去了殿见,谁知……”

    “你未曾去接,也未让人在宫门外等候。”厉弢低声说道。

    厉安花白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些,扯出一丝干笑,也未辩解什么。

    “行了,安伯,你且退下吧!”

    厉弢看着大管事厉安缓缓行了个礼,有些佝偻的身形慢慢走出门外,他深深叹了口气,这一两年,这位大管事老得越发厉害,行事也越发孤拐势利。

    在他眼里,远赴西北任个小小屯田校尉的大哥,大约便是被父亲“流放”了。

    那在自己眼里呢?

    厉弢扪心自问,却无法回答。

    兄长远遁,在京城,在厉府,他厉弢便是当仁不让的厉相公子。他斥责厉安未曾尽责去迎兄长,他自己又何曾从心底里欢迎厉弦?诸多借口责难,不过两字——“不想”。

    不想念,不想见。

    思及便是烦闷,念及便是惶恐与心虚,明明自己也未曾对不起兄长半分。

    见不贤而内自省,却是己亦有是恶。

    厉弢闭了闭眼,不去想那些忧心烦恼的事,兄长既然已至京都,自然会回府相见,无须庸人自扰。

    倒是父亲……

    想起近日父亲来去匆匆,神色焦虑,似是连头发都白了几许,厉弢只恨自己年少力薄,不能为父分忧。不如让厨房用兄长留下的滋补方子做些汤水,多少也让老父滋养几分。

    他思绪纷纷,一时思及宫中已有身孕八月的皇后长姐,一时又念及在西北吃了两年风沙的兄长,再想想府里风云暗涌,不服气,想争着出头的庶弟妹们,竟是少年人也多愁思,心神不宁。

    ***

    厉澹躺在床上,鬓乱钗横,蜡黄的脸上已血色尽褪,额头的汗水湿透了鬓发,往日秋波盈盈的美目瞪突着,死死咬着口中紧缚的布条。

    “娘子,娘子……”

    留珠死死咬着唇,眼泪不停地流着,痛哭失声,双手颤抖着,拼命撑开厉澹的腿,口中不住喃喃:“用力,用力,已见着头了!”

    厉澹口中嗬嗬有声,突地一阵抽搐,竟是连面容都痛得扭曲了,脖子挣命似地猛然挺起,嘴角血色迸裂,无声长号。

    “……出来了,出来了!”留珠一声低低的欢呼,忙又堵住自己的嘴,咬牙从血泊中抱起浑身皱皮通红的孩子,倒过头来,用力一拍孩子的小屁股,孩子却没有一点响动。

    留珠只觉心头突突乱跳,眼前一阵阵发黑,喃喃念着:不会,不会的,上天保佑……

    她手下连连,又使劲拍了几下,孩子突地发出了一声猫叫般的呜咽。

    留珠喜极而泣,涕泪纵横,又慌手慌脚地将孩子的嘴小心用布巾捂住,道:“娘子,娘子!是位小皇子。”

    厉澹闭着眼已倦极,此时才睁开眼来。

    她深深望了一眼血迹未干的孩子,缓缓转过头去,抖着手解开自己口中的缚带,干裂的唇轻轻开启,道:“留珠,我将他,托,托付给你了。去罢!”

    听闻此言,留珠浑身颤抖着,将孩子草草擦净,包裹好,抱着他哆哆嗦嗦地跪下来,用力磕了三个头,哑声道:“婢子以命护着,必将他安然交到公子爷手上。”

    厉澹闭上眼,道:“走!”

    留珠再不迟疑,将孩子藏入一只锦盒之中,匆匆塞入床下,又拿出早已备好的一团血肉,放到厉澹腿间,突地嘶声喊道:“快,快来人啊!皇后娘娘,她,她不好了……”

    永禾宫中兵荒马乱,人影幢幢,皇后娘娘身怀六甲,却未留神动了胎气,以至八月的胎儿不保。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在一片混乱中不知所踪。

    太医退了出去,去向皇帝禀报娘娘如今的状况。

    厉澹勉力撑起身,道:“扶,扶我起来梳妆。”

    “娘娘!”柳儿泪流满面,却不敢不从。

    她虽不是厉府出身,却也是娘娘从潜邸之时就带在身边的心腹,如今眼见娘娘如此惨状,还惦记着女为悦已者容,心中实是又痛又怜。

    厉澹勉强坐起,对着铜镜却是连眉笔都拿不稳,手中一颤,笔落了下来。

    轻叹一声,道:“柳儿,你帮我敷粉着眉,要楚楚可怜,不见凄惨。”

    她顿了一顿,吃吃低笑自语道:“可怜爱,心才会有愧,若是丑得和疯婆子般,呵呵!万千宠爱说到底,不过是个‘色’字。”

    “扶我去旁室,此间血腥味太浓。”

    “喏。”

    ……

    周敦走进宫室之时,只见他的皇后身着纯白的亵衣,盖着一床薄薄的锦被,披发躺在千工百子拔步床之上。

    她的脸色惨白,泛着些许晕红,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侧,双唇血色极淡,两行清泪从紧闭的眼眸中缓缓流下,孱弱得像是一朵风中的野菊。

    听见他的脚步声,厉澹的眼睁了开来,眼中盛满愧疚与绝望。

    她呜咽着,道:“皇,皇上,妾未能好好保护你我的孩儿,我,我……”

    “梓潼莫心焦,这孩儿许是与你我无缘,总还会再有的……”周敦俊美的脸上满是忧伤与痛楚,缓缓坐在皇后的床头,紧紧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不,我知道自己的身子。”厉澹凝视着那张美似潘安的俊颜,心中冰寒彻骨,口中却仍哀声道:“我撑不下去了,要去陪我的孩儿,不能再与您白头偕老了……”

    这个男人以皇后之位为聘,那人以江山作嫁,她又怎么还能够活得下去?唯有无知无觉地乖乖一死,成全他的英名与颜面,或许还能留半丝歉疚与情意。

    “梓潼……”

    周敦眼中盈然,似有泪光。

    “皇,皇上,妾只求您一事,”厉澹微微转身,将自己最美的侧面对着帝王,犹如天鹅垂死,哀声祈怜,“我唯有一个胞弟阿弦,生性莽撞又顽劣,却是喜爱自由自在,我求您,求您照看着些,让他平平安安,自,自在一世……”

    她喘息着,气息不稳,身下的血腥味渐渐又浓重起来。

    周敦垂下眼,终有一滴清泪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你便是多思多虑,安心养着身子,会好起来的。好好歇着,我让太医再为你诊诊。”

    元和帝站起身,轻轻为皇后掖好被角,没有再看一眼她的眼睛,起身离去。

    厉澹凝视着那熟悉的背影远去,惨然一笑,阿弦,阿姐要拖累你了。

    第144章 托付

    快两年没有主子入住的南苑庄, 在这晚热闹了起来。

    不受主子待见的庄子, 若是再无什么好的产出, 在主家眼里便可有可无,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让主家给卖了,那这一庄的奴仆生计却是不知如何了。虽说南苑庄是郑氏夫人的嫁妆,不会轻易发卖,可小主人一个西北赴任, 一个进了深宫内苑,这庄子眼见着就寥落下去。

    如今可算好了, 主子回来了!

    老郑头声若洪钟, 连腿脚都似是轻快了三分, 指挥得庄中的奴仆团团转,连跟着大人去了西北,如今又返回京城的张七郎也没放过。只是如今张七郎可与往日大不同, 一身劲装拾掇得干净利落, 虽然还是少话,却不是以往的畏畏缩缩,而是稳重寡言。

    郑老头好奇地问了他几句, 这小子却回道军机不可泄露,不但指使不动, 连搭话都不应了, 只是肃然而立。

    啧!公子爷果然会调理人。瞧那往日砍柴瘸腿,整日里在公子爷面前晃荡的仲某人,摇身一变成了英武的将军不说, 人家到底是将门出身有底子的,可连张七郎这等农庄猎户都能调教成勇卒,那真是本事了。

    一百多号人在庄上歇息,光是安排床铺与饭食就忙到了戊时末。

    仲衡将护卫们分作三批轮值,又设了明岗暗岗,这才回到主居,厉弦正在与老郑头交待事情。

    “……把东西都收拾出来,愿意跟我去西北的都去,想散的你尽快发了遣散银子,让他们回厉府或是放了奴。”

    “公,公子爷,这是怎地了?为何突然要我等去,去西北?”

    老郑头神色惶惶,不知为何公子爷为提起这茬,难道要将郑夫人的嫁妆庄子给发卖了不成?跟着主子当然好,但这庄子他呆了快二十年,一草一木闭着眼都熟知,更不用说这么好的避暑冷泉庄子,放眼京城都再寻不到第二个。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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