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香端来了棠梨膏,用青花瓷的小盏盛着,我舀了两口,心里真是甜滋滋的。忽然想起我小心翼翼踹起来的唱词,忙不迭地掏出来递了过去。
彻雪爽快地应了我谱曲的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很纠结,我认为纠结是处女座人的天性。
所以,无数次扪心自问后,我还是选择,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牡丹这一篇我也会接着写下去,感谢筒子们一直以来对我任性的变来变去的宽容体贴。
我只是想写一个故事,一个回首过去的十几年,能让我最终归于平静的故事。
第94章 奔赴天晴山
我喜欢一个人,必定是要一心一意的。
哪怕是她不喜欢我,或者是从未知晓我的心意。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只要她身边能容我一席之地,能够随性地陪在她身边,看星辰朝夕轮转,每天见到她的笑颜,我便已经知足了。
在遇见陆彻雪之前,我从来没想到自己能喜欢上一个女人。真是造化弄人,不知是我颠倒了性别,亦或是她对我的吸引力早已超越了男女之间本应阴阳相合的天道伦理。我不在乎这些,至少,一无所有的我不配想这些。我只觉得,我现在喜欢她,就是喜欢她。这颗心是不会有任何作假的。
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甚至连彻雪本人,我也不愿意她知晓后为难。
是啊,即便她懂我心思后又能怎样呢?
跟我双宿双飞吗?别扯了。我自认没那么大魅力,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拐了金星陆家的嫡女隐居山林去。况且——她要的,我又怎么给得起。
只有留在这里,在黎阳,在朝堂,在莫家,她才能丰满羽毛振翅高飞。
我只要爬到力所能及的最高最高的山崖上,看着她开心便好了。在她眼底,我只是细微如蒲柳般,即便是坚韧的根盘踞在那里,却只能随风摇摆,待她困了累了,递给她一方热乎的帕子洗洗风尘而已。
呵,我啊,连她的拥抱和体温都不配拥有。
我在心底已经无数次的说服自己,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我这颗心算是交了出去,收回来的线断了,拽也拽不回来了。
***
“弦歌。”女子的声音柔柔的,分外好听。“一会就到天晴山地界了,我们在天晴镇歇一晚,可好?”
我本就躺在车子里闭幕养神,料想彻雪也看出我并未睡的踏实。听她这么一召唤,我便睁开了眼,瞧见彻雪正掀起帘子望着窗外,她侧身背对着我,即便是在车里,脊背也挺得笔直。黑发如瀑,发尾散落在鹅黄色的软垫上。
我忍不住伸手去揪住了一缕,绕在手指间,细细把玩着。嘴上忙不迭地答应:“这不是比原本的日子早了两日么,不如就在这镇子上歇着,等到日子了再上去。恰好四处打听打听,到底这柳依依有什么来头,千里迢迢的叫这些个不搭边的人来,图个什么,怕不单单是小姐们的聚会。这日子,咱们必定来的不是最早的,说不定还能碰见几个熟悉的面孔呢。”
彻雪放下帘子,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撒了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用眼角瞧她,像是并没发现我这小动作。我也暗暗地收了心,刚才不知怎么的鬼上身了。若是被抓到了,即便彻雪不说什么,我也是再没脸在她车子里腻歪的。哼,这还是我死缠烂打的求着莲香跟我换了位置。这次那个柳依依请的是陈府的二小姐,我回禀了爹爹,也自然是仗着陈家的势,满满的做派,这前呼后拥的,我心里可是真格的不习惯。
也对,骨子里前二十年了我都是一副小毛贼的做派,这一下子让我装起官家高门楣的小姐,就说穿那绷的紧紧的衣服吧,真是不舒服。还不论一言一行走路看人,一下子从讨好别人的角儿转身成了要别人簇着捧着的,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若不是我爹爹和老夫人一口咬定,将我的名字录进府,说不定也要拖个十几二十年呢。
我坐起身来,从盘子里挑了个看起来最漂亮的橘子剥好了捧到彻雪面前。冰雪动容,柳叶弯眉温温和和,笑如一江春水。
她掰了一半,递给我。指腹落在我掌心,虽轻,但更像火星般灼痛了我。我收回手,扯了一瓣下来,一改常态地送在嘴里慢慢地品着。
不若,做一对姐妹吧。
我忽然心底升起了这样的心思。
这样真的好吗?以姐妹的名义,将她束缚在我身边?这样太自私了吧。明明心思不单纯的是我,想离她近一些的是我,若是真的如此……
不,这种违背衷肠的缺德事我怎么能干出来,即便是想想,也觉得龌龊。我甩了甩头,将这心思按捺下去。
“彻雪……”
那清澈的眸子应着我的声,转入我眼帘。
“你大婚后,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吗?”说这话的时候我甚至不敢注视她,生怕她流露出哪怕一丝丝为难,这都会让我陷入无底深渊。“我是说,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一同出游,筵席,春郊……这样,坐着聊天。”越说越慌张,我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嗯。临府不比官宦人家规矩那样多。”她似想起了什么,冲我柔柔一笑,挽起嘴角说道,“你若愿意,自然同现在一样。若不是因着前事,如你我年纪的同龄人早已婚配,陈伯父那样心疼你,定然会为你寻个开明可心的夫婿,即便是我迁去钱柳,离着黎阳虽远,但我们相互间也要常走动。”
我自然知道她口中‘临府’是指莫微寒府上。“之前也没听你说婚后要到钱柳去啊,怎么,你还是放不下?要亲自上阵看着心里才放心么?唉,要让你这么说,我更是舍不得你了,不如我也去求求我爹爹,看看能不能在钱柳给我找个好小子,这样我们就常在一起了,就连新年的时候回黎阳探望长辈,也能同往。”我笑嘻嘻地看着她:“等再过两年,再与你……与你结个娃娃亲,岂不是锦上添花?”
嘴上欢天喜地说着,心里却冰凉一片。
与你……结个娃娃亲,何时我弦歌也成了只能在嘴上占占便宜的登徒子了。
胸中翻滚一片,咆哮如江河奔涌。心思涌动下不免胃中急痛,车子颠簸了下,我咳嗽出声,忙一手摁住隐隐作痛的胸口,一手捂着嘴,那半个橘子也失手滚落出车子。
“慢慢的,别着急。”彻雪的手抚在我背上,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我有点沉溺在她带给我的温暖中,借着咳嗽的引子,我蜷着身子钻到了她怀里。
“彻雪,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好?”我让刚才的橘子瓣反出来的酸甜汁呛的嗓子生疼。
“嗯……”她总是习惯于用这样的音调表示不予置否。
在她心里,也是很动摇的吧。
可惜她跟我不一样,我满心满眼想的是她,而她心里挂着念着的,是天下。
她犹豫的心我看在眼里,跟着她这么久了,我又怎能看不出来莫府长媳虽好,但那哪里又是她陆彻雪想要的全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挺羡慕弦歌这种性子的,既然知道得不到,那就只看眼前。
但我比她幸福,我找到了那个人。
第95章 有间酒楼
原本这座山就不叫天晴山,山下也没有镇子,德孝年间因着灾荒,几个无可投奔的浪子在这儿做下了根,勉强靠着些松鼠野鸡在此地维持生计。这几十年过去后,才稀稀落落地像个村落的样子。这地界儿方圆百里因着荒凉,被人取了个荡魂岭的诨号。但这称呼没多久,就因为一个落魄少年,而从落草野寇的容身所摇身一变成了琦凤江湖中的一块不可言说的风水宝地。
短短几年之间便成了现在的规模,足足是一个镇子的格局。人声鼎沸,走哪看哪眼里处处都是人,常年在这儿落脚的可不仅仅是举家迁来的十里八村农户,更多的是些江湖人士,就因着天晴上哪件谁都知道,但是谁也得不到的宝贝而在徘徊。
要说那宝贝是什么?
江湖上比较认同的一个说法就是:长生血。
这长生血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古籍上本就有这段记载。
“江湖传言人人皆道,安麓顾氏一脉手中握有不外传的秘法可以让人长生不老,这个消息经口口相传数百年,仍未烟消云散。近前有能力者传,偶遇莲华庄主,岁三百载,仍童颜不老,身轻宛若双十少年。”
十二年前武林至尊莲华山庄的那场大火烧了足足有两个月,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本鼎盛至极的武林世家就此倾倒。一夕间百里火场,数千弟子逃出者寥寥。
而这天晴山也就是从莲华山庄破败的第三年的秋天,悄无声息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琦凤。他们说,天晴山上的这位,就是被莲华庄主藏起来的顾氏一脉仅存的长生血,只要舔上那么一点点,就能续命十年。
有人信,有人则不信。
但不管怎样,这天晴山却是个上的去却下不来的地方。
有去无回。
趁着天色还没黑,我和彻雪一行人便到了镇上。
七月的天,热的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从远远地瞧见了天晴镇那几个大字,那夏日里汉子们把酒言欢的大嗓门也顺着风飘了过来。
“主子,流鸢回来说客栈已经定下了,他去看了,膳食还算精致,我们是在那儿歇下还是再去逛逛?”帘子外面莲香的声音传了进来。
彻雪身形一震,脸一下子白了。
这是怎么了?我刚想问她,忽然一转念,意识到平素这时候来回她的定是重紫,而现今却是莲香。
彻雪不言语,我看着她,心里也颇为难受。又怕耽搁久了勾起莲香的伤心事,只能装糊涂替她开了腔:“哟,没想到流鸢这一个大大咧咧的汉子做事竟然这样细心,我先前竟瞧错了眼。今儿大家伙儿都累了,不如就在那客栈歇下吧,我们提前到了两日,有的是时间去逛。彻雪,你说呢?”
彻雪乌黑的眸子定在了我脸上,七窍玲珑如她,自然是领了我这份心意。勉强提神一笑,接道:“出门在外一切从简,让流鸢和沈玉带着他们各自休息去罢,陈府一行也务必要照应好。”
“是。”
我想了想,伸出胳膊去握住了她的手。
冰凉冰凉。
这可是七月流火的天。
听着莲香脚步走远,我压下声音瞪了彻雪一眼:“逝者已逝,你还能总是走不出来吗?我平时总说莲香傻,你看在眼里却也是不懂?人在时,该珍惜就要珍惜,若是再也看不见了,说后悔的话也没用了。你救了重紫,我想她这么做也是因为你施给她的恩情远比她的命更重要。只有你好好活着,她在龙神那里看着,也才会开心。”
彻雪沉吟半晌,提起嘴角:“我晓得。”
她若说晓得,便是真的琢磨回味了。我松开她的手,还没来得及道歉,就听见外面马鼻子打响要停车了。
“可是到了。”我掀了帘子就往前挪要跳下去活动活动筋骨。
可刚一掀开帘子,我就见到客栈门口挂着的四个大字“有间客栈”,再瞅一瞅那迎风招展的旗子,我的天,我身子一震,浑身寒毛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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