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小镇血族实录》分卷阅读25

    虽说他们不能伤害人类,但这样也并非长久之计。

    如果尤金在的话就好了。这样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尤金是他父亲的朋友,也是数百年来,除了伊格纳茨外与他最亲密的吸血鬼。

    自从医院惨案发生后,伊格纳茨就将自己藏了起来,仿佛先前那些可怖的罪行不过是人们的幻想,而他本人根本就没有来过这座小镇。但埃德加知道,他一定在谋划着某种更加可怕的事情——安分从来都不是伊格纳茨·杜勒斯的天性——而且再过几天极夜就将降临,到那时,所有限制吸血鬼存在的条件都将不复存在,如果想要干点什么,那将是最好的时机。

    就算想东西想得有些入神,楼梯那边的响动依旧没有逃过埃德加的耳朵,他朝那边看去,发现是揉着演技的莫里森先生。

    “你醒了?”莫里森先生走过来查看卡尔的情况,“看起来好多了,大概今晚或者明天就能醒,我先去给他做点东西,免得到时候他醒来肚子饿……”

    就在埃德加要开口时,敲门声响起。

    “杰弗里,你在家吗?”

    面对吸血鬼冷肃的神色,莫里森先生安抚地摇摇头,“是克罗夫特警长,他的孩子是卡尔最好的朋友,我去给他开门。”

    在听到这个姓氏的一瞬间,埃德加就变得十分警觉,“不要去。”

    “为什么?”莫里森先生已经要走到门边。

    “因为……”

    “杰弗里,你真的不开门吗?”克罗夫特警长的声音里隐约透着点威胁,莫里森先生放在门锁上的手顿时缩了回去。

    “躲开!”埃德加大喊一声。

    下一秒,残酷的枪声划破了小镇的夜幕沉寂。

    黎明就要来临,天边泛起血一样的红色。

    雪还在下,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就算有些凌乱的脚印也很快被掩埋。

    一辆福特轿车被开进车库,过几分钟,克罗夫特警长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算进屋去睡一觉。

    他闻起来就像是腐烂冷冻食品、过量烟草还有发酵过度酒精的混合物,头发结成一条条的,皮肤松弛地挂在骨头上,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采又颓废,跟一具活骷髅似的。

    在那场浩劫里,他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两个亲人,他的妻子和孩子。排山倒海的悲痛击溃了他,使得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可怕的折磨。他开始害怕回到这个家,往日里温馨热闹的家此刻冷清得像一个醒不来的噩梦:到处都是那两个人生活过的痕迹,梅琳达的烹饪用具,托德的积木和漫画书,已经风干变质的纸杯蛋糕,还有门口的三双拖鞋……太多了,他根本无法把他们从自己的生命里剜掉。

    几个钟头前喝掉的烈酒在他的血管里发酵,他好几次都要握不住那片薄薄的金属。酒精,是的,最好的酒精,能为一个失魂落魄的老男人带来他此刻最需要的东西,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很快面前就摆满了一大堆空瓶。他打着嗝儿,唱着梅琳达曾经最喜欢的小调,摇摇晃晃地走完这段不算远的路,希望能在回去后,倒在柔软的床榻上做一个漫长的美梦,梦里有梅琳达和托德。他爱的人,他们只能透过这样的方式在那遥远的死亡之国再会了。

    大雪深深地没过了他靴子的表面,就在他已经看到大门的影子时,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个狗吃屎。

    脏话已经憋在喉咙里,他用浑浊的双眼漫不经心地往地上扫了一眼,发现因为他的动作一只冻得发紫的手露了出来。

    这一发现使得他的酒醒了一小半。属于警察的那部分天性迫使他迅速蹲下来——蹲得太快,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头也痛得像要裂开——胡乱扫开积雪,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样倒在自己家门口,毕竟之前就总是发现流浪汉冻死街头的惨剧。

    积雪很快被清除,露出雪中人的真面目:是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浅色头发……他小心地把她翻过来,看清她面孔的那一刻,剩余的那部分酒也醒了过来。那一瞬间,他几乎无法呼吸,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者说已经死了,现在正在去往死后世界的路上。上帝啊,他这样感慨,恐惧地把手指伸到了她的鼻孔下,想要确认她是否还有呼吸。

    梅琳达·克罗夫特,在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后,凭空出现在了他们家的门前。

    如果她已经死了……光是想到这个念头,他就觉得自己要死了——一个人究竟能被杀死多少次呢?在收到托德和梅琳达失踪噩耗时,他就已经被杀死了,留下一具空荡荡皮囊行走在人世间,此刻,若是梅琳达死在他的眼前,他连最后的灵魂火焰都将被熄灭。为什么要给他一点微弱的希望又将它夺走?他不可抑止地憎恨起自己,如果他今晚没有在外逗留,没有喝那么多的酒,那么他是不是能早点回来,早点带着他的梅琳达进去……颤颤巍巍的手指停留在梅琳达的鼻子前,冰冷刺骨的寒意侵入到骨头里,唯独没有他梦寐以求的气流。

    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她的身体上没有外伤,她是死于冬日的低温。

    克罗夫特警长搂着她冰冷的身体,就像抱着一尊大理石雕像,将脸颊埋在她的脖颈间,无声地哀泣。

    眼泪从眼球里滚落下来,很快就在寒冷的冬夜里凝结成冰。他的肩膀轻微耸动,花白的头颅动也不动,只在喉咙间偶尔泄露一点嘶哑的悲鸣。

    “原谅我……原谅我……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这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梅琳达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逃回来的?又是怎样绝望地被关在门外,等待她那永远不会回来的丈夫发现她的存在?

    越是想象,他的心脏就越是疼痛——他是罪人,是杀死梅琳达的罪人,是永生永世都不该得到救赎的罪人。

    “只要你睁开眼睛,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他跪在雪地里,绝望地哀求所有他想得到名字的神灵。只要她睁开眼睛……

    巨变发生在一念之间。他察觉到怀里人动了,却只以为是自己的侥幸——毕竟是他亲自确定的,梅琳达已经没了心跳和呼吸——一只冰冷的手缠上他的脖子,将他拉得更近。

    他睁开眼,对上一双闪烁着黯淡红光的红眼睛,连呼吸都要停止。梅琳达张开了嘴唇,伸出长长的獠牙,猛地扑过来咬在他的脖子上。

    寒冷寂静的世界只剩下梅琳达咕嘟嘟的吞咽声。

    那只按在脖子上的纤细小手比他想得还要有力,几乎都快把他的颈骨捏碎。世界在他的眼前旋转,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红的绿的,还有他当初牵着她的手走进教堂的残影。

    没关系,这是他用生命去爱的女人。血液迅速从他的身体里流逝,身体的温度也一点点降下去,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时,吞咽停止了。

    她像猫喝牛奶一样舔舐过伤口,确保它们迅速愈合。

    “对不起,我太饿了……我不是想杀了你。”她有些抱歉地放开他,“……对不起,我现在……不是人类。”

    “没关系。”他再度端详她。

    她还是那么美丽,甚至比他记忆里的更加美丽。

    他想要拥抱她却犹豫地停住——他只是个满身酒气,不负责的老年男人,怎么配得上她呢?

    似乎看穿了他的迟疑,梅琳达拥抱了他。冰冷的身体,却毫无疑问是活着的。

    “亲爱的,我活着从地狱里回来了。”梅琳达靠在他的怀里,对他展露出与往日如出一辙的温柔笑容,“你说……你什么都愿意为我做,这句话现在还有效吗?”

    怀着恐惧与激动混杂的心情,克罗夫特警长沉重地点了点头,“任何事。”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这一整天,克罗夫特警长都活在狂喜和惶恐之中。

    梅琳达不肯说自己这么长时间去了哪里,只说是有个好心的吸血鬼救了垂死的自己。

    因为伤得太重,那只吸血鬼不得不把她转化为吸血鬼。

    “变成吸血鬼以后,我害怕极了。”

    拉紧窗帘,没有一丝天光的房间里,她瑟缩在床上,“我害怕极了,你能想象吗?只是一点点光,一点点声音都能伤害到我。不是我不想来找你,除了身体条件不允许,我……我还害怕你会嫌弃这样的我。”

    “不会的。”克罗夫特警长握住她的手,坚定地摇头。

    她那么美丽,还拥有了漫长的寿命,他要怎么才能配得上她呢?

    “最后我还是鼓起勇气来找你了。”她转过头,“你害怕我吗?我现在已经是怪物了,你如果害怕,等太阳出来,我会自己走出去……”

    克罗夫特警长一拳砸在床上,“你想都不要想!”他双目通红,“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你,绝对不能再失去你了。梅琳达,你知道托德去了哪吗……我们的孩子,他还好吗?”

    他多想听到梅琳达说,托德和我在一起,只是他更加虚弱,所以暂时只有我回来了。他知道自己这样很贪婪,但是人总是这样,得到了一点就想要更多。

    “我们的孩子死了。”

    珍珠一样的泪水大滴大滴地砸在床单上。

    “听我的‘父亲’说,他的确有带着我们离开那个地狱,他也不止把我转变为了吸血鬼,还有我们的孩子……他救了我们,但托德还是死了,不是死在那个夜里,而是被谋杀的。”

    克罗夫特警长的心也碎了。他的托德,他的孩子,他的骨和血。

    愤怒与憎恨在他的胸膛里熊熊燃烧,他的手颤抖得如此厉害,几乎要当即找出猎枪,冲到那凶手的面前和他同归于尽。

    “是谁干的?”他听到自己这样问。

    “亲爱的,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她掩面哭泣,“我也不相信那孩子会做这样的事,但是……算了,放弃复仇吧,我不想失去你。”

    越是听到妻子这样说,克罗夫特警长就越发憎恨那躲藏在暗地里的刽子手。

    他的妻子和孩子明明已经得到了拯救,明明已经逃过了厄运,却因为他的罪行,必须东躲西藏,与他生离死别。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告诉我,梅琳达,我一定会为你们母子讨回公道。”他举起她的手,胡乱亲吻,“求你了。”

    听到这么个回答,她反常地微笑起来,只是克罗夫特警长错过了这诡异的笑容。

    “是……卡尔·莫里森。他和邪恶的吸血鬼勾结,那吸血鬼险些杀死我的救命恩人,还想将我和托德拖到太阳底下暴晒。托德一直是个虚弱的孩子,很快就惨叫着化为灰烬。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亲爱的,你知道托德临死前一直在喊什么吗?”

    “什么?”克罗夫特警长麻木地反问。

    “爸爸,救我,救我,我好痛啊,我好痛啊。我们的小托比是这样说的。”

    她紧盯着自己丈夫的瞳孔,语调充满了诱惑,“你说了吧,你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去杀了那个男孩,为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报仇。”

    “杀了那个凶手,用新鲜的血来弥补血的代价。”

    枪声仍在继续,整座小镇都被惊动。

    杰弗里·莫里森惊魂未定地瞪着门上那个弹孔,冷汗瞬间就沿着额头滑落下来。

    要不是被迅速赶来的埃德加从身后拉了一把,不然此刻中枪的人就是他了。

    在他的印象中,克罗夫特一家都是他的朋友:他太太生前和梅琳达·克罗夫特经常一起购物,卡尔和托德是从小到大的同学,克罗夫特警长甚至还答应了在后天的葬礼上致辞。

    “到底发生什么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巨大的嘈杂中。

    门锁被破坏以后,伴随一阵的猛踹,脆弱的门扉轰然倒地。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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