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重漾胭脂红》分卷阅读98

    一直等到快入夜了,她才回到帐下,掀门帘的时候,一见是我,她愣了一愣,便低下头,刚微微提起嘴角,便不知道又牵动了哪处伤口,脸上又露出痛苦之色。

    我一个高窜起来,蹦到她身前。

    彻雪依旧垂首摇头,示意让我别碰,她将手里兵器放入架上,又解下满是钉子的狼牙棒,小心翼翼地置于一旁。

    站在铠甲架旁,就要脱甲。

    我平时也看话本里说,这铠甲穿脱都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至少要一两个亲卫帮忙才能逐件卸下来。

    我往前几步凑过去,“我不会解,你也别动,你告诉我怎么脱,我帮你。”

    我看她脸色苍白,可能也是不愿与我再纠缠,便温温顺顺指点我,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给她身上一片又一片的铠甲揭了下来。她身上黑衣又湿又硬,我话刚到嘴边,想说这都秋天了,仔细别着凉。收回手时,才发现,手指上竟晕出一片血色来。

    倒吸一口冷气。

    彻雪立马捂住我的嘴,我望向她眼中,尽是戾气。

    我忙后退几步,扭过头去,她手中的血腥味熏的我一阵眩晕。

    彻雪见我受了惊,也知道自己失态,连忙捂住了眼。好一会,才放下手。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度。

    “一月不见,你瘦了。”她的声音仍旧温婉。

    “我巴不得掉下去的几两肉,都贴在你身上。”我看着她,拼命忍住不发声,但是却不由得自己泪流满面。

    “那也蛮好。”

    本来想与她闹个别扭,但我终是没忍住,破涕为笑。

    “你转过身,我……要换件衣裳。”

    我一想她衣服上都是血,身上的伤口定不会少。就她自己哪里能处理的来?这时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你换衣裳,我定不会偷看,但要是处理伤口,想必你自己也做不来。若是你害羞,便把我当作莲香,要不我就蒙上你的眼。两条路,你选哪个?”

    “为何不是蒙你的眼?”她下意识道。“……”话刚说出口,她便意识到了。两片绯红的云霞悄悄爬上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

    我转身去湿了一条巾子给她。便转过身走到帐篷入口,背过身子,等她自己擦拭完身体,换好衣裳。

    她的声音压的极低,但我还是能听到她因吃疼而轻轻喘息。

    待她让我转回身时,彻雪已经换上了一套黑色长衣长裤在床边坐着,身旁放着一个榆木盒子,里面有几盒药膏,就是我来时闻着帐子里有股药味的来源,还有些绷带以及处理伤口的小工具。

    我叹息一声走到她窗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女人。“我可不知,你从何时起爱穿黑衣。”

    彻雪愕然,瞬即嘴角又漾开笑意。“不久前罢。”她道:“未曾想,这颜色也很适合我。以前我也想过,若是男儿身就好了,锦茗也可以安然过个自在无忧的童年。现下却觉得,作男子亦是不容易,行伍不比朝堂,我也多少有些理解几位将军伯伯为何那么瞧不上只会做嘴皮子功夫的读书人。”

    “我与他们比,才不算什么。”她赧然一笑,苍白的脸上这才有些血色。

    我心头揪的紧。

    “很疼吧?”我问她。

    “尚可。”

    “涂了药没有。”

    “涂了。”她垂下眼,答道。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将她衣服一扯,我虽然背过去身,但她悉悉索索的声音我却放在耳中,她虽清洗了伤口,但……

    看到她身上一面面的伤,我还是不由得睁大了眼,捂住嘴。

    彻雪飞快的合上衣襟,皱着眉头盯着我,像是防贼一样。

    “你平时用什么药膏,指给我。”我回过神来,抓着她的胳膊。“我说了我来,你别动,再让伤口裂开。”

    彻雪盯着我不言语,僵持半晌,她却也松了手。我取了喷干净的水来,又洗了洗那发红的巾子,蜷腿坐在她身后,轻轻拨开她的衣裳,这一看不要紧,我的眼泪又要下来了。

    即便是有铠甲护着,彻雪清瘦的后背也布满了青紫的瘀痕,夹杂着刀伤,甚是骇人。我怕自己呜咽出声,便掏出手绢塞在嘴里。一点点的为她清洗伤口,然后上药。

    她想必也是能感觉到我颤抖不止的手。

    不可能不疼,不可能还忍着。

    她这段日子究竟是怎么撑下来的?我话在嘴边,竟然不舍得问出口。只是偶尔我不小心碰到她伤口,渗出血丝时,才听她“嘶”的吸一口冷气。

    我战战兢兢地给她处理了能有两个多时辰,帐子里的蜡烛都要燃尽了,这才重新给她裹上绷带。我去她的行李里翻了翻,竟然再没有一身干净衣裳。我脱下了身上这身小厮装扮的衣裳披在她身上。

    彻雪想必是累极了,头还没有枕到枕上,便已睡去。

    我从她行囊里挑出一件还算干净的套在身上。端着满是血水的盆子出去,清明在门口站着,我把盆交给她,反身又回帐子里拿了个包袱卷,里面包了些脏衣物。

    我跟在清明后面,眼泪止不住的流。

    “早知道我不该来见她,在我陈府里,吃香的喝辣的。我怎么那么作践自己,过来给她当婢女使唤。”我一边哭,嘴里一边不停地骂,好像这样就能减少心里痛楚似的。

    清明也不做声,任由我天啊地啊的冒脏字。

    他把我带到一个离营地稍微有些距离的活水边,把那血水泼在水草地边,便从我这儿拿了胰子,蹲下身,熟练地搓起那暗红的帕子来。

    他也不怒也不恼,我甚至在他脸上读不出什么表情来。

    那活水流经衣衫,竟染上了淡淡的红色,我一边哭一边搓着衣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那么多泪水,我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有这么疼。

    到后来我骂累了也哭乏了,清明将我扛在肩上,那些衣衫也都洗去了血腥味,好好地放在盆里。他一手扛着我,一手擎着装满了衣服的盆缓缓地朝营地走去。

    我好像在朦朦胧胧中问了他一句。

    “你是不是在彻雪身上看见我娘的影子了。”

    他不置可否,我心里确是明白了。

    这一宿,我是睡睡又醒醒,醒醒又睡睡。

    营地里没有床,只是拿些糠被垫在地上,我坐在她的床脚,生怕碰到她分毫,让她疼醒。

    彻雪梦里也是皱着眉的。

    这是第二次,她毫不设防地在我面前睡着。

    我还记得上一次,我在龙之乡,偷偷吻了她。

    而现在,我不敢,我怕她疼。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过的不如意,破事很多。大概是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吧,忽然心里难受的想哭,但我又不是个能哭出来的人……

    第111章 孽缘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虽然我知道可能你不会说,但是,我是真心的。就你所知,莫公子对她……好不好。”

    “极好。”

    “这我就放心了。”

    我在彻雪的帐子住了下来,她嘴上没有说,但我知道她不愿我在这地方。最近夷子又来叫嚣了几次,彻雪也带兵出去战过几合,胜负兼有。

    我看到她眉头有化不去的阴霾,也自觉小心措辞。虽然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才能回来,但我已经是心满意足。白日里我无事,便找她要了一套亲兵的衣架,扮作男装照顾起她的生活来,无非就是洗洗衣服,晒晒被子,然后便和清明坐在她帐子外面发呆。他站着,我坐着,屯兵所里忙忙碌碌的,只有我两个人有些格格不入。

    也有看不过的汉子骂骂咧咧,我便抬脚站在清明身后。这里的人都知道清明的身份,亦是不敢多有造次。

    每当这样的时候,他只斜眼看我,也不多话。

    有一次他终是忍不住来了一句,“你娘可没你这么没出息。”

    我便堵他,“那你怎么不替我娘去与人一战。”

    他便不吱声了。

    我问过她,清明能隔空取物,为何不让他着,换些好点的家什,过的也舒坦些。可彻雪就是那个性子,她既能放低身段与这些男人一起,又怎会贪图一时舒坦,与他人不同。

    我却不和她一样,总是缠着清明,给我变点肉包子,糖饼什么的出来。但我也是心里有数的,吃的时候还是背着人。

    这大抵就是我与彻雪不同的地方吧。

    我嗓子一痒,捂嘴咳嗽了几声,一滩暗红的血出现在手心,我默默擦去,拿杯子舀了水,漱了漱口,吐在地上,反正这营地里最不乏的就是血腥气,在这儿呆久了,自然染上些,也没人能察觉。

    见了她,我便觉得自己圆满了,之前一路的不安满腹的抱怨蓦地散了,每次只要一想起她,三魂七窍都要疼上一疼,而现在,我能日日守着她,看着她,晚上等她睡熟,我便常起来借着淡淡的光瞧着她。我恋着她,却说不出口,只能望着,想着,念着。何时心动的,我早就忘了,但看着她安好,我便再无所求。

    有些花注定随风,有些欢喜,注定随缘。

    我不累,也不冷,更不会疼。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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