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为知己》分卷阅读39

    阿罗心下会意,没有多问,待他离开后,殷子夜迈步走向另一个方向。

    走着走着,面前由远及近地显现出一道身影。

    遥遥望到彼此的时候,两人都有点意外。

    殷子夜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过去,齐敖则大跨步地迈向了他。

    “殷祭酒,午好。”齐敖向他行了个礼。

    礼仪很标准,可殷子夜一眼就看出了他目光中的凛冽。

    “齐公子。”殷子夜也规规矩矩地回了个礼。

    齐敖直直地看着他,似笑非笑,“殷祭酒这是要去哪?”

    赤luo裸的明知故问。

    殷子夜毫不避讳地对上他的视线,“本官寻侯爷商议些事情。”

    齐敖对这答案一点也不意外,他讶然的是殷子夜这泰然自若的姿态,不禁冷笑一声,“殷祭酒每日都有不少事情要与家父商谈啊。”

    殷子夜能感觉到来者不善,心道这对话进行下去不会有多大意义,道,“齐公子若无要事,本官便不逗留了。”

    言罢,他也没打算等齐敖回应,绕过他身旁就要过去。

    齐敖伸手一把攒住了他手腕。

    “……!”殷子夜一惊,回头看向齐敖。

    齐敖冷冷地盯着他。

    殷子夜试图抽回手,但齐敖也是个练武之人,孔武有力,殷子夜竟挣脱不得。

    “齐公子意欲何为?”殷子夜镇静道。

    “你以为,仗着我爹的宠信,你真的可以目空一切?”

    “看来我得罪齐公子了?”殷子夜反问。

    “你手段诡异,也别把天下人都当傻子。”

    殷子夜一笑,“我知道你不傻。”

    齐敖大概没料到殷子夜这句话,“你什么意思?”

    “称赞齐公子聪慧。”

    殷子夜这平静的语调与不明其意的话中有话令齐敖愈加恼羞成怒,手上猛地加大力度,疼得殷子夜拧起了眉。

    “齐公子莫不是欲除殷某而不得,想直接下杀手?”殷子夜道。

    齐敖一怔。

    殷子夜当然只是揶揄,却也含有些讥刺的意味。

    要换一般人,像三番四次当廷斥诉他的李君,或是那群不惜联名上奏轰动朝野的官员,再怎么看他不顺眼,殷子夜也坚信他们不会采取非法的手段去铲除他。

    齐敖不同。

    接下来的话,殷子夜没有再说,齐敖也没有再执着。

    移时,他松开了手。

    殷子夜后退两步,并不急着走,反而环顾一圈,道,“这附近的念初池,若我没记错,当时齐公子的弟弟齐景轩便是在那失足落水的吧?”

    齐敖脸色转至铁青,甚至唇角有点抽搐。

    殷子夜心中慨然。

    曾不那么确定的事,现在确定了。

    他多么希望自己的推断能失误一次。

    最可怖的,远非天命,而是人心啊。

    殷子夜向齐敖道别,齐敖这回没有阻止,两人终究分道扬镳。

    殷子夜还是来到了齐牧房中。

    “怎么,有心事?”齐牧一眼就觉出了端倪。

    殷子夜呆了一霎,他自以为已极力地掩饰得很好了。

    “无事。”殷子夜摇了摇头。

    “无事就是有事,告诉我。”齐牧拉着他坐下,道。

    殷子夜凝视着他的双瞳,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四十多岁的齐牧,面容刚毅,眼神深邃,而这种刚毅和深邃中,又难以掩映地透露出历经沧桑的风霜雨雪、岁月沉淀。四十多年,齐牧体验过多少生生死死了?不论是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抑或一个个地失去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世人对齐牧的评价褒贬不一,他是个宽容的人,赏识任用了许多曾对抗过他的有才之士。他是个仁德的人,有时候,心怀苍生,体恤百姓,谅解部下。但他更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手上沾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血,不仅仅是敌人,还有许许多多无辜之人乃至于他有恩之人,都直接或间接地成为了他刀下亡魂。往往当他作出夺取一个人的生命的决定之时,会让人觉得那般冷漠、无情、悲凉、无奈。

    他是一个让无数人深深感到“伴君如伴虎”的男人。

    有人畏惧他,有人崇敬他,有人怨恨他,有人憧憬他。

    殷子夜呢?

    他终究保持了沉默,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齐牧宽厚而粗糙的手掌。他的手,因常年握剑与拉缰绳,而长了厚厚的一层茧。

    “子夜?”齐牧有点疑惑。

    殷子夜只是低头凝视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并不说话。

    “究竟怎么了?”齐牧追问道,想了想,“难道是最近那些——”

    “侯爷。”殷子夜打断他。

    齐牧止了声,等他说下去。

    殷子夜却不知该说什么。

    齐牧叹口气,“你执意不告诉我,我就只能用我的手段去查了。”

    齐牧很平常的一句话,还真的让殷子夜心里陡然一惊。

    “侯爷,我……”殷子夜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迅速地一一闪过,“我想——”

    “你想什么?”

    “我想,”殷子夜情急智生,“今年中秋……侯爷能否与子夜共度。”

    齐牧一阵诧然。

    他与殷子夜相识九年了,殷子夜从未提过这类要求。

    齐牧心中忽然有点难过。

    对殷子夜,他不是没有内疚过,但他一直以为,殷子夜不会太在意这种事情。

    他以为他给得已经够多,他以为他做得已经够好,他以为他的爱已经够深。

    而殷子夜时至今日,才大胆地告诉他,他想要什么。

    原来,是他太迟钝了吗?

    察觉出齐牧的犹豫,殷子夜并不意外,这句话,他只是临时起意,自己不曾真的奢望过,可当切实地感受到齐牧的态度时,心中仍忍不住泛起一股苦涩。

    有些回答,还是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殷子夜扬起嘴角,挤出一个笑容,“子夜随口一提罢了,侯爷若是不……”

    “好。”齐牧忽地道出一个字。

    那个笑容,他太熟悉了。每当殷子夜勉强自己的时候,他就会那样笑。齐牧并非一开始就发现的,殷子夜十分善于隐藏自己。可他们毕竟相守了九载光阴啊。

    殷子夜抬起头,看进齐牧的眸中。

    “今年中秋,只有我们两人。”齐牧一字一句,郑重承诺。

    “……嗯。”

    殷子夜不知该喜悦还是怅然。今天,他没有对齐牧说真话。

    ☆、半夜来客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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