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环住甘青司的腰,阻止了他前进的脚步,温热的泪水顺着脖子淌进衣衫,他没能力回头。
“阿哥,唤我。”
僵直着转身,只见甘愿胸口插着森森白骨,血如泉涌,苍白小脸还是柔柔笑意。
他笑着说,阿哥,阿愿来做你的召鬼,甘夙冶之弟,甘乐平。
阿愿,你知道吗,乐平,是喜乐安平之意。
他看到甘愿完整的灵站在他面前,怀里的人已了无生息。
阿哥,唤我。
甘青司跪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哭喊,“应,夙冶之召,甘乐平……,现!”
金色虹光褪尽,甘愿在他后方与召鬼搏杀,从前他都是与自己并肩的。
“阿司!”
抱着甘愿的甘青司恍如行尸般僵硬转过身子。
来人衣衫残破,身上大多血肉模糊,他走到远处抱起商曲,又回到甘青司身边。抚摸着甘青司的脑袋,甘良道,“阿爹以前总说让你照顾弟弟,照顾阿娘,也别忘了给阿爹养老,你小子总是答应得很痛快。”甘良抱紧他们四人,沉痛道,“阿司,这次阿爹交代你最后一事。照顾好自己。”
“阿爹……,”
“阿司,”他看向在与召鬼撕扯的甘愿,“答不答应阿爹?”
“答应……,”
“好。”甘良双臂言文倒转,密密麻麻的铺开,瞳仁渐渐失色,他定神道,“诸君,望护我儿周全,无衣以灵上祭!”
闻言的亡灵单膝跪在他面前,他们大多是甘良的忠臣和护卫,皆是满目刚毅,生前碧血丹青,死后也要为主效忠。
甘良对他们深深鞠一躬,双手持剑,血衣如同战袍,染红了亡灵的眼,“最后一战,无衣路上相陪,诸君,望来世再聚。”他启唇决绝道,“应无衣之召,百鬼行,现!”
一百零一位召鬼齐现,他们的宿主从心口开始被侵蚀,百鬼之蚀,锥心之痛。
“杀!”召鬼发出怒号,舍灵奋战。
阿司阿愿,苦了你们,迟些再来见我。
甘良的灵散在风里,连同那一百零一位骁勇的忠诚之士。
通都的夜没再亮起百家灯。
第七章 江溢:缺人吗
直到第二日深夜,甘青司依旧跪坐在原处。他身边有阿爹阿娘和阿愿,他身边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当甘青司清醒,只剩坐在他对面满脸哀痛的甘信,强撑精神的他仍遮不住沧桑模样,他叔竟然一夜白头。
“叔……,”
“你鬼气太重,先好好养身子,一次驭七鬼,你的灵损了。”
“叔,能聚阿爹阿娘的魂吗?”
甘信摇头。
“他们在哪?”
“长亭坊,三日后火化。”
为了防止成尸,通都逝世之人必须火化。
“我什么时候能动?
“少则两年多则三年。北楚五大城伤亡惨重,临淄、玉关和漠北活人不过数百,我已派门生到各处救寻,等你身子恢复,就同我去各处镇压吧。”
“嗯。看来有人暗地计划很久了。”
“路北是你两岁捡回家的,至今十一年,恐怕他们更早以前就开始筹备了。”
“这和路北有何关系?”
“他泄露通都封印,带人破鬼阵,靳谌追寻无果,他叛逃了。”
“靳谌呢?”
“至今未醒。”
甘青司闭眼,锁去其中疲惫,“叔打算如何?”
“重建北楚,其余不作他想,阿司,别忘了我们北楚甘家职责。”
北楚甘家必护住世间所有鬼气以保天下太平,以命起誓。这是家训,可是阿爹从不让他们记。
甘青司和甘愿是双生子,所以两人的佩剑一柄叫如影,一柄叫随行。后来这两把剑便都负在了甘青司背上,如影随形。
当甘青司说完时,席若白还是沉默,他握紧甘青司的手,好像他听到的那样。
他说我来照顾你,甘青司听到了心里头。
“那些人应是三国中人。”席若白道,“他们为何会冲着你来?”
“怕是与路北有关,不早了,先回去吧。”
“嗯。”
天刚翻起鱼肚白,青席两人款步下楼,席真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师弟,快来用早膳。”
这桌坐着席真、苏君弈和苏云深。其他桌倒是三三两两,毕竟长幼有序,这前后辈更是分桌而席。
甘青司有眼见的往他们梦岭弟子堆里扎,随后,席若白破天荒在他旁边并排而坐。惊得众弟子差点跪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店家觉着氛围古怪,也不好出面,慌忙推搡着小二上菜。
甘青司咬馒头,席若白跟着咬,众弟子也跟着咬。他又灌清汤,席若白随他,众弟子也随他。
不对劲,顶顶不对劲。“你们这是合伙来膈应我?”
众弟子摇头。
“我吃啥你们吃啥,我要是让小二哥端个屎盆子来,你们也跟我吃?”
众弟子点头,惊觉不对,连忙摇头。
此人恶劣!
粗鄙!
席若白笑着撕下一半馒头塞他碗里,“你要是真敢这么做,我非得把你扔茅坑不可。”
云岭老祖宗!我没看错吧!七师兄笑了!
说了整整十八个字啊,十八个!
“扔了你给我洗衣。”
“洗就洗,还怕你不成。”
席真心情复杂,同窗十几载,这般玩笑话他们也是未开过的。他们俩又是有血缘的堂兄弟,说话字数他姑且也有数过,就昨晚,十一个字,他记得清楚极了。
“几位,缺人吗?”
这一声把大伙注意力引去。门外倚着个白衣青年,弟子服显然是梦岭家的,他却偏偏穿出这么一股子邪气,凤眼间戏谑味儿十足,抱剑移步,张嘴便咬在席真手里的馒头上。
“若儿怎么跑那去了?”他也不顾什么仙家礼仪,提摆翘腿,抓着席真的馒头吃。
苏幕里的人一看这架势便认出来了。
公子榜上排名第七的无浪公子,西越梦岭有四仙,风仙岚琴,花仙无浪,雪仙听欢,月仙桑让。风度如席真,够雅;高节如席若白,够冷;洒脱如江溢,够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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