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女孩子都向他搭讪,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我立刻就了解,让和我是同一类的人。……花不了多少时间,我们的交情就变深了。当时我刚用父亲的遗产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正想和那些在特殊场所认识的朋友厘清关系,寻找可以规律地交往……并且能够保守秘密的对象。而他是我理想的对象。」
青木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继续说下去。贵之却摇摇头,打断了他。
「青木先生,我既非刑警也非侦探,你没有必要勉强说出来。」
「我想听他说。」
柾以强硬的语气说道,贵之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责备,但青木打断他的声音,开口说了。
「让从高中时代,就打算成为一名职业滑雪选手。可是受到双亲反对,只好死了心,进入东京的大学。」
青木继绩说下去。
「滑雪是个金钱的无底洞。滑雪装、滑雪板,每个季节都会更新,当然滑雪也不是免费的。前往滑雪场的旅费、滞留费,许多东西都得花钱。这不用说明也知道,如果不是相当有钱的人家,双亲是绝对不会支持儿女玩这种运动的。拥有金钱援助者的,只有一部分的顶尖选手,赚的钱也不一定够花。让的双亲会反对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我告诉他。没有必要放弃,我会尽可能支持你。」
空洞的眼神,穿过贵之背后的墙壁,彷佛凝视着不存在那里的什么东西。
「因此,他好象向双亲宣言说他要成为职业选手。结果因此与家人断绝关系,双亲再也不寄钱来了。所以,我便开始照顾他的学费和生活费。可是,让的才能却迟迟不萌芽。……我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和资产阶级的家庭交往颇多,由于私人教练的薪水还算不错,所以把让介绍给他们。将他介绍给生岛家的,也是我。」
「……你知道生岛先生和他的关系吗?」
「我知道。可是让只和他睡过一两次,几乎都是生岛先生一厢情愿的。让只是打算玩玩,生岛先生却认真起来,让来找我商量,说他很伤脑筋。我虽然嫉妒……可是让是属于自己的这种心情更为强烈。……而且,当时我已经和悦子小姐订婚了。瞒着未婚妻,若无其事地和情人约会……这对彼此而言,都是可以防止厌倦的刺激。」
「防止厌倦……!那悦子小姐呢?难道悦子小姐就随便怎样都无所谓吗!-」
青木意外激昂地倒吼回来。
「怎么可能!我喜欢悦子小姐,可是……我对让的感情更深。这件事是无可奈何的。」
青木在膝上用力握紧拳头。
「可是——可是让却……」
十点。从悦子的房间出来后,青木顺便拜访牧野的房间,在他房间洗了澡。
「你也去洗吧!」
一边用毛巾擦着潮湿的头发,青木对牧野说道。牧野坐在窗边,茫然地望着黑暗的窗外。他的杯子里装着啤酒。
样子好象和平常不一样哪。青木心想。平常的话,每次两个人一独处,牧野总像深怕时间流逝似地,立刻拥抱上来。
(可能是累了吧?)
青木并未多加留意。
「都是蜡的味道。把窗子打开吧!」
青木越过牧野的身体,打开玻璃窗。刺骨的寒风跟着雪花一同吹进房间。即使才刚洗完澡,也觉得相当寒冷。
「吶……我……我想辞掉生岛家的工作。」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你在意悦子小姐的事吗?」
「……」
「为了吃律师这行饭,我需要社会上的信任。为了取得信任,结婚是最好的方法。你不是也赞成我这么做吗?」
「我……那个时候……是赞成啦……可是那不是我的真心话。」
「别说这种娘娘腔的话啦!」
「我知道。就算你有老婆…也没关系的。我知道那是没办法的事。…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已经不想再受你照顾了。」
青本用力捏扁手里的啤酒罐。
「你要抛弃我吗?」
「不要这样。你自己还不是说这种娘娘腔的话……」
「我不会分手的,不管你说什么都一样!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决定和那种女人结婚?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不明白吗?我爱的只有你一个人!为了你,不管什么事我都……!」
「我就是讨厌这样!」
牧野甩开青木的手,大叫:
「每次一有什么,你就直嚷着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你!我就是讨厌这样!我不是你养的狗,自己吃的饭,我自己会赚!」
「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青木抓住牧野的衣襟,牧野用力咬住下唇,低下头去。
「……你说的没错。我自己知道。我一个人什么都办不成。要是没有你……我根本就是个废物。」
牧野的脸扭曲了。
「我太不象话了。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已经不想再受你照顾了。所以……所以……结束这种关系吧!」
「我不会分手!」
青木掀起牧野的衬衫衣襟。牧野抵抗。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窗户是开着的这件事,已经完全在他们的意识之外了。
「危……!」
牧野的身体往外倾倒。下一瞬间,他的身体从敞开的窗口倒着摔落下去。
「我到阳台上去察看。让趴倒在地上…脖子往奇怪的方向扭曲……睁着眼晴盯着上面……动也不动了。」
青木难过地抓住毛衣的胸口处。
「我想其它人应该也听见让的惨叫了,抬头仰望窗子,却没有任何人探出头来查看。我突然想起在房间里,连风的声音都听不见……所以我想,搞不好这栋建筑物有隔音设备。我急忙回让的房间。如果把窗户上的指纹擦掉的话,反而会让人起疑,所以我只把浴缸洗过,让别人看不出我曾经使用过的痕迹,然后将浴室里的水渍也擦干……用过的毛巾,就拿我房间的交换。」
青木茫然地望向桌上的毛巾。
「其它的东西,我没有碰。即使地毯上有我的头发,或是发现我的指纹,我也只要说我有事和让商量,所以曾经进去他的房间,这样就不会被怀疑了……。没有任何人看见。没有任何人知道。只要我不说,就会被当做意外处理。只要我保持沉默……。……回去房间的途中,我从走廊的窗户看到阳台。连阳台的门把我都擦过了……可是……我真是太大意了。我在积雪上留下了脚印。」
青木搓揉着交握在面前的双手。
「我以为已经不行了。要是现在有谁望向阳台,发现尸体和脚印的话,马上就会明白这不是意外了。」
「你没想过要伪装成第一发现者吗?」
「……当然想过了。」
青木的嘴唇自嘲地扭曲了。
「可是……一想到第一发现者会最先受到怀疑……我就想干脆听天由命算了。要是在发现尸体前,脚印都还留着的话,我就去自首。我打算……赌赌我的运气。」
脚印没有留下来。全部被雪覆盖住了。
「你以为你赢了这场赌注吗?」
贵之冷怜地说道。
青木低着头,用双手抓住自己的前发。
「我没有杀意。我们只是在扭打当中……」
「那么,为什么不立刻通知警方?」
「谁会相信我!?没有任何这是过失杀人的目击者和证据,这种没有胜算的裁判,谁会接受!只要调查,我和让的关系或许会曝光……那样的话……我就……什么都完了……」
「……我不认为没有任何人会相信。至少你的未婚妻应该会相信。」
「……」
青木幽幽地仰望贵之。他睁大眼睛哀求似地说了。
「我……应该说出实情吗?即使会伤害悦子,我也该说出来吗?」
「开……开什么玩笑!」
柾抓住青木的衣襟,用力摇晃。
「只是伤害,算得了什么!?你明明都杀了人……杀了牧野先生!」
「柾,好了。」
贵之抓住柾的双肩,要他放开青木。柾恨恨地咬紧牙关,好不甘心,眼泪哽得喉咙好痛。
「牧野先生他……连受伤都办不到了。都是你让他变成这样的。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柾,别再说了。」
「他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