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连三木自从修出人形后便喜欢上了人类的生活,一直混在人间生活。然后好像这镇上有次旱灾也是他救的, 结果还弄出了一个银木的传说,等他玩了几十年后,可能是玩厌了,便又跑到山上建了道观,当了道士,不过这便与故事无关了,先按下不说。”
“先说那秃山顶上的第三棵树。”
“那第三棵也不知道是哪飘来的树种,恰好就掉落在了山顶那两棵树之间。那时连三木还没有修炼出人形,整日在风里站着无事,就生了爱怜之心,一起供养那树种生长,那树种自然生长得极快,而且启智也极快,一直被当做小弟看顾着,等那连三木后便也给它取名为连一木,至于生来就与他一起长大的另外一棵树,则叫做连二木。”
“不管这一木二木三木取得都是什么古怪名,反正几百年他们都是挨在一块生活的,到了后来三棵树都修出了人形,却没想那连一木不知道怎么的就长歪了,开始到处作妖。它那时也意识到自己那连一木的名字有多难听,走出去混报名号都给人嘲笑,便非要改名。可惜它那时候也可能是什么龙傲天看多了,犯了中二病,给自己取名为临。说真的,我觉得临这种一听就像是里炮灰男二的名字还不如连一木呢,好歹醒目好记。哦对了,前些时间是不是有个叫阴阴师的游戏挺火,我记得里面还有个式神的名字就和连一木挺像的,叫什么来着?”
“一目连?”柳寅七问着,在心中再次膜拜叶大佬,连手机游戏都懂。
“对对,就是一目连。”叶一点头,继续讲。
“然后呢,这临便就顶着这个中二名字到处作死惹事,熊得不能再熊,反正有它大哥二哥给它擦屁股,什么都不怕。结果生生在附近的镇里都惹出了名气,再加上他们化人形时也都相继有引来几场小雷劫,也不知道是什么想象力丰富的人就编出了那奇奇怪怪的传说。”
“本来在人间惹点名气就算了,结果它后来惹到了隔壁山头的一个大妖怪。那妖怪刚好在渡劫,临扰乱了它清修,气息紊乱,差点走火入魔。恰好这时候雷劫将至,那妖怪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抗不过去,干脆想拖着临一起下水,对临死死追杀,一直追到了秃山顶。”
“而那场雷劫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漏了电还是怎么了,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天三夜,那妖怪被天雷劈成了焦炭,而山顶的三棵树自然也在劫难逃,只是连三木与连二木都是实心脑袋的木头精,明明是临惹出的祸,他们两个却把它护在了最里面。”
“结果修行最差的连二木差点被劈成了一颗普通的树,百年修行毁于一旦,而连三木正好相反,他自此后只能保持着人形,无法回到本体,只能安安稳稳地在山上当一个老道士了。至于那临呢,受伤最轻,虽然人形涣散,却是找了个机会,占据了一个上山祭拜的小女孩的身体,鸠占鹊巢,便以这个女孩的身份行走了。”
“雷劫?就是我离开涂山前的那次么?”柳寅七没忍住问。
她离开涂山镇前往s市寻找叶习沐的起始,便就是那场少见的雷雨。
整整三天,雷鸣声都未停过,雨水积了有裤管深。所有人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还要手忙脚乱地处理漏水的地方。道观里都是平房,自然容易进水,柳寅七那几天一直从屋里往外舀水,睡觉都怕睡梦中头上的屋顶突然被水冲塌了。
等雷停后,便也雨过天晴了。听说山上的树木折了许多,连山顶的灵树都被雷劈了,于是很多人山上祭拜。柳寅七本是想跟着一同去,却突然病了。
这病来势汹汹,刚开始她还以为只是这几天受凉感冒,没想到很快便烧得不省人事,打针吃药也都没有任何作用。后来便就是叶一来这救了她。
这样一想,她之前有些还不是很明白的东西便突然想通了。
叶一与师父,也就是连三木应该是早就熟识,所以在她七八岁时才会建议她到涂山道观这修养,而她有连三木的庇护,所以才一直能够平安长大。然而在那场雷劫过后,连三木虚弱不已,几乎丧失了全部法力,涂山也因此乱了,邪灵也敢于侵犯她,导致了她的重病,而叶一在治好她后让她去寻叶习沐,便是让她重新寻找一个庇护者。
“对啊。”叶一不知不觉已经喝完了酒,灯盏里的油也烧掉了一半,灯火变得昏暗了许多。
叶一打了个哈欠,说,“而至于这个临后来做了什么事,你们应该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师父终于开口了,“临它也是为了救我们,它看不得我们受苦。”
“所以让别人受苦么?”叶一再次打了个哈欠,她大概是真的有些困了,“本来它不管做了什么,都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去管,只是它欺负到了我的人的头上,我也不得不管管。”
“恩,我知道的。”师父望着跃动的灯火叹气,“我知道的,临到底是错了……”
虽然临做的事情并没有都告诉他们,但他还是已经从各种蛛丝马迹里猜出了大概,他有阻拦过,但没有用。他知道临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蛊虫,也知道临找人做实验,他甚至眼睁睁看着临用黄晓璐的那张面孔,骗来了一个男人,然后将那个男人制作成了完全听从它命令的傀儡。他甚至知道临到后来的研究以及心态,已经不是单单为了救他与二木,使得他们恢复过来了,而是包含了更多的野心与疯狂在其之中。
他却也依然听之任之,或许这到底还是他的过错。
“故事讲完了,该去睡觉了。”叶一站起身,摇了摇已经变得空荡荡酒壶,她给叶习沐和柳寅七倒的酒,她们两个人都没怎么喝,最后到底也都进了叶一的肚子。然后叶一仰头意犹未尽地将壶底的最后几滴酒倒进了喉咙,然后她伸过手顺手揉了揉一旁叶习沐的脑袋,说。
“小孩子要早点睡啦,要不然长不高的。”
“……”
叶习沐默默站起身,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身高,“我已经比你高了。”
叶一愣了愣,在喝了快一壶酒后终于显露出了一丝酒后带着醉意的迟钝,她像是才刚刚意识到叶习沐已经真正长大了一般,来回笔画了几下自己与叶习沐那几厘米的身高差距,虽然不算太多,但是也很明显。
然后叶一轻轻地嘟囔,“长大了,都不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赶榜单都很痛苦,每次都在想,之前不要那么悠闲就不会沦落到熬夜的地步,然而每次都这样。
你真是太差了。没有脸抱抱枕的啊由如是责骂自己。
第93章 红花
叶习沐听出了叶一话语间明显的寥落之意, 呆了一呆, 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无措之下, 心中反而生出分恼怒。这么多年, 不负责任地把她独自丢下自己到处跑得不见踪影的人又是谁?可是为什么一句话,便使得她觉得愧疚了?
不过叶一倒是很快恢复了笑意, “该睡觉啦,小叶子你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和重新我续续母女深情?”
“……不要。”
她从有记忆起就没有与叶一睡过一张床, 若是突然真躺一张床上, 她怕是不自在得一晚上都睡不着,更何况叶一神情间明显也没有多认真, 只不过是照例逗她玩。
“啧啧啧, 有了媳妇忘了娘。”叶一促狭地挤挤眼,“不打扰你们了。”
叶习沐嘴角抽了抽,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道别后便拉着柳寅七一同离开了。
叶一注视着她们俩牵着手离开的背影,打了个哈欠, 有些出神。
今晚的月色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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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 由于柳寅七身上的蛊虫已解, 两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下来,便干脆在道观里多住几天。
关于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临,两人自然是充满厌恨之情,虽然明显师父对那临颇有偏袒之意, 而讲来那临做这些事也有自己的理由,可惜柳寅七与叶习沐不是圣母,哪怕理由再正当再有内情,但是恶便就是恶,无法被谅解。
不过叶一已经把临交给了师父处理,师父到底会怎么对待临,她们也不好多加过问。
至于被安置在空房里的黄晓璐与若伽,后来也都陆续醒了过来。
黄晓璐似乎只是单纯失去了这段时间里的记忆,等她得知现在是几月几日后,吓得要死,还以为自己一觉睡了几个月。
至于若伽就麻烦了,她的身体已经经过了临的改造,蛊虫深深遍布了她的全身,连内脏都已经被侵入,虽然服用了解药,蛊虫也从她体内脱出,但是依然留下了很明显的损伤。若伽转醒后,几乎不能起身,浑身疼痛,乃至于时不时吐出黑血。颜生黎一直伴在她身旁,但由于是魂魄状态,她到底也只是能陪伴而已,甚至一个拥抱都不能给予,只能手足无措堵飘在一旁。
叶习沐与柳寅七对此也有些忧心。虽然她们与若伽之间也又不少纠葛,但是若伽总归是被利控制,而若伽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本来她们想把若伽送去医院,但是被叶一拦下了,说她可以治好若伽。有了叶一的承诺,她们顿时便放下心来。
再者,这件事情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后续,两人也都有所关注。
涂山精神病院里大批病人或死亡或被囚禁的事件自然引起了极大的震动,社会各方面也都开始关注这个闭塞萧条的深山乡镇。
那些被关在玻璃缸里的病人虽然都服了解药,但是一些严重的还是已经奄奄一息了,都被送去了医院,而一些状态较好的病人则是再经过诊断后,联系亲属,再决定是否要被陆续分送到别的精神病院。
而新闻记者也来了一批又一批,由于这个病院里的事情叶一她们掩饰的也不多,其中的不正常一眼即望,毕竟建国之后不准成精,这些鬼鬼怪怪的事实在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直接向外报道是不可能的。后来也不知道其中经过了什么,向外的报道所述,都是说病院院长贩卖人体器官以及人体实验。
外界舆论自然是群情激愤,涂山精神病院的院长被抓了起来,一段时间后便会开庭审判,其中牵扯了几十条人名,看样子他大概要在监狱里待上一辈子了,而病院里其他参与其中的看护医生自然也都脱不开关系,各自会有轮到他们自己的审判。
叶习沐与柳寅七有谈论过为什么这整个病院里那么多人,为什么都可以默许甚至参与将那些无辜的病人投入地狱,让那些蛊虫爬满身体,逐步走向死亡。
那些人应该是知道的吧,但只是装模作样,正如她们之前看到那两个看护将装在麻袋里的病人搬到地下室的那个隔间之中,那两个看护,难道不知道一墙之隔外就是那一屋子装着病人的玻璃缸么?难道不知道他们抬去的病人会被作何处置么?但是他们却心安理得地将一个个病人送到了地狱门口,就当做接下来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怕是整个病院里的人都是如此装聋作哑的吧。为的是什么?
或许临以重利诱之,毕竟他利用蛊虫提炼出来的那所谓的“圣液”,若是出售,自然会是各方争抢的无价之宝。他或许已经售卖了一部分,然后以此为资本来收买人心,再加上一些幻术的作用,然后就把这个精神病院变为了自己的培育基地。
真相或许有所偏差,但大约也已经差不多,毕竟人心趋利,或许已经成为自然。
但好在,如今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进行着,万物都摊晾在冬日里难得的阳光之下,虽然依然天气寒冷,但到底因为有了温暖的可能,使得一切都可以是在生机勃勃地生长。
叶习沐与柳寅七有抽空去看望阿桂。
阿桂因为蛊虫进入体内的时间很短,所以受到的伤害也不大,只是被送进医院进行了常规检查,最严重的伤也都是皮外伤,大概是之前被那看护打的,这便又是罪证之一。
当叶习沐与柳寅七到病房看阿桂时,阿桂出乎意料的神志清醒,还记得是她们救了自己,对她们格外的友好。
柳寅七在幻境中以阿桂的身份度过了半生,受到了很强的代入,在醒来后恢复过来后,也依然对阿桂有着格外的亲近感。而且由于柳寅七从幻境中挣脱得较晚,她所经历的阿桂的过去也要更加的完整。
关于之后的事,柳寅七也与叶习沐讲过。
阿桂自从拜过神灵后,依然和之前一样浑浑噩噩地生活,而且也一直没有怀孕。她丈夫对她更是嫌弃,整日横眉竖眼,拳脚相加,但她只是这样活着,像是无痛无心的树木。
直到有一天,她得知阿秀实际上并不是病死,而是被逼着自杀的。
闹出那事后,阿秀家里人立即托人找了个外省人,想把她远远地嫁掉,以堵上镇上那些议论嘲笑。
那外省人家也的确是足够远了,乘火车要坐三天三夜。阿秀一直想着与阿桂坐上火车远远地离开这个山里的小镇,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坐上。
被送上火车的前一天晚上,阿秀喝了百草枯,等早上发现时,尸体已经凉透了。自杀属于凶死,而她家人也有意捂住这件事,便对外说是病死的,但事实是怎么样,镇里人都心知肚明。
阿桂是在邻家妇人聊天时偷听到的。那天起,她便彻底地“疯”了,动不动便动手打人乱闹,或是对着树念念叨叨。她嫁的那家人终于受不了了,便将她送去了精神病院,还记得办了离婚手续,然后像脱去了什么巨大包袱般欢天喜地地开始物色新的女人。
不过阿桂对此并不在意,她只是经常会想,那百草枯大概很难喝吧,会烧到喉咙,阿秀很怕苦,又怕疼,那她,她离开的时候多难受啊。
而她为什么还不去找阿秀呢?
只是她脑子清醒一阵,糊涂一阵,到底是浑浑沌沌活到了现在。
叶习沐与柳寅七在病房见到阿桂时,遇到的就是她清醒的时候。她们询问了一下她的情况,据说因为她的父母都已经过世,虽然还有个弟弟,但也根本不肯负责,甚至一口咬定他没有姐姐,这又是引起一番议论。不过好在由于社会舆论的关注,她接下来应该会被转送到涂山市里条件较好的精神病院。
不过阿桂似乎对此并不是很在意,对她来说,在哪也并无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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