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记忆中永远带着温柔浅笑的面孔不同，此刻，这个人也难得地露出错愕的神情。四目相对间，十多年来朝夕相处的一幕幕在脑中飞快划过。
“黎……”
下意识要叫出男人的名字，然而话还没说完，校长却打断他。
“黎先生，真是抱歉，这两个学生……”
“没关系，只是错过介绍而已。”
淡淡地表示没事，男人神情已经恢复到先前淡然的样子。目光再一次落到还愣愣的叶凡身上，他低声道：“天冷，早上赖床一会儿，没关系。”
“不过后面进来，还大嗓门嚷嚷的那个。”男人的话锋陡然一转。
“——出去。”
……
脑中一片空白，叶凡在校长的逼视下，魂不守舍地坐到正中央显眼的位置。他很清楚校长眼神中的含义：好好听课，将功补过。
然而男人讲课的全程，叶凡根本不敢抬头。他拿着笔记本，假装认真地记笔记，脑子里却乱成一团：
这家伙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来我们学校？
下课后我该不该去打个招呼，呃，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然我干脆溜掉吧，不过，好像在逃避一样……
他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周围同学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叶凡才突然清醒一般，连忙和同学们一起鼓掌。
眼神心虚地向下，他的目光触及笔记本，心下顿时一惊。
刚才胡思乱想之际，满页的笔记本上竟下意识写满了男人的名字——黎琛。
黎琛……
心中默念的这个名字让他眉头一皱，手暗暗攥成拳，深吸一口气，叶凡使劲眨了眨眼，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向讲台上的黎琛。
这回黎琛没有看他，他不用避开眼神，有机会仔细地打量。
讲台上，黎琛仍旧是更适合用“漂亮”来形容的相貌，但经过五年的时光，已经和印象中过于清秀的少年不太一样。现在的他高大挺拔，风度翩翩，即使是仍旧秀气的外表，也完全不会让人感到阴柔。
然而这张曾经最为熟悉的面孔，现在却让他产生一丝不舒服的陌生感。
似乎忘了刚才的逃避，叶凡咬住下唇，皱眉紧紧盯住讲台上的黎琛。而黎琛也终于注意到他过于直白的目光，略停顿了一下，侧头看了他一眼。
唔！
一下子又怂了，叶凡慌张挪开眼低头装作记笔记。但显然，没什么内容可以让他记了——
“好了，这次讲座就到这里。”
黎琛微微颔首，合上讲义。台下的听众都是一愣：这还没到下课时间。
“今天同学们听得很认真，配合的也不错，所以进度快了很多，谢谢大家。”
黎琛的解释礼貌又得体，大家也就欣然接受。学生们被表扬，校长显得格外欣慰，起身带头鼓掌，并对后面的学生高声道：“同学们，有问题可以上来交流交流，黎先生难得来一次！”
校长的话很有效，不少学生都围上来提问，连平日里爱逃课的学生都上去凑个热闹。
当然，其中不包括叶凡。
想要趁机溜走，刚踏出教室门，叶凡却突然被校长叫住。
“喂，那个迟到的同学。”校长压低声音，朝黎琛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去给黎先生道个歉。”
靠。
在心中暗暗问候了校长的亲戚，叶凡在目光的逼视下，硬着头皮往人堆里挪。
本想着做个样子挤一挤，挤不进去就算了，没想到同学们格外给他面子，一看是早上不怕死迟到的叶凡，居然默契地为他让出一条道。
一下子直愣愣和黎琛面对面，这让台词都没想好的叶凡顿时语塞，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黎琛倒是神态自若，微微一笑主动开口：“吃早饭了吗？”
“……啊、啊？”
眉头蹙了一下，黎琛上前两步，二话不说，径直把他带出人群。
“我带这孩子去吃早饭，等会儿的会议秘书代替。”
轻飘飘丢下一句话，黎琛翩然离开。
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校长有些呆愣：新一代的精英人士，都这么体恤人的吗？
……
茶餐厅内，叶凡捧着大麦茶抿了一口，绷着脸，别头看向窗外。
现在的他，非常尴尬。
多年不见的好友意外重逢，出来一起吃个饭很正常。但是他和黎琛当年分开是闹得很不愉快，现在坐一起，简直就是煎熬。
原本他是不想来的，但想着自己又不是过错方，没必要扭扭捏捏。
然而……
偷偷瞄了眼黎琛，黎琛还是那副岁月静好的淡然模样，叶凡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凭什么跟没事人一样，难道不该为当年的不辞而别解释一下，或者主动开口缓解一下气氛吗！
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黎琛抿了口茶，眼神中多出几份无奈的笑意。
“昨晚，你又熬夜打游戏了吧？”
叶凡一愣。
“玩的还是前天新发售的《秘境追踪》？”
“你怎么知道？？”
“猜的。”黎琛轻描淡写地一笑：“那款游戏上市时，我就猜你会喜欢。”
叶凡眼中满满的诧异：这个游戏挺冷门，听说研发过程中差点被毙了。黎琛这家伙不是向来对游戏没什么热情吗？？
正疑惑着，手机铃声却突然打断他的思路——
“你现在在哪！”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不耐烦。
叶凡一愣，这才想起被赶出教室的祁门小少爷：“在茶餐厅，祁门你……”
话没说完，电话中便传来“嘟嘟”的挂断声。
叶凡皱了下眉：这小少爷怎么总是火急火燎。
“同学吗？”黎琛喝了口茶，看向叶凡。
“不，一个学弟。”
“刚才跟你一起进来的？”
“……啊，是。”
叶凡尴尬地点了下头：毕竟祁门刚才被赶出去时，很不给面子地“砰”一声摔门，校长脸都绿了。
其实，祁门有点冤：如果不是他赖床，祁门跟本不会迟到。
讪讪地想为祁门解释两句，刚说出“其实，那孩子平时挺好”，他就听到咚咚咚上楼梯的声音。
下意识循声望去，叶凡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靠，距离挂电话才过去不到一分钟吧！
阴着脸来到茶餐厅的祁门看了眼叶凡，又看向坐在对面的黎琛。似乎刚才被公然赶出教室的怨气未消，他直接臭着脸无视黎琛，一把拉起手里还拿着奶黄包的叶凡。
“快点，下节课那老头要点名！”
叶凡一愣，猛然想起来下节还有课，那个老师还是出了名的严。
可是，他看向黎琛，又看看还没吃几口的早餐……
“去上课吧。逃课不好。”黎琛倒是不介意，取出旁边的餐盒，装了几个，递给叶凡：“在路上吃。”
叶凡连忙接过来，有些窘迫地点点头。
“还有这个拿着。”黎琛拿出旁边的便签，唰刷几笔：“我的电话。”
这回叶凡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
旁边的祁门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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