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往前凑了凑:“阿陵,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遖宿在山野沼泽间修出来一条通道,才借此攻克了天玑?”
“怎么?”陵光心里微微一动。
“我若说,天权那边,也发现了这样一条通道呢?”
陵光看着执明,他的表情就像是看见大人做了坏事的小孩子一样,满目都是狡黠,明知道是在想什么坏主意,偏偏又让人觉得澄澈到一览无余。
陵光忍不住俯身看向他,轻轻问道:“你想怎么样?”
执明看着陵光的如画眉目,偏头一笑,于是恰到好处地,又生出三分风流来。
捂住自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的嘴,顾梁亘颇为担忧地望向紧闭房门的内室。
天璇王一向正经而严威,自家王上可别被赶出来才好。
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顾梁亘想到,真是操碎了心啊。
毓埥看着呈上的战报,面色含怒:“这是怎么回事,伤亡为何如此之大,你们主帅,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通报的小兵跪在殿下,大气都不敢出。
“王上。”国师上前道:“王上,此战并非主将不力,而是天权新兵已至,两处合力,我军,确实不敌。”
“天权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毓埥皱眉,看向立在一旁的慕容离道:“先生怎么看?”
慕容离看一眼毓埥道:“王上派人刺杀天权王不成,天权如何忍得下这口气,想来出兵也是对遖宿的警告。”
“慕容先生这话说得真是轻巧。”国师冷笑:“天权既已出兵,与我遖宿便是不死不休,现下我遖宿危局,先生当如何化解?”
“国师派人刺杀天权王之时,难道没想过而今的局面吗?”慕容离道:“我不过前两日才的知此事,国师怎么反倒来问我。”
“你……”
“好了,别吵嚷,叫外人看到,像什么样子。”毓埥以手撑额,对那小兵道:“你先下去吧。”
“是。”那小兵如获大赦,即刻便退下了。
慕容离看着小兵走远,才转头对毓埥道:“眼前局面已是无法挽回,王上可还有什么打算?”
国师道:“遖宿虽然已经攻下天玑天枢两国,但时日不多,根基未稳,此刻天璇天枢合兵,若我们向前线增兵,只怕后方有变。”
“国师的意思,是与天璇天权议和吗?”
“王上,我们所谋既是千秋大业,又何必急于一时。”
“不行。”毓埥断然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本王若在此时停下,恐怕有生之年,都无法得见遖宿一统天下。”
“王上……”
“此事国师不必再提。”
“王上!”国师急道:“王上,天权富庶,天璇善战,且他两国皆无后方之忧,我遖宿征战已久,恐怕粮草难以为继啊。”
“我遖宿难道比不得他天权?”毓埥沉声道:“国师所忧之事,本王已经考虑过了,一举拿下天璇与天权,势在必为。”
“王上。”慕容离在一旁开口道:“王上,以战养战,粮草一事,不必只用遖宿出力。”
毓埥略一思索道:“先生可是要提高天玑天枢的赋税?”
“依照遖宿此时驻扎在天玑天枢的兵力,足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若在此时加重赋税,一则可以解决遖宿粮草之忧,二则也能削弱天玑天枢旧有世族的势力。依我看来,算是一举两得之事。”
毓埥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沉眉思索。
慕容离看着毓埥的样子,微微一低头,掩住了所有的情绪,转身离开大殿。
“慕容离所说之事,并非不可行。”
毓埥睁开眼,看向国师,目光灼灼。
国师看着毓埥的样子,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只得将劝告之词咽下,拱手道:“但凭王上吩咐。”
“这件事情,只有交给国师做,本王才能放心。”
“阿陵。”执明满怀期待地看着陵光:“你觉得怎么样。”
陵光道:“我会传信给公孙,让他照着你的想法做。”
听到这句话,执明脸上露出点欣喜的笑容,将袖子拂到一旁,撑起上半身,双手交扣压到背后,伸了个大懒腰:“终于说完了,阿陵,你们天璇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陵光看他样子,忍不住失笑道:“你们天权乃四国中最为富庶的,还短了你的吃喝吗。”
执明皱皱鼻子:“天权王宫里面的东西,我都玩厌了,吃厌了,还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尝试点新鲜玩意儿。”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陵光眉眼都柔和下来:“一点都不像一个王。”
“怕什么。”执明满不在乎,“一些琐事,太傅和阿梁都能打理好,操那么多心干嘛。我呀,负责吃喝玩乐,就可以了。”
说罢,执明提起衣摆从榻上跳下来,推开殿门,深吸一口气,冲着品茗的顾梁亘道:“阿梁,过来。”
忧心忡忡的顾梁亘被这一声吓得差点把茶喷出来,抬头见执明和陵光都出来了,赶紧起身,立时就瞧见周围内侍一脸看稀奇的表情盯着执明。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顾梁亘还真是老脸微红,头一次觉得把执明从这地儿拖走也不是什么以下犯上的大事。
第八章
天权与天璇合兵后,遖宿果然不敌,节节败退,到后来干脆紧闭城门,挂牌免战。
天璇也借此机暂时休兵,调动人员。一时之间,双方表面上到都平安无事起来。
这对仲堃仪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张将军来到园中的时候,仲堃仪正独自坐在亭中抚琴,见他到来,整袖起身道:“张将军请坐,在下有东西请张将军过目。”
那是遖宿与天璇的战报,记载甚至比他交给孟章的更为详实,张将军看过后,只暗暗心惊于仲堃仪在天璇与遖宿的势力。
仲堃仪边提起茶壶为张将军倒茶,边仔细观察着张将军的神情,问道:“张将军觉得此时,我们该怎么做?”
张将军反问道:“仲先生怎么看?”
仲堃仪放下茶杯:“在下对于领兵打仗是一窍不通,不过在这件事上,倒还有些拙见。”
“仲先生请讲。”
“不知张将军是否知晓天玑旧臣不堪遖宿严苛赋税,准备起兵之事?”
“在下略有耳闻。”
“现下来看,遖宿不敌天权与天璇,天璇虽然暂时休兵,但必然会一鼓作气将遖宿赶出天璇国土,此时若有天玑与天枢同时起兵,遖宿必然大乱,到时候我们收复天枢,指日可待。”
张将军心中微微一动:“仲先生是想鼓动天枢旧臣在遖宿后方起兵作乱?”
“正是。”
“不可。”张将军变了脸色:“遖宿实力非凡,一时失利,也不曾伤筋动骨,倘若天璇不敌,天枢此举就是玩火**。”
“张将军。”仲堃仪正色道:“你是领兵之人,应当知道后方起火会对一支军队造成多大的影响。”
“仲先生小瞧了遖宿。”
“王上被天枢三大世家害死,导致天枢沦入遖宿之手,三大世家为了自身荣华苛刻天枢百姓,若能让三大世家与遖宿两败俱伤,有何不可?”
听到仲堃仪提起孟章,张将军按在剑柄上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忍耐一会儿才对仲堃仪道:“三大世家与遖宿相争,遭难的终究是天枢百姓。”
“三大世家才是天枢民不聊生的罪魁祸首,不除去他们,百姓如何安乐?长痛不如短痛,张将军乃是领兵之人,何时竟心慈手软起来?况且三大世家对王上不忠,难道张将军不想为王上复仇吗?”
张将军万万没有想到仲堃仪会说出这番话来,心中顿时大怒,待要斥责仲堃仪,却又想起他并不知道孟章还活着的事情,只得憋气道:“此事,末将万万不能答应。若是仲先生不顾天枢百姓安危,一意孤行……”
“张将军。”仲堃仪打断他的话:“王上将天枢托付于我,我的意思便是王上的意思,张将军是要与王上作对吗?”
“若果真是王上的意思,末将当然不敢。”张将军傲然道:“只怕是有些人自己心怀不轨,借机满足自己私欲,倘若末将助纣为虐,那才是与王上作对。”
“仲先生,告辞。”
说罢,张将军抱拳离开,见张将军走远了,任远合便从亭后转了出来。
“大人。张将军不肯出手,我们该怎么办。”
仲堃仪眯起眼睛看向张将军离开的方向,半晌才问道:“远合,你可知道张将军这些天可曾见过什么人?”
“属下不知。”任远合犹豫一会儿道:“大人可是怀疑任远合与三大世家有联系?”
“三大世家?”仲堃仪摇了摇头:“张将军忠于王上,绝不会屈从于三大世家。只是今天这番话,着实有些怪异。”
“属下听来,倒觉得像是有什么人在张将军身旁说过这件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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