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冰真想看看她现在两眼放光的样子，却只能哄道：“答应我现在乖乖睡觉，明天就告诉你，嗯？”
“唔……好吧。”水乐答得犹犹豫豫不情不愿，我不会自己上网查啊？
“听话，明天一睡醒就告诉你。”蓝冰有的是耐心。
“好吧，那我睡觉啦，你也早点睡～”
“嗯，晚安。”
“晚安～”
水乐最终放弃了上网的念头，不是不好奇了，只是，她就想乖一下。
第二天醒来，水乐终于明白蓝冰为什么有话不直说了，因为，难以启齿。
蓝冰没有开微博，她用微信给水乐发了两条网络链接，都是通向贴吧的。贴吧的名字很正经，蓝冰导演影迷吧，第一条链接也很正经，都是非常专业的影评之类的帖子，第二条，水乐惊呆了。
所有帖子，所有，讨论的都是同一个主题——蓝冰女王陛下的后宫。他们把娱乐圈看得上眼的自认为跟蓝冰导演很配的跟蓝冰导演有过接触哪怕只是间接接触过的“女”明星，注意是女的，全都yy上了！她不记得蓝冰的取向是公开的啊？重点是，她是所有这些候选人里面，票数最高的那一个！而且那些编造的故事情节，拼接的画面，脑补的台词，她差点就信了！甚至还有一些她都不好意思看下去的内容，总之，太可怕了！这样一对比，她的可乐们简直就是天使啊！
于是，冷静下来的水乐做了一个慎重的决定：陛下，请给我家叶子加两个盒饭，不甚感激。
蓝冰拿着手机当着剧组所有人的面，忍不住笑出了声，换来一阵四面八方的挤眉弄眼。
注：歌词选自《年度之歌》作词：黄伟文作曲：christopher chak演唱：谢安琪
☆、36
新年过后，电影《种族》进入了紧张的宣传阶段，计划全球同步上映。
宣传海报一出来，娱乐圈就炸开了锅。那部半年前水乐轻描淡写地提及过的几乎已经被遗忘的电影，竟然是如此阵容的一部大制作，而她，在其中饰演了最重要的那个角色。
这是水乐第二部挑大梁的大银幕作品，两次都是名导演，风格却截然不同。《种族》是一部恢弘的西方玄幻巨著，视野从全人类延伸到整个自然界的所有物种，讲述了人类在洪荒时代凭借负分的武力值和满分的智慧艰难求存的史书历程。
水乐在这部电影中的表现，引用《电影视界》的一句话：这是一部里程碑式的电影，她塑造了一个里程碑式的角色，入木不止三分。而国外最具影响力的媒体，《环球周刊》直接断言：毫无疑问，她将会成为亚洲最年轻的国际影后。
然而这些都跟水乐无关了，电影上映的第一天她就完全逃脱了公众的视野，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关于她从剧组带回来的那些画。
“师兄，明天早上可以吗？我去看看场地，研究一下展厅布置。”
“可以了，设计师我也联系好了，明天也约他过去一起沟通一下吧，我明天去接你。”
“好。”水乐放下手机，瘫在伊恩家的沙发上，终于可以好好睡一天觉了。
“你那个古板的师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嘛。”伊恩递给她一杯热牛奶，“赶紧喝完回去睡觉。”
“左左又不在，你干嘛赶我走啊？还有，师兄那叫认真严谨好不好？”
伊恩撇撇嘴，表示不敢恭维。水乐的这位师兄，是她小时候跟着学国画的那位老师的关门弟子，在国画上的造诣很深，隐隐有大家之风。师兄对水乐这个小师妹一直照顾有加，只是为人过于一板一眼，极其无趣，很不讨伊恩喜欢。当然，伊恩的喜好并不重要。
“你确定这次还是你师兄替你出面？”
“嗯嗯，反正他也习惯了，我懒得应付那些人。”
水乐第一次公开展示自己的画作的时候，已经进入娱乐圈了，为了不让自己的作品被娱乐圈的浮华熏染得过于泡沫，她选择了“隐姓埋名”，所有要出面处理的环节都是拜托师兄帮忙的。
所以，“水小姐”在书画界也算是一个小小的传奇。发表第一幅作品至今几年里，水乐前前后后参加过多个画展，每一次展出的作品都不会超过五幅，而且其中几次画展的主题和技法都截然不同，所以尽管业内人士对她的作品评价极高，外界对她却知之甚少。然而这样的特质却让收藏家们趋之若鹜，目前为止，水乐的作品拍出逾百万高价的已经不止一件，这对她的浅资历和低产量来说，是天价了。收藏家们的看法是：她彻底模糊了水彩和彩墨之间的界线，不止融汇了技法，还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美感，假以时日，必能自成一家，千金难求。
“展多久？”
“一个月。”
“我算了一下，下个月7号才开展，到下下个月的7号，蓝冰的纪录片后期差不多也做完了，刚好进入发布宣传期。啧啧，水乐乐，什么时候你对你的专辑安排得这么用心，我保证我会感动哭给你看！”
“牛奶果然有助于睡眠，我突然觉得好困，我回家睡觉了，拜拜！”
“拍卖会的事情蓝冰知道吗？”水乐走过身边的时候，伊恩拉住她的手，问道。
“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水乐停下脚步，不是很在意地回答。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蓝冰事先知道，或者你主动跟剧组合作，适当策划一下，片子的宣传效果会更好，筹集的资金也会更多。”顿了一下，伊恩确认道，“你是为了她的纪录片吧？”
“不是。”水乐挣脱他的手，懒懒地往门口走过去，“我是为了她。”
“为什么看自己的画展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啊真是！”水乐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行人渐少，天色渐晚，无力地抱怨。
“你可以现在出去，或者我们明天早点来啊，我虽然很忙，但是乐乐喜欢的话，我也很乐意奉陪的。”蓝冰“善解人意”地建议。她的电影刚拍完不久，前阵子才从山区回来，一直忙于后期制作，今天因为是水乐的画展开幕，才硬挤了一点时间出来。“想象一下，站在一群看画的人中间，听他们穷尽溢美之词夸赞我的女朋友，感觉应该很不错呢～”
“但是转念一想，等一下偌大的展厅如果只有我们两个，配上满室艺术气息，也是难得的浪漫啊，你觉得呢？”水乐谄媚道。
“对自己的另一半敷衍这种临时起意的甜言蜜语，显得很不真诚啊，水小姐。”蓝冰表示不受用。
水乐嘀咕：“肯敷衍你就不错了，还嫌东嫌西……”
蓝冰掰过她的脸，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无限纵容。
等到美术馆差不多关门了，水乐才带着蓝冰找到她的那个展厅，这个时候的美术馆空荡荡的，真的基本只剩满室艺术气息了。
蓝冰在展厅门口停下脚步，定定看了几秒那个用毛笔书写的标题，《富饶而贫穷》，随口问道：“你写的？”
“我毛笔字写得，很不好看……这是我师兄写的，我师兄很厉害的。”水乐委婉地自暴其短，顺便夸了一下她那个老被伊恩嫌弃的师兄。
“嗯，下次见见你这个厉害的师兄，谢谢他帮了我女朋友这么大的忙。”蓝冰回头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应道，自顾自走了进去。
水乐莫名觉得蓝冰这个眼神意味深长，细思极恐，连忙跟了上去，“蓝，我师兄是个男的！”
蓝冰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不然呢？”
水乐看着蓝冰的笑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是说——”
“嗯，我知道，看画。”蓝冰像看个小孩子一样看着她。
水乐讪讪地闭嘴，心想，我才不是来看画的，我是来看你看我的画的。
在水乐自己看来，她从剧组带回来的那些画，其实真正花了她大量心血和灵感创作的称得上绘画作品的，只有三幅。剩下的，不过是她为了表现这个主题在素描写生的基础上进行的，画面设计。
那天在那个山区的小镇上，她听蓝冰讲了那段话，后来看到了那几本日记，确实美丽动人。但是，那些日记里的故事，何尝不是那位可敬的老师用她美丽的眼睛修饰过的呢？
如果抛开所有感性，你会发现，美丽只不过是漫长时间中的某些片段，或者是被善良的情感捕捉的某些瞬间。这些瞬间或片段之间夹杂着的，更多是平淡无奇，有时候甚至不堪入目。庆幸的是，这些残缺大部分是可以被修补的，只要人们看得到，并且愿意。
所以水乐把这些残缺的部分凸显出来，色彩艳丽地盘踞在那些灰白的线条和阴影之中。比如，雨中珠帘垂落的古朴屋檐下，泥泞不堪到寸步难行的道路。比如，艳阳高照下，缀满不知名野花的草地边，庄稼枯萎的农田。比如，气势磅礴鬼斧神工的悬崖峭壁下，山体滑坡摧毁山路后留下的石堆。比如，爬满了生机勃勃的藤叶的院墙内，苟延残喘着已走不出石屋的老翁。
蓝冰凝视着这些作品，心情却跟上一次全然不同。这些用写实的手法被刻意凸显的现实，是触目惊心的。但它表达的不是画家年轻的愤世嫉俗的恶意，而是苍老的深沉的慈悲。然而她的画家如此年轻，她对苦难的洞察和悲悯，并不是依靠智慧的理解然后感同身受，而是来自于她年少的记忆深处的切肤之痛。
蓝冰潸然泪下。
水乐彻底慌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她，都叫不出她的名字，也不敢去擦拭她划过脸颊的泪痕。
蓝冰却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牵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上，“水乐，每一次我都觉得我不会比这一刻更爱你，我真傻。”她说。然后用力把她抱在怀中。
水乐顺从地双手环着她的腰，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她的话，弯着嘴角笑得毫不自觉。
蓝冰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动作自然地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一幅油画前，《招待所的双人房》，她看过素描稿，却没想象到覆了油彩之后竟是这么美妙的画面。那从窗外照射进来的薄金的阳光，仿佛游走过地板和床沿，像一道安逸恬静的目光，注视着蓝冰此时此刻的脸庞，让她恍惚回到那一天，那个专注的背影，那个无声旖旎的黄昏。
“不知道水小姐这幅画怎样才能买到，本人诚意收藏。”蓝冰的视线没有离开画面半分，幽幽开口。
“承蒙蓝冰导演厚爱，不过不好意思，这幅画，不卖的。”
“哦，为什么呢？”蓝冰略感意外，终于转头看她，她也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气定神闲，答了三个字。
“送人了。”
蓝冰露出颇为遗憾的神情，又转头去看那幅画，过了一会，淡淡道：“可惜了。”
水乐低头，笑意轻浅，几乎不露痕迹，须臾，扯了扯她的衣角，“走吧，要闭馆了。”
坐上车，水乐拉过安全带系好，等蓝冰把车倒出车位，突然问道：“纪录片叫什么名字？”
“《我的老师》。”
“基金会呢？”
“一样的。”
“嗯，这个名字深得我心！”水乐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发布？”
“月底发布，同时成立同名基金会，下个月中播出。”
“这么快？”比预期快了一些，不过刚好，拍卖会可以提前到画展结束那天。
“嗯，后期除了剪辑和配乐，基本没什么可做了，这是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来拍摄的好处。而且是小成本，资金都花在剧组的伙食和住宿上了，就不在宣传方面做太多文章了。”蓝冰认真地开着玩笑，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乐乐要为我贡献收视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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