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他去找了另外一个人。”阿初抖动了两下翅膀，在温暖的房间里转着圈向zark汇报今天看到的情况。
zark沉吟，“我知道了。”
“你就不生气？他会去找别人，说不定他已经恢复记忆了，可是他却没有来找你。”阿初的语气又有点像包租婆了。zark顿时觉得自己花了那么多时间来改造这个异界生物的努力简直白费。
“没关系的，你别再去找他了。”
阿初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对程虞这样的行为一点情绪都没有，以前是他忘了也就算了，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他看过那个被他选中的男孩，长得是很美，可怎么看也不如阿野来得有味道，阿野那么男人，野性而内敛。
虽然话少了点，可这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回想起刚见到阿野时的情景，阿初心里有点不落忍。他现在已经不会觉得他是一个饥饿艺术家了。他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知道程虞的记忆出现了怎样的偏差，他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所有的巧合和机缘。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帝精巧的安排，并且，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真正参透了上帝的玄机的，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得到完整的讯息。他们，没有谁是看到了全部真相的，上帝也不会让他们看到。这或许就是人类的悲哀。他们永远不知道世界的全貌，哪怕用尽力量也拼凑不了他们认知以外的真相。
阿初想了想，他得用一些别的方式促进这两个人的接触了。这就是上帝派给他的有趣的任务。也是这两个人必须要经历的，一些或许是玩笑的东西。
“好，我不会再去找他。那我们玩个游戏吧，你要我不去找他，也得你自己能不去找他才行，你能做到吗？”
“没什么做不到的，我原本就打算再也不去干扰他的生活。”
“如果你违约了，那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他。”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希望你能做到。”
这个约定，原本就是陷阱。阿初心里盘算着，让程虞回想起一切原本就是他内心的**，人生来就是矛盾的，zark不去打扰他的决心或许暂时能占上风，但那也是他有意压抑的结果，要让天平沉下去的另一端浮出水面，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他沉沉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程虞还在我身边熟睡。趁此机会，我仔细地观察着他。程虞自己其实也是一个相当好看的人，相较粗犷的男人而言他的线条还是比较柔和，鼻子挺得恰到好处，唇形也很漂亮。不过他清醒的时候没几个人会像这样仔细地看他，他脾气太坏，周围的人应付不来他的喜怒无常，这个问题因为我知道原因所以我也只能包容他了。即便是他没脾气的时候，只用那双眼睛瞪着你，也没人敢喘气。
他很吸引人的目光，只要他在的地方就有人大脑一片空白，不自觉地愣愣地听他讲话，被他吸引。可能他是个从小就呼风唤雨的人物，天之骄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强势地插入别人的眼球的，但他早就做习惯这种事了。
可是……我又回想起他告诉过我的那些梦和现实，它们交错在一起，盘根错节，早就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但无论它们究竟是梦还是现实，程虞总是处于一种焦虑状态。他害怕自己被抛弃，恐惧去面对，不停地靠近死亡。这和他表现出来的种种又充满了矛盾。一个近乎病态的焦虑着的人，真的还有能力去控制另一个人吗。而且还让他心悦诚服。我又很没骨气地想起洁白的玉石了。
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玉石温润的身体，我刚一转头就被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吓了一跳。
“你醒了怎么都没声的？吓死我了。”我拍着胸口翻了他一个白眼。
“我不是在做梦？”
“你做梦做傻了吧？见什么都是梦？”
“那我们为什么会睡到一张床上来？我不是带你去酒吧了吗？难道……昨天晚上，我们两个？我靠！别他妈逗我了！”
“滚！谁稀罕和你睡一起了。昨天晚上……”等等，昨天晚上，我们两个去酒吧？我诧异得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他，又把什么都给忘了？
“昨天晚上怎么了？”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头等我的答案。
我冷静了一下，打算先稳住他再说，“你喝多了，我把你抗回家又给你换了衣服，累得我再也没力气动，一不小心就躺下睡着了。你别做美梦了，我可能和你发生什么吗。”
“这还差不多。”程虞伸脚踹了踹我，“帮我找件衣服给我呗。”
这懒货，彻底没救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在衣柜里随便拣了两件衣服扔到他身上。看着他睡眼惺忪地在床上滚了两圈还没成功起床，我心里突然觉得有点难过，如果说之前对他的记忆问题还只是推测的话，那么这一次基本上就可以证实，他的记忆的确是缺失了。而且，还不是一小部分。
他忘记的东西，和zark有关，和那样的生活有关。依据这些，我大概能够拼凑出一些图案来，这些事情虽然对我而言不是那么不可理喻，可是一时之间也感觉信息量过大。所以，程虞很有可能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真的记起过自己的现实生活，他是真的，一直活在自己的编造和梦境里？这一猜想让我浑身发颤。
我哆嗦着去取壁柜里的麦片，忍不住想，程虞这么多年来还是以一个常人的身份存在，也没有任何人对他起疑，那么我们和他的区别究竟在什么地方？
思索良久，我不得不说如果有什么区别，恐怕就在于我们的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他的所谓记忆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罢了。但是，我们的记忆又真的是真实发生过的吗？想到这里，我已经开始在额角冒出冷汗了。
☆、25
后来，zark的乐队凭借那张专辑彻底红了起来。不是有人说，你热爱一个乐队的标志就是知道他们乐队贝斯手的名字吗。一个乐队里最引人注目的除了主唱就是主音吉他了。贝斯往往都炮灰。虽然这种说法听得多一点的人都不会认同，不可否认的是一个乐队里贝斯手的位置是绝不能空缺的，他很重要，但如果贝斯手技术不好，通常也没人会过多在意他，如果他的技术很棒，那绝对就是一颗明星。吉他手就不一样，吉他手往往很扎耳，好坏听得非常真切而且没有人不在意一个乐队吉他手的质量。不过一个优秀的吉他手，相较之下，也比一个贝斯更容易声名大噪。
嗯，总之，zark现在已经具备了相当的个人影响力。他做了一张自己的专辑，离开乐队后，专辑发行了。这张专辑好评如潮，顿时让zark的影响力再上一个台阶。
但他要的不是这些。
即便他现在已经很红了，他找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这个时候，距离我第一次见到他，已经过去五年了。
我问过他的年龄，可是他自己好像也搞不清楚。只说可能是30岁左右了。
30岁，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陪他走完人生的第二个三十年，因为这五年里我发现自己变得有些奇怪。有时候我会莫名其妙地变得很虚弱，虚弱到几乎快要消失。有时候我又会充满不可名状的力量，那力量充盈全身，这个时候，我终于开发出了自己作为一个异类生物比较像样的特殊能力，我能够读取靠近我的人类的记忆，还能进入他们的梦。我还是不能离开zark太远，但能够飞出的范围也比以前大一点了。
我也搞不清楚我的身体到底受到什么因素的影响，但他的确时好时坏。并不受我控制。
每一次当我全身充满力量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幸福的满足感。让我能够一直维持在那样的状态，没有什么愿望比这个更重要了。那种感觉几乎让人上瘾，也许和人类吸食毒品一样，也有可能和他们的□□一样。总之，我对那种感觉太渴望了。
一切发生改变的那一天，zark的新专辑《hurh》刚好发行，他在网站上看到一个视频，那个视频是一个网络作家酒醉发疯的胡言乱语。zark看得很专注，他说他认识这个人，说想去看看他。我尝试过读取其他人的记忆，可我没有读取过他的，因为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这样做，所以我不大明白他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他和这个人有什么联系。
这个叫丧尸的网络作家身份早就被曝光了。很容易就能查到他的所在地。zark放下手里的工作，带着我去了某市。
说来奇怪，越靠近目的地，我身上的能量就越充沛，就像有源源不断的精力不停地输入到我的体内。进入某市的范围，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我有预感，zark要找的人，说不定也在这里。他的问题，在这座城市一定会有一个了结。
由于能力的增强，我几乎是立刻找到了那个叫丧尸的网络作家的位置。zark跟着我找到了这个精神萎靡，脸色惨白的人，他像个游魂一样在大街上游荡。zark远远地跟在他后面，说是来看看他就真的只是来看看而已，他完全没有和他见面的想法。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他伸着细长的脖子缓慢地移动。
“你是来找他的就去和他说话吧。”
zark又跟了他一段路，看他回了家，站在窗口下抬头看他阳台上的落地窗。夜色已经降临了。“不用了，我们走吧。”
我不想离开这座城市，他也不应该离开这座城市。
我必须劝他留下来。我得找一个理由。
嗯，几乎是毫无办法的办法，我开始跟踪丧尸。说不定可以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可是他的生活，无聊程度和zark根本差不多，当然，zark的生活还要更糟糕，除了弹琴记谱还有工作上的一些必要行程他根本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丧尸的生活虽然也很无聊，除了写写写就是躺在床上发呆，可他好歹白天还是会出门喝杯咖啡，虽然他去的是家书店而且那家书店从来没卖过他写的书。
果然人类都很奇妙。
在丧尸的家里，我嗅到了异类的味道。仔细观察了一圈，是他的那张床。那张床不是人类常理中应该出现的东西，我也同样不理解他到底是什么。我连自己都不了解，又怎么会知道别的东西。
跟着丧尸一路去了书店，说实话，在看到那张床后，我第一次开始思考到底我们这些异类的存在是什么理由。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出现的目的又是什么。除了阿野，没有人理解我的存在，除了丧尸，也没有人会理解他那张床的存在。这几乎就等于我们的存在是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被删除的。既然如此，我们的出现又是为什么。只是为了给人类的某个目的服务吗？如果上帝这样安排，是不是太不公平。
就连我能不能继续存在，依附的都是某种我不理解的力量。人类的生命虽然也有不可控的一面，可他们终究是能比较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未来的。可我呢？
我低头看了看木然地蜷缩在椅子上的丧尸，看了看书店里穿着统一服装的店员，看了看漫无目的或神情专注的客人。我的存在，到底算什么？
过了今天，就和zark一起回去吧。他已经催了我好几天了。可能离开这座城市回去以后，我离消失也不远了。
夕阳西沉。和往常一样，丧尸裹紧了大衣最后一个从店里离开。
他走在冷风里，太久没去修理有点过长的头发被一阵疾风吹得乱七八糟。
“嘭”地一声，书店的门被人用力砸在地上，丧尸回头，看见那个店长站在门前的背影。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但也没能想出来什么，看了一会，便转过身走了。
可我却动不了了。
穿着牛仔裤和黑色短靴的店长一回头，我完全明白为什么阿野老是看着林佳树的照片了，因为他们的确长得很像。
☆、26
2016年，6月30日。
天气，晴。
我是程虞，今天我开始写日记了。最近我的记忆力越发下降，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因为昨天丧尸不在家，我正准备出门去超市采购时，却发现桌子上已经有一大袋东西了。我翻开一看，食物是我喜欢的，日用品是我缺的。如果不是有鬼，那么我一定是忘了自己刚才去过超市。
这件事情到不至于让我恐慌，但的确给我造成了一些麻烦。所以思前想后，我决定每天写日记，记下来我现在的想法，和我做过什么事，随身携带，这样我就可以随时查看而不至于忘记了。
2016年，7月1日。
天气，阴。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我觉得有些头疼。喝了一杯丧尸端给我的药，我躺在沙发上准备看一部电影。《搏击俱乐部》好像挺有意思。不过我刚调出界面，丧尸告诉我这部电影一个星期前我已经看过了。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我问他当时我怎么评价这部电影的。他说我觉得这部电影和德鲁克的《短信长别》表达的东西有点像，反正挺和我口味。我觉得既然我自己都给它打了高分那应该是好看的，于是我决定再看一遍这部电影，并把这件事写下来，这样下一次就会知道我已经看过了。
看完电影了。我得补充一句，这部电影的确挺好看，下次如果还是不记得其实可以再看一遍也无所谓。
2016年，7月2日。
天气，晴。
《宅书屋》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