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让宋恒活得自在一点。如果被仇恨束缚住，痛苦的只会是宋恒。
“十五岁，打什么工。”青年的眼神柔和到了极致，眼瞳深处闪烁着的是对宋恒无底线的纵容，这样温柔的人，让宋恒不由自主的怀疑，他之前认识的那个能毫不手软虐打他的人是否真的存在过，那五年，其实不过一场噩梦而已？
唐晨见小孩又开始奉行沉默是金的准则，接着说，“等你成年了，再赚钱也不迟。现在，就让我先养你两年吧。”
“你哪来的钱？”宋恒的眼睛闪了闪，低声诘问道，然后抬起日渐成熟坚毅的面容，音线毫无起伏，再次问道，“你哪里来的钱？”
那双漆黑的眼睛如同一面镜子一样，让唐晨微微失了下神，而后无奈笑道，“当然是赚来的。我不是说了，找了个工作，老板人很好，给钱还挺大方的。”
派发传单这种事情，若是平时，工资肯定不会太高，但他选择的工作时间正是别人都不愿意干的时候，又苦又累，时薪自然可观。
大方的是老板还是金主？
宋恒没有作声，视线缓缓地落在了唐晨的脸上。淡淡的清香从青年的身上传来，似乎就这样停留在了他的鼻端。很少有人会在做饭之前洗澡，唐晨却偏偏这样做了，在这之前这个人做了什么呢？
少年的嘴角勾了起来，露出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冰凉的感觉从唐晨的心里泛起。
第9章 人渣的反省与救赎
唐晨抿了抿唇，细心的把汤推到宋恒面前，缓声道，“喝点汤。”他的身上萦绕着一股十分柔和的气息，那是一种与宋恒的阴冷截然相反的气息，让人情不自禁的就会沉浸在他的温柔之中，不可自拔。
但这其中，不包括宋恒。少年脸上还是那副冷冽的表情，他静静的喝了汤，微微一笑，“唐晨，晚了。你有五年，但是晚了。”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白瓷碗的边缘，淡淡的说道，“晚了啊。”
对于一个从绝望中走出来的人来说，弥补这个词，是一种莫大的侮辱。他不需要唐晨的弥补，与其将来活在矛盾的感情中，他宁愿在最初的时候，就拒绝这个人所有的好意，永远都这样憎恨着他。
唐晨坚持赎罪也好，放弃也罢，他都不会在乎。
“是吗？”唐晨笑了笑，“只要我还没死，就不算晚。宋恒，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为了你改变。十年，二十年，我都等得起。”
原谅，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欲速则不达，急不得。他还有时间，今后他所拥有的生命都是属于宋恒的。
“快点吃饭！”青年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敲了敲桌子，提醒宋恒将注意力放在了晚饭上。
对他来说，现在最先要紧的任务就是把宋恒养胖一点。
唐晨望着少年根根分明的肋骨，摇了摇头，不由感慨，任重而道远啊。
…………
“宋恒，这一个月你长了不少肉啊。”体育课上，肖明启捏了捏宋恒紧实的胳膊，道，“模样都俊俏了不少，快赶得上我了。”
他警觉的抬起了脸，紧紧的盯着宋恒漆黑的眼睛，满脸防备的接着道，“我告诉你，虽然咱俩是朋友，但校草的位置我是不会让的。”
“你想多了。”宋恒看了看小胖子肚皮上的一层赘肉，微微皱眉，低声道，“我觉得你该减减肥了，你最近好像又胖了。”
这样直白的嫌弃之语，让肖明启愣在了原地，约莫一分钟后，他才反应过来，跺着脚大嚷道，“我才不胖！我这是标准身材！”
他爷爷奶奶说了，他这样的才是最好看的，怎么看怎么帅气，怎么看怎么可爱。虽然男孩子用可爱有点娘里娘气，但他就是可爱，这是没办法的事。
肖明启越想越得意，哼哼的笑了几声，挑了挑眉，掀起了上衣，向宋恒全方位的展示着他的好身材。
宋恒漫不经心的瞥了瞥他，继续做自己的拉伸运动。他如今的身体很健康，平时也总是充满干劲，应该能做一些比较剧烈的运动了，正好今天是男生一千二百米测试，他可以尝试一下快步跑的感觉了。
之前的五年，因为吃不饱的缘故，他基本时刻都是处在虚弱的状态，别说长跑，就是稍稍运动一下，都觉得心脏痛的喘不过气来。
他明明记得，十岁之前，他健壮得很。
口哨声一响，宋恒嗖的一声飞奔了出去。他的动作非常快，细碎的发丝随着风飘动着，精致的脸庞带着愉悦的笑容，这让原来准备嘲笑他的几个男生顿时刮目相看了。
然而，两分钟后，少年的眼神不知为何恍惚了起来，身体左右晃动了两下，突如其来的栽倒在了地上，死死的抱住了自己下腹的位置。
肖明启猛地瞪大了眼睛，疾如闪电的冲了过来，跪倒在地上，拍了少年的脸两下，焦急问道，“宋恒，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宋恒。”
“疼。”宋恒迷迷糊糊的的回道，疼得左右翻滚了好几下，脸色苍白的如鬼一般，却是声音颤抖的说，“没，没事，我忍忍，忍忍就好了。”
他喃喃自语着，低沉的嗓音在空气中散开。肖明启惊慌失措的看着他痛到缩成一团的模样，不由喉咙发紧，只觉得嘴里苦涩的厉害。
“宋恒，你等等，我这就送你去医院。”他擦掉宋恒额上的冷汗，费力的将他背在背上，一步步的往学校外面挪。
他只有宋恒这一个朋友了，这个人一定不能出事。
…………
“宋恒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唐晨一路狂奔到了医院，紧紧的拉住肖明启的胳膊，心惊胆战的问道。因为太过用力，肖明启被他拽住的地方变得通红一片，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你还知道过来？！”小胖子啪的一声拍掉他的手，怒气冲冲道，“他出事两个多小时了，你才到，你去哪了，啊？你说啊，你说啊！你就不能对宋恒好点吗？为什么不能对宋恒好点？”明明，我那么喜欢你，我到底为什么要喜欢上你？
惊魂未定的小胖子掩面痛哭了起来。在看到唐晨的这一刻，原本隐藏额好好的朦胧情感终于变得清明起来，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他就和宋恒的哥哥一样，因为一面之缘，喜欢上了一个人渣，一个他不该喜欢上的人。
一个月的时间，他尝试过遗忘，但记忆中的漂亮脸庞却一遍一遍的在他脑海中回放，这个人的温柔而又灿烂的笑容，出众的气质，和这一个月来宋恒日渐健康的身体，都让他不由自主的对唐晨有了期待。
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巴掌。宋恒出事的时候，学校立刻就通知了家里，唐晨却磨磨蹭蹭的将近三个小时才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宋恒在唐晨的心中微不足道！
看着唐晨惶恐不安的表情，肖明启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他擦干了眼泪，冷声道，“宋恒的事和你无关，你滚开！”
厌恶的眼神，冷漠的态度，这就是他对唐晨以后的感情了。他看明白了，也早该明白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唐晨不值得他有所期待。
…………
大吵大闹的肖明启被学校的老师强硬的带走了，只剩下唐晨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失神的看着“手术中”三个字，手握成拳。又过了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那道门从内向外缓缓的打开了。
“医生，宋恒呢，宋恒怎么样了？”
他疾步走了过来，扯住医生的胳膊，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是个中年女医生，其貌不扬，大概是常年板着脸的原因，给人的感觉非常严肃，很不好相处。她皱眉望着唐晨，先是问道，“你是孩子的监护人？”
等得到了唐晨的肯定后，脸上的表情忽地变成了冷漠，话里带刺的说道，“你应该感谢他没死，否则，你就该在警局里好好想想该怎么洗脱虐童致死的罪名了。”
“他的肋骨断过一根，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如今已经长歪了，以后会时不时的疼起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共计一百余处，大部分的都会留下一辈子不能消除的伤痕，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受了虐待所致。”中年女医生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唐晨，面上很冷，接着道，“等那孩子醒了，我会问他要不要报警的。”
一个月的时间，宋恒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可见当时那个人下手多狠。唐晨提过许多次让小孩去医院瞧瞧，却都被拒绝了。
宋恒不想消掉这些伤痕，他要留着，提醒自己绝不能对唐晨心软。
“他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唐晨不在意她眼里和话里的讽刺，乌黑的眼眸盯着女医生，一字一顿的再次问道。
医生被他这样瞧着，心里咯噔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抖，拧了拧眉，回道，“急性阑尾炎，手术顺利，接下来留院观察一周。”
唐晨闻言舒了口气，嘴角勉强勾了勾，说道，“多谢医生，谢谢您。”
“我还没说完。”女医生冷哼了一声，鄙视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青年身上，再次开口道，“他的心脏有些问题，具体情况还要做些检查才能确认，你有个心理准备吧。”
“看着人模狗样的，真不是个东西。”
“我知道了，真的谢谢您。”唐晨不但不因为她的眼神和羞辱的话语而生气，反而又一次的开口谢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对于将来，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第10章 人渣的反省与救赎
脸上毫无血色的孩子闭着眼，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他的脸比医院的墙还白，好不容易养出了的一点肉，似乎因为一次手术又瘦了回去，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还有着一道道浅色的伤痕，棍子打的，刀划伤的，还有火烫出来的。
从他病床前走过的，没有一个人不去低头看他。那一双双眼睛中是同情，是怜悯，是对人性中罪恶一面的强烈谴责。
他们叹息，摇头，却是爱莫能助。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能给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恻隐之心了。
唐晨通过门上的玻璃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病房里面，脚步踌躇了许久，一直不敢踏进去。在麻醉剂的作用下，宋恒睡得很沉。
他明白，宋恒会出事和他并无多大的关系，但既然他已经成了“唐晨”，透明灵魂之前犯的错，自然也该是他来承担的。
“病人家属？”门口一个年轻的圆脸护士拍了下唐晨的肩，打断了他对少年的注视，皱眉问道，“你是不是6号床的病人家属？”
唐晨抿唇点头。
“那过来交一下费吧。”
青年微微一愣，这才恍然想起，看病还是需要钱的。他蹙了下眉头，不由得想，这笔钱，该从哪里弄来才好。
这个月的工资，他四个小时前刚兴奋冲冲的给花了个干净，现在就是想要也要不回来了。宋恒的发病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比他得到的记忆中的时间点早了整整两年。
怎么越是精心的养着，越是出问题了呢？唐晨揉了揉眉间，深吸了一口气，打算问问眼前的女孩儿，钱能不能先欠着，过两天他就想办法给补上。
护士见他不回话，手中的笔在纸上点了点，说，“我们医院已经很人性化了，先给做了手术，才让缴费，这位先生，您得知道，医院不是慈善机构，这钱还请您尽快给交了。“
身为护士，她平日没少见这种一提缴费就满脸不乐意的，有些是真没钱，有些就纯粹的想赖着。她通常都会把话先给挑明了，避免他们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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