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为知己》分卷阅读20

    “子夜,可有些事情须奋力争取啊!侯爷是否对你有什么误会?你与愚兄说,愚兄定当尽力调解。”

    殷子夜一笑,“该争取的事情,子夜不会退缩。闻若兄,多谢你为子夜担忧。”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此事,闻若兄还是不要管了。”

    殷子夜既说到这个地步,沈闻若不好强求,叹息一声。

    两人在侯府之内边走边聊,打算到殷子夜屋内坐坐,远远地看到齐牧在前方走过,本来距离太远,这个招呼没什么必要打了,不想齐牧恰好一转头,视线扫到了他们这边。

    殷子夜一怔,那一瞬间,齐牧与他四目相对。

    可下一刻,齐牧就转了回去,脚步没有缓下哪怕一点,带着顾决匆匆离开。

    沈闻若也愣了。他肯定齐牧是看到了他们的。

    殷子夜眸中闪过刹那的黯然。

    连多一面,也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殷子夜不是个自讨没趣的人。齐牧的暗示明示已经非常明显了,殷子夜怎么还会不明白。察言观色,揣摩人心,乃在官场中摸爬滚打的必备素质,往坏了说,叫见风使舵,往好了说,叫明察秋毫。

    盈州城内一切看似很平静。在齐牧的统治下,这是当今天下为数不多的一块繁荣之地。外头的很多地方,要么打仗打得热火朝天,要么贼寇横行、无人管制,大量百姓仍叫苦连天。

    秋去冬来,齐牧连着三年的春节都在东征西讨,不仅他自己,全家人都不省心,今年可算能过个安安稳稳的年了。

    自齐牧将天子迎到盈州城,从四面八方来回归朝廷——或投奔齐牧的能人志士络绎不绝,朝廷的规模渐渐地有了体统。今年,正月刚过,盈川侯府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杜灼。

    杜灼据闻乃当今天子的远亲,即皇室中人,但关系实在有点偏,要不是他自己翻出几代家谱跳出来认这个亲,世人还真不知道他为何方神圣。

    杜灼说是皇亲吧,家道早已中落,到他这一代所过的生活实则与平民百姓无异,全然谈不上富裕贵雅。却不知是何机缘,许非把西都闹了个天翻地覆后,杜灼因着这杜姓,能跟天子扯上点关系,被推举着也起了兵,可一直混得不太好,到处寄人篱下,不是被这个赶就是被那个撵,这会儿,他正是被打得走投无路了,才不得已前来盈州避难,意图依附齐牧。

    杜灼年纪比齐牧还大,长相憨厚,看起来老实巴交,遇人未说话先微笑,令人感觉纯良而无害。他在郡守任上,颇有仁政爱民之声望,齐牧挺欣赏这位落难英雄,不日设宴款待,为其接风洗尘,邀上了一众心腹部属。

    出席的除了杜灼,还有随他一同前来的二位武将,均生得高大威猛,一个满面长须,性子较为沉稳,名为江屿,另一个胡子拉渣,说不到三句就能跟人急,名为蒙金。

    ☆、未雨绸缪

    酒宴上,齐牧与杜灼谈古论今,纵观大势,杜灼虽比齐牧年长,然态度极为恭谨,他的两位随行武将则山吃海喝,豪放之极。

    沈闻若与殷子夜都出席了,沈闻若待人接物素来得体,少不了与来客客套几句,殷子夜则一如既往,静静地看着。

    这些都只是表象,酒宴后没几日,齐牧就召开秘密会议,商讨主题是如何处置杜灼这个人。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此待遇。这说明,尽管杜灼极尽所能表现得敦厚谦卑,齐牧还是对他起了戒心。

    厅堂里又闹开了。

    “杜灼先后归附过余住、叶臻、叶昭,今又来投于侯爷,看似恭顺,实则野心勃勃,精于投机取巧,必不能诚心忠于侯爷,为侯爷所用,他日难免养虎为患,请侯爷务必除之。”

    石川的言论代表了一部分主张杀杜灼的观点。

    而另一派,则认为不能杀,有觉得杜灼确能堪以重任的,有提醒齐牧顾惜名声的,也有因爱才之心而反对杀戮的。这些人提出,不仅不能杀,还应授予杜灼官职,以示重用。

    一片沸反盈天中,沈闻若眉头微蹙,一直不曾表态。他身旁的殷子夜,倏地站了起来。

    殷子夜人缘不怎么样,可由于齐牧一向的重视,他在幕僚团里一旦要发表意见,便有着相当的话语权,至少众人大多不敢打断。见他起身,大家静了下来,齐齐地看向他。

    殷子夜转向齐牧,“侯爷,石大人确言之有理。杜灼非寻常之辈,既有雄才,亦得人心。他手下的江屿、蒙金两人,皆为能敌万人之猛将,却俯首听令于他,忠贞不移。以殷某之见,杜灼绝不甘屈居他人之下,他来日的图谋,谁也无法预测。所谓‘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侯爷不得不防。”

    听至此,众人都以为殷子夜这是同意石川的看法,主张除掉杜灼了,可未等有人说话,殷子夜便接着论述,“但是,现今杜灼英雄之名在外,有一方民心所向,他在穷途末路之时来求助于侯爷,侯爷却乘人之危将其逼死,此事传出去,侯爷便落得个杀害贤良的恶名,如此,不仅侯爷门下诸人会再三思虑是否择对明主,天下有才之士更会对侯爷望而却步,届时还谈什么广招贤达、共图大业?除掉此人纵省却了后顾之忧,然代价过于沉重,还望侯爷明察。”

    厅堂里安静得鸦雀无声。齐牧神色凝重,沉吟思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反应过来,殷子夜的意思,说到底还是不能杀。

    最后,齐牧作出了决定——不杀,留着。

    杜灼仿佛对这一切懵然无知,依旧对齐牧敬重有加,谁都以为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几个月后,殷子夜从沈闻若口中得知一个令他极为震惊的消息。

    “什么?!”前一刻还与沈闻若娓娓交谈的殷子夜,猛地站了起来,被他重重搁下的茶杯,溅出了一圈茶水。

    沈闻若吃了一惊,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殷子夜这般激动的模样。

    “子夜,怎么了?”

    “出大事了!”殷子夜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匆匆出门而去。

    沈闻若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有所反应,急忙朝着殷子夜离开的方向追去。

    追到半途,殷子夜折回来了,仍是一脸的焦躁,“子夜?”沈闻若迎上去,殷切道,“有什么事,你与愚兄说。”

    “确实有事,”殷子夜这当口完全顾不上与他客气,“侯爷不肯见我。闻若兄,你速去进谏侯爷,让他务必马上派兵将杜灼追回来!”

    沈闻若略带迟疑地看着他,殷子夜催道,“子夜没有时间与闻若兄多说,闻若兄且快去吧!说动侯爷!”

    殷子夜语气坚决,沈闻若稍一思量,郑重点头,“好。子夜等我。”说完,疾速前往齐牧的书房。

    原来,叶臻旧部李莫当初趁齐牧攻打安州时偷袭盈州城不成,反被齐牧打得晕头转向,但始终被他逃脱,那之后不断流窜,据齐军的探子回报,李莫近日打算北上去投靠叶昭。李莫这一支残军,不算什么太大的威胁,可也不好全然无视。就在齐牧考虑如何应对之际,杜灼主动请缨,希望亲自领兵去拦截李莫。

    齐牧答应了。

    就这样,杜灼带着他的两个将领,还有一些兵马,离开了盈州城。

    齐牧日理万机,不可能所有决策都过问幕僚,比如这一次就没有,李莫实在不具太大分量。

    沈闻若一路风急火燎地来到齐牧书房门前,顾决正守在门口,看到他不由一愣,先是一个殷子夜,现在又来了沈闻若,今天齐牧的书房可够热闹啊。

    顾决不得不上前拦住,“侯爷正与贵客在商谈要事,暂时不便打扰。”

    “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与侯爷相商,你就让我进去吧。”沈闻若急切道。

    顾决一脸为难,殷子夜他还算拦得比较理直气壮,因为他终日随在齐牧身边,齐牧这一段时间对殷子夜的态度他看得一清二楚,齐牧说了不见人,那殷子夜就得是头号不想见的。可沈闻若不同啊,他真真是齐牧的肱股之臣,更深受同僚们敬重,平日对顾决也很和气,得罪人还是其次,万一他确实有了不得的急事呢?

    顾决想了想,硬着头皮走进书房里,把这事给齐牧简单地禀报了一遍。

    齐牧走了出来,脸色隐忍着不悦,“闻若,什么事不能等等?”

    沈闻若见到齐牧,松了口气,“闻若是替子夜向侯爷——”

    “什么?”齐牧喝问一句,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沈闻若怔了怔,“闻若替子夜——”

    “殷子夜有话怎么不亲自来跟本侯说!他是你的挚友,可他更是本侯的谋臣!他到底还懂不懂尊卑之别、主次之分!以为自己才智过人就可以不把本侯放在眼里吗?!”齐牧的怒意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四周霎时一片死寂。

    沈闻若,顾决,以及书房里跟出来的那人,全都呆了。

    齐牧不是没有生过气,然他平常更趋向于不怒自威,较少见他雷霆震怒。重点是,连旁观的顾决都没觉得沈闻若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他好像还没开始说吧?为什么齐牧的反应那么剧烈?

    还是沈闻若比较镇得住,他定了定神,道,“子夜他——”

    “够了!”齐牧一甩袖,他再也不想听到这两个字。

    不……

    再也不想,从沈闻若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本侯不是说了本侯正忙,有事容后再议吗?顾决,闻若,你们现在都敢公然违抗本侯了?”

    顾决刚才还想解释一下,不是殷子夜不亲自前来,他来了,被自己拦住了而已。一听齐牧此言,顾决立即明白,当下别去惹他的好。

    不等沈闻若再说什么,齐牧果断地转身入内。

    顾决与沈闻若面面相觑。半晌,顾决道,“沈大人先回去吧,等侯爷心情好点,我必派人通知。”

    齐牧的脾性,沈闻若也很了解,唯有叹一口气,暂且离去。

    殷子夜还在原地等着,见到沈闻若归来,马上快步上前,“怎么样?侯爷下令派兵了吗?”

    沈闻若摇了摇头。

    殷子夜一顿。

    他不再言语。少顷,他迈步便往沈闻若回来的方向走去。

    “子夜……!”沈闻若拉住他手臂。

    “我再去一趟。”殷子夜道。

    “没用的,”沈闻若道,“侯爷刚刚才发过一阵怒,而且……侯爷似乎对你很是不满,虽然愚兄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你现在前去,只会火上浇油——”

    “闻若兄,”殷子夜挣开他的手,“我去。”

    “……”殷子夜的眸中是不容置疑的执意,竟令沈闻若无言以对。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