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恐怖游戏》分卷阅读61

    苏笠还在絮语着苏箬听不懂的词句。但是这都不要紧,苏笠的感觉忠实地把默言的一切行动都传达给苏箬。苏箬将一个幽冥令捧在手里,伸到前方,一只灰白的手从苏箬身后伸过来,抓住了幽冥令,苏箬微笑起来。

    与此同时,所有的坟包上,亮起了绿莹莹蓝幽幽的鬼火。怨鬼在坟间嚎哭尖叫,苏箬丝毫不觉得害怕,她知道默言已经现身,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过是默言最后的挣扎。

    她的计划成功了,她终于可以拯救姬遥莘。

    一个身影从苏箬身后绕出来,走到苏箬前面——那就是苏笠的,然而和苏箬记忆中的苏笠有些不一样。苏笠的长发整齐地挽了起来,穿着一件浅粉色的长袖连衣长裙,衣服的模样特别奇怪,偏又隔了一层白雾,看不清楚。苏笠没有回头,也不需要回头,她往前走得飞快,毋宁说是用“飘”更恰当一些,粉灰色的影子在坟地鬼火之间来回穿梭,苏箬顾不上身后的娜娜和吴德,加快脚步跟着苏笠。

    苏笠手中的幽冥令,闪着微弱的红光,像是将灭未灭的灯火。苏箬知道,她离默言已经越来越近了。

    伤心的感觉……绝望,爱慕,嫉妒,愤怒,孤独,暴烈……所有的滋味混合到一起,成为地狱变中的每一个笔触。这就是默言,本来在怨怼和诅咒之中诞生,偏偏又在不可得的爱|欲之中死亡。她永远都得不到解脱,因此一直在地狱中徘徊。但是现在这种情绪已经影响不了苏箬,苏箬势在必得。今天如果默言不死在这里,姬遥莘就会死,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就不会犹豫。

    “苏箬,你要干什么?”娜娜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跟上我!”苏箬大声说,“抄家伙,准备开干!”

    苏笠还在低低说着什么,像是遥远的呼唤。苏箬听不懂,也听不清。可是苏笠的指示,却又如此明确而清晰。

    绕过坟堆,绕过已经露出地面,半截还掩藏在土中的腐朽棺材,绕过草席包裹的枯骨,绕过倾颓的石碑……她跟着苏笠一直走,感受着默言的伤心。

    她看到一个戴着老式阔檐帽的黑衣女人站在不远处一个坟头上,帽檐上装饰着稻草,她举起早已调成拍照模式的手机,按下快门,闪光灯骤亮,女人如一阵黑烟般消失;她看到一个穿着早已过时三十年的衣服的小女孩站在离她很近的土埂上,她再度举起手机,小女孩又消失了。

    苏笠还在喃喃着什么,苏箬左右环顾,却不敢回头去看。娜娜和吴德跟上来与否,苏箬不知道,此时看起来,又不甚重要。苏笠还在指引着她向前追去,她的背影像是雾气所组成的,朦胧不清。默言越来越虚弱,她惧怕苏箬的手机。

    苏箬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哪里出错了呢?她又想不明白,分明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分明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席少清看着姬遥莘心烦意乱地在走廊里来回疾走。然而他却注意到,离他最近的,墙上粘贴的一张符纸,边缘正在发黑卷曲,就像正在被火焰灼烧一样。席少清走过去,伸出手指探了探,没有半丝热度。他抬头又看了看,房顶角线部分贴着的一排符纸在同时燃烧,好像有无数鬼手正在举着看不见的蜡烛,将火苗凑近符纸。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符纸燃烧,有人破局,而且是从外部破局。一滴冷汗从席少清的鬓角滑落下来,这人的道行,恐怕不逊于姬遥莘。

    姬遥莘也注意到了符纸的变化,她拂开遮挡在眼前的头发,神情很不好看。

    “怎么会……你的局怎么能被人从外面破了……”她轻轻地说。

    席少清也在思忖着同样的问题。他回转身,从棺材底下抽出木剑,快步地绕着走廊和宾馆的楼梯走了一圈,四处逡巡着,姬遥莘跟在他身后,席少清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姬遥莘在害怕。可是她到底害怕什么?她能轻易脱局,对于这个从外部破局的对手,也应该有足够的信心才对。

    走廊中气温上升,霜雪尽数融化,符纸都变得湿漉漉的,有的地方丹砂已经被化开,但席少清顾不上去管。

    他快步走到二楼走廊的另外一端,这是整个局中的伤门,席少清发现贴在窗户上的符纸已经燃烧殆尽,部分符纸还剩一点发黑的纸头,在窗户上形成一幅诡异的图案。

    伤门易见血光,吉事皆不宜。

    “地狱变。”姬遥莘低声道。

    “什么?”席少清皱起眉头,他又咳嗽起来。他察觉到一股杀气从窗子外面,透过这副图案一点点渗进来,甚至连玻璃都抖动起来,发出咯吱的声响;不过姬遥莘对这种杀气毫无感觉一般,她只是咬着牙,盯着窗户,像是要把墙壁看穿。

    “地狱变。”她又说了一遍,“她来了。”

    “什么变?谁来了?”席少清回头去看姬遥莘,却见姬遥莘已经回转过身,向放着棺材的那个房间跑去了。

    席少清再度去看窗子的时候,他惊愕地发现窗台上站着一个女孩。席少清看着这女孩,嘴巴张大了,这倒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他差点以为,这女孩是刚刚从时装展上走下来的模特。她穿着时髦夸张且不合身的衣服,化着即使是参加晚宴也太过夸张的浓妆,神情却狰狞瘆人。她那大约保守估计有五厘米长,粘贴了水钻和亮片的绿色长睫抖动一下,席少清便仰面向后倒去。

    他躺在肮脏的地面上,看到天花板上一块灰黑的污渍像是浸水的霉斑,正在缓缓蔓延开来。

    女孩从窗框下跳下来,席少清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他奋力地坐起身,举起木剑向女孩的小腿刺过去。剑尖径直穿过了女孩的胫骨,但是她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减缓,她只是眼睛向下,轻蔑地瞟了席少清一眼。

    在深绿色和亮蓝色交错的眼影之下,是席少清平生所见,最为怨毒的眼神。

    他愣在原地,僵硬地举着剑,忘了放下手臂,忘了从潮湿凌乱的地板上爬起来,甚至忘了呼吸。血红的颜色在眼前绽放开来,像是从眼窝里怒放的红色花朵。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下去,他尝到嘴里咸腥的味道,才意识到,原来眼中已经开始往下淌血。他的生命正在流失。

    女孩径直走到了走廊尽头,在弥留的恍惚之中,席少清听到姬遥莘的声音远远传过来,语气依然平静:“你过来了,你把苏箬怎么样了?”

    女孩的声音沙哑:“这是她自找的。我什么都没有做。”

    姬遥莘笑了一声,声音凄凉。席少清能够体会到姬遥莘的绝望,就像他本身的绝望一样。还能活多久?五分钟,十五分钟?他只知道,他终究还是死在自己所布下的局里。

    席少清吃力地握住手中剑柄,血滴到剑刃上面。他捂住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循声和凭借感觉,向走廊那头一点点挪过去。他眼睛疼得厉害,连同大脑都像是被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翻搅,他吸着气,依然向着声音的方向靠近。

    手指脱力,握不住剑了。席少清俯下|身体,他费力撕下衬衫的一截布条——衬衫由于陈旧,下摆已经磨毛,所以尚能做到,用布条将木剑剑柄牢牢缠绕的手腕上。

    这个女孩比姬遥莘还要厉害,在她面前,席少清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已经想不明白,四肢百骸全都感觉到疼痛,血管破裂,血从七窍中流淌出来,来不及了,他知道,只能在这个地方倒下,尽管不甘心,所以在生命最后一刻,要拼命地去做点什么,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

    要拼命地去做点什么,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

    苏箬兀自陷入惶恐的思考当中。

    默言的身影不再出现了,四下里一片安静。她的姐姐,她的半身,苏笠,终于也不再行走,而是静静地站在离她一两步远的地方。苏箬看着她,不停地发抖。

    默言被消灭了吗?她终于拯救了姬遥莘。可是为什么在这历史性的胜利之后,迎接她的,却是这样诡异的空虚?

    “娜娜?吴德?姐姐?”苏箬小声唤着这一个个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连回音都没有。

    笼罩面前这个女人的薄纱一样的水雾已经缓缓散去,苏箬也终于看清楚,她长发挽成整齐的发髻,身穿粉红色的和服。苏笠是不会穿和服的,这人不是苏笠。

    “这一路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眼前的女人开口说话,语气冰冷,音调古怪,带股东北味,似乎中文并非她的母语。

    苏箬浑身如筛糠般哆嗦起来。所有的记忆都涌上来,与眼前的现实交叠混杂,苏箬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是梦还是醒,是生还是死,是此还是彼,是黑还是白,是夜还是日,是过去还是将来。

    ……女人缓缓转身,怀中抱着一把武|士|刀,黑色的刀鞘沉默,如她所有的秘密……

    ……女人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和服,能把如此少女的颜色穿出凛冽刺骨的感觉,也真是奇观……

    石川沙罗的语气很温和:“忘れたのですか?”

    苏箬没有忘,她想起来了。

    在汽车抛锚的地方,吴德下车去抽烟,石川夕颜偷袭了吴德,又偷袭了苏箬,那时候生死阵就已经开启,他们都走在黄泉路上。在吴德放出业火之后,苏箬回头了。

    在黄泉路上,苏箬回头了。

    如今,她已经成了徘徊阴阳路上,永远出不去的魂魄了。

    第115章 生死阵(12-7)

    姬遥莘看着默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她抽出卫衣的帽绳,将头发束了起来。几绺头发没有被扎起来,垂落到肩头,她知道默言正在看她,眼神复杂——可是,在那被无数眼影眼线双眼皮贴假睫毛睫毛膏掩盖的瞳孔之下,她还能明白什么呢。

    没有幽冥令,仿佛是乐器演奏家没有乐器,姬遥莘双手揣在口袋里,手心紧握。默言出现在这里,说明苏箬已经遭遇了不测。那个傻孩子一定是在黄泉路上回头了。

    姬遥莘也救不了苏箬。

    和姬默言一样,姬遥莘终将也有面对惨败和死亡的一天。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和谋划,千载难逢的机会,都将付之东流。

    该为苏箬感觉到难过,还是感觉到对即将到来命运的恐惧?姬遥莘反而笑了起来,悲哀的笑容,因为这就是引路人的命运。

    席少清看着默言一步步向姬遥莘走去。他努力地往前爬。碎裂的地板边缘划伤了他的皮肤,血流了这么多,也不在意再多流一点,木剑磨损的剑柄嵌在手心中,被衬衫布条和手腕相固定。他莫名想起自己拜师那天,慈眉善目的师父冲自己弯下腰,仔细地打量着他;一转眼,连自己都收徒了,穆安和穆蕖,这两个徒弟,一直都是席少清的牵挂。

    穆安是个很有天分的小孩,席少清以为这就是他一生最大的骄傲了,他没有想到最大的骄傲也会成最大的耻辱。还要图些什么呢?资质平平,所以就这样碌碌一生,什么都祈求不到,最后被卷进引路人的恩怨里,死在自己所摆下的阵中。席少清也苦笑起来,因为这就是修道人的命运。

    霜雪融化,业火燃烧。对于席少清,或者对于姬遥莘而言,不过是从八寒地狱堕入八热地狱当中,所有的人都生活在地狱当中,逃不出去。

    席少清依然艰难地向前挪着,他挪到了整个局中死门处,盘腿坐下来。衣襟都已被血浸透,席少清眼前黑暗一片。对于阵法熟悉的人可以轻易根据方位判断出八门所在,但是只是大概方位,唯有布局者,才能精准地找到每一个阵眼。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右手举起桃木剑,向上擎去,左手掐起手诀。身体的疼痛让灵魂仿佛浮动在半空当中,意识反倒变得清醒起来。他明白应该怎么做,也明白这么做的目的。击败一个比他更强的对手,仅此而已。

    眼中的鲜血还在往下流淌。默言没有对席少清下死手,因为席少清死,这个局就会破,而默言为了防止生出变故,在局中将困兽一般的姬遥莘击杀,则是最为稳妥的,所以她要吊着席少清的命,却也给了席少清最后的希望。他用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嗓音低声念诵咒言。这是正统的清微雷法,正是要将引雷瞬间击败默言这个不速之客。在召雷之后,以身殉局,死门届时便会打开,局破人亡。

    然而姬遥莘和默言却都没有注意到席少清的动作,她们的注意力在彼此身上,又各怀心情。

    默言的脚步缓慢,高跟鞋叩在损坏的木地板上,每一声,都像是定音鼓一般低沉,她那身过于夸张的时装和妆容、发型,让她看起来宛若是跑错地方的模特,不慌不忙走着属于自己破旧的t台。姬遥莘看着她,恍惚地想,很多年都没有见到默言了,她甚至没有认真地去回想,默言究竟长什么样子。

    默言深绿色的长睫像蝴蝶翅膀般翕动了一下,她微笑着看姬遥莘:“那个女孩的计划完全失败了,姬遥莘,你彻底没有希望了。”

    姬遥莘站在屋子的中间,神色平静。她侧过头看了看那具棺材,镇棺的符纸已经破损,她知道这里将会是她最终的归宿。

    “你以为我怕死吗?”姬遥莘轻轻说,“我和你不一样,在十年前就已经不吝惜所有应该付出的代价。”

    “不,你没有,”默言狞笑着,她鲜红色的嘴唇向上弯起来,要吃人一般,“你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觉悟,在见到苏箬的时候,就应该让她杀了你。”

    姬遥莘无言以对。两人彼此沉默了一会儿,默言忽然低头,流露出一些少女的神态,她说:“我的这件衣服,不比你喜欢的杂志彩页上面那个女人难看吧。”

    姬遥莘也笑起来,摇了摇头:“默言,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那个女人。”

    默言抬头,她死死地盯住姬遥莘,像是盯紧了猎物的蛇,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或表情变化:“那么,苏箬呢?你爱她吗?有了更漂亮更年轻的女孩,你还会爱她吗?”

    她话音未落,伴随轰隆的一声巨响,宾馆所有的窗子玻璃被炸开,碎片四溅,黄色的符纸纷纷扬起,烧成黑灰。姬遥莘被这阵气流逼退数步,后背抵住了墙面。在爆炸的烟尘当中,她看到席少清召雷,刚才的声响,正是怒雷击中屋顶,劈到了猝不及防的默言身上,姬遥莘看到,在弥漫的尘土和碎砖石之间,默言身体委顿地上。

    有一秒钟,姬遥莘惊讶地无法说话。席少清竟然用雷法击中了默言,虽然无法消灭默言,更无法扭转引路人的命运,但是席少清至少重创引路人的宿敌。

    席少清的眼睛忽然又能看清楚眼前所有的事物了。他亦被雷击的气流所创,狼狈不堪地仰躺在地上,双眼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几张符咒堪堪飘落下来,落到他的身边,像是出葬时随风挥洒的纸钱。

    他阖上眼睛,许许多多年前,穿着破旧百衲衣的师父的身影,仿佛出现在清晨的山岚当中,在溪边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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