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其实我们都习惯了。”我娘眼神温柔,但我觉得这是因为我娘对我一点期待都没有。
哭也是个体力活,这一次大概是我哭得太专心,饭也没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睡着了。
……
这次醒过来,我还不吃饭,可能真的就要饿死在梦里了。这是我第二觉睡醒之后的唯一想法。
“慢点吃,别急,其实你昏睡的时候参汤补药都没给你少喂,可你还是这般体虚。”
刚刚又被我娘打过一顿的李行川看着我吃饭,这几道菜是他做的,严长老亲自上阵,好说歹说才让我娘放他进来换下了她亲手做的几盘黑炭。可李行川坐在这儿也很烦人,从他进来开始就一刻不停地说话,吵得我几欲掀桌。
我体虚怪谁?我现在内力都没有我不虚谁虚?我连哭都哭不动了好吗?
“那天在青云台上,我其实很怕夏煜手一滑真把你杀了,但是不让他这么做吧,又不能让你假死在那么多人面前,你如果还活着,肯定就会被宋明光掏心掏肺了。”
我噎住了,还感觉后背发凉。
我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饭,提醒李行川:“……掏心掏肺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啊?差不多吧,反正宋明光是计划要杀你了,铁笔眼看着也就那几天成型,你看夏煜说要亲手杀你,宋明光有拦着吗?他可最希望你名正言顺地去死,倒还省了他的事!你一死,再直接把你的尸体拉去放个血他就大功告成!只是他一定想不到我突然来这一手,这下子可做不成了吧!”
李行川自从出卖了夏煜,嘴上的锁可以说是坏了个彻底,我只向他买了三两银子的消息,他还偏要白送我三百两的。
“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我吃完了饭,又很自然地躺回了床上,并没有打算自己走动。
李行川一口答应,立刻出了门,不过半个时辰就又回来,手里拎着我的剑和扇子。大冬天的他就穿了件单衣,跑了一路脸上还挂着汗。
看他身体这么好,而我虚弱到裹着袄子还吹不得风,我就又很气。
我从书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非常冷漠地让他走:“东西,放下,你,滚蛋。”
“你说我告诉你了就不赶我走的!”李行川急了。
“我说过?”
“你说过!”
“我没有,你听错了。”
“你……”
李行川被我堵了回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看着他这浑身是戏的台柱子也有无法发挥的时候,心里有些得意。
“你……”他还在这你你你的磕巴。
“你什么你,没事快滚,别烦我。”
严长老方才来过,给我这本九山剑诀的无名式让我重练内力,又不无遗憾地说自己练刀多年,九山派的剑诀心法早已掺杂在其他内力之中不复从前的纯粹,虽有心给我传功助我恢复,却怕内力无法相融,只能让我自己慢慢再练。
严长老说这是九山剑诀的第三式,我却从未在九山派见过这本,许是在抄家中遗失了。这下门派秘籍失而复得,我可得找时间重新誊抄几份,也好继续传下去。
我粗略翻了翻这本剑诀,是严长老离开九山派时带出来的一本,多年过去纸页蛀蚀得厉害,字里行间还有乱涂乱画的小人头,只怕是他小时候的作品。好在记载的内容倒是没有缺失,确实是练气的法子,或许能比原来打基础的心法积累内力更快些。
严长老似乎还很留恋当初和大哥同修双人剑的日子,嘱咐我若是有机会,和我哥一起将双人剑传承下去。我笑着应付过去,心里却想,这怎么可能,平时夏煜教我练剑都把我训得无地自容,而双人剑不仅需要默契,还需要二人功力相当,除非再额外给我二十年,否则我根本没可能和他一样厉害。
“阿凛,如果我保证以后绝不骗你,不欺负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你能不恨我吗?”李行川突然开口。
我刚刚让他滚蛋之后就没有再看他,没想到他还在这没走。
“我想了很久,觉得你是恨我的。”李行川说,“要不这样,你砍我几刀解解气?”
他把刀递给我,天生凶狠的眼神里透着与他个人气质很不协调的真挚,甚至在我看向他时还有些许惊慌。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其实我对他好像也谈不上“恨”,从前我们是站在敌对方,而现在立场相同,哪怕是私人恩怨,用这个字似乎也太重了些,如今我现在只恨宋明光那个老秃子祸害了我家三代人。
眼下若是要用一个字形容我对李行川的感觉,那可能是“烦”。
他不说话站在我面前我都觉得烦躁,焦虑,感觉头发又要多掉两根;他一说话我就想和他吵架,想锤开他的头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东西,想拿刀把他削成一片一片下火锅。
现在他真的一脸诚恳地把刀递到我手里,让我给他两刀,这似乎就是顺了我的意,可我还是很烦。
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能烦得令我如此绝望啊!
第85章 一人能挑**oss,却怕被小兵秒杀
我勉为其难地爬起来,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这是你说的。”
李行川看起来有些为难,大概是没想到我直接要招呼他的脑袋,刚才还说让我砍“几刀”,对这儿一刀下去人可就没了。
我看见他喉结滚动,紧张得咽口水,却还是硬撑道:“我说的。”
我瞧他还挺认真,也有意整他:“这一刀下去,你后悔也晚了。”
“不后悔!”李行川说。
我忍着笑,依旧作出冷漠的样子:“那也不行,我若是这样杀了你,严长老会怪罪我。你在这写封遗书,就说你是自愿的,给我看了我再砍。”
“……遗书怎么写?”
“就写:我严十二想死已久,今托他人动手,勿怪。”我胡说一气。
“这几个字怎么写……”李行川还真打算写。
我拿起笔,对他说:“我写给你,你抄一遍,贴在门口,大家都看过了我就砍你。”
“好!”
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似乎已经忘记了他说要给我砍的初衷是让我解气,就是一副理所当然准备赴死的样子。
我很快写完这句话,让他拿去抄,并且嘱咐他:“要把这几个字按顺序抄在同一张纸上!”
……
李行川坐在桌前抄着遗书,我却去了严长老的书房,我娘和严三也在。
这是我第一次见鸿雁笔,严长老将其小心地摆放在一个垫着锦缎的盒子里,看得出原本是极细又极精致的。笔顶,笔管,笔斗已经拼完,只有笔头缺失,白玉的质地成色也无可挑剔。
只缺九山派那一块,那段三论交上来的是什么?我忍不住提出了这个疑问。
严三却说,段三论根本没有与总坛联系上,他处理事务期间,是严七递信来才知道十二那边出了事。
“那严九为何会去红梅坛行封赏?”我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行封赏?他说去红梅坛只是向十二借人手。”严三皱眉道,“此事我会再查。”
“老九最近怎么样?”严长老问严三。
“九弟回来之后一直在养病……只是团年宴时来过。”严三似乎也不太清楚严九的动向。
我问:“元宵节晚上,看到千重雪的传讯筒,严九来了吗?”
虽然严九中的那一箭可能有一半得算在我头上,可我至今没有见过严九,他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认识。
“……他来了。”严三说,“那天就是他点的十二的穴道。”
我又问:“我来总坛那天他在吗?”
“他没来……说是病了,从元宵那日之后我也没有见过他。”
段三论恐怕是被严九收买的,只是不知严九为何要私自许诺他坛主之位替自己找碎玉?可现在碎玉又不差那一块,李行云很可能也是为了脱身摆了段三论一道。
我冷汗都要下来了,手指不停地抠着椅子扶手上的漆,希望是自己想太多。
直到严三派去查探严九行踪的人回报,说严九元宵节过后第二天便出门,至今未归时,整个书房陷入一片死寂。
“九弟他……”严三声音都弱了好几分,没能把话说下去。
“我现在就准备回去。”我立刻站起来。
“阿凛你现在回去太危险了!如果能派别人去的话……对吧,爹!”我娘下意识就想拦住我。
“如果我不去,那除非娘去,否则我敢保证我哥根本不会听人说话。”就夏煜那个多疑的性格,我去了他都不一定信我,陌生人说要救他,他能信才有鬼了。
“那就我去……”
“娘还要去找爹啊。”我苦笑道。
要是我能不去,我才不会不自量力地上赶着去当累赘,只是严九多半已经传出去了两条很致命的消息:李行云被千重雪所杀,以及夏煜没有杀死我。
宋明光应该是个重名誉的人,夏煜行得正坐得端,很难给他动手的把柄,可若是知道他作为仗剑者还放过我,就凭这一点,宋明光完全可以说夏煜包庇我,让他立刻去死!那老秃子不是正缺个祭笔的人么!
但我最怕的其实是夏煜自己根本没打算活了。现在想来他喝了酒说的那些胡话,恐怕都是些绝望的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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