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治疗手册/人类补全计划》分卷阅读15

    非人般的无动于衷。

    直到直到他想起林岸。

    他见到林岸的那天,天边红色的火烧云像燃起了成片的火,又像是斑斑驳驳散了一地的血。他从车上下来,面无表情的跟着爸爸到新妈妈的家,突然间有雀跃的声音传来,随着火红的光和微热的风落到他耳边。

    “嗨!”

    他抬头,看见二楼一个敞开的窗户里,一个半大的小男孩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但随即又迅速的放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时红光潋滟,艳红色的光火照耀到他微笑着的脸和生气勃勃的眉眼上,像一朵他曾经见过的,开在那个女人脸上的花。

    那一瞬间,他突然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脸,摸摸他脸上盛开的花。

    而后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了颜色,变得清晰起来。

    他目光冷漠,在对方不知情的时候用冰冷而认真的眼注视着他,看着他欢欣雀跃,低沉失落,恸哭悲泣就像看着一盆自已栽种的花草,注视着他一天天的成长开花。

    这是他的东西,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找到了只属于他的东西。

    后来有一天的深夜,他悄无声息的进了林岸的房间,心中翻涌着某种陌生的情绪,俯下身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惊疑不定的,去抚摸那曾经开过红花的脸,然而触手之间的温热像烙铁般烧灼了他的指尖。那人与人接触后皮肤的温暖,燃起滔天大火,一路燎进他心里,那毒燎虐焰烧的他内心干灼,他近乎痛苦,又近乎恐惧的望着林岸平静的睡颜,不敢靠近。

    他不敢靠近,也不能容许别人靠近。

    他所拥有的唯一的东西,不许任何人染指,就像养着一盆自已钟爱非常的花,周围所有的杂草统统都要除掉,只剩下他栽培的植物,在他一个人的注视下,默默的成长,孤独的绚烂。

    林岸就是他爱的那盆花草,他不能也不允许别人靠近。

    那是他的林岸,他一个人的林岸。

    ——但是,如今他要死了。

    他这条孤独而死寂的路将要走到尽头,而林岸却还有漫长的人生,今后会有更多的人注视着他,拥抱着他,扶持着他,照顾着他。

    而那些人却不可能是自已。

    在过往无数的日夜里,他那可望不可即的焦灼感、扭曲的占有欲、病态的偏执在心里拧成一股索命的绳和剖骨的刀,在无数个夜里,他都徘徊在林岸的床边,恨不得就此杀了他。

    为此他研究过许多相关的书籍,他知道许多尸体保存的办法,他购买过许多乙酸、甲醛和过氧化物,配置了各种各样的药物,做了许多的实验。心里的那个念头不住的诱惑着他——把林岸做成尸体,这样他就再也不会动,不会再和别人说话,他将真正的,永永远远的属于他。这种奇妙的念头几乎将他蛊惑,好几次他险些都要做到了——但只是放不下他的脸,放不下他笑意盈盈的、生机勃勃的眉眼。

    意识渐渐的沉入黑暗,恍然中他想起林岸拥抱他时候,泪水盈睫的眼,想起他趴伏在他肩头,灼烫的泪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无知无觉的身体里只剩下这种鲜明火辣的疼,疼得他神思一凛,瞬间感受到了他脑中无际无边的思绪和想法,那些交织的念头庞杂、无序、嘈乱,混合成巨大的轰鸣,就像天地宇宙间发出的骤然尖鸣,刺得他脑海一片空白。

    下一瞬间,他脑中纷纭的乱念一瞬间消逝而去,一种极空极空的静寂笼罩了他,他觉得内心无比的平静,就像溶月沉沉,霜华落地,一片冷冷寂寂的空与静。长期以来纠结在内心深处的黏腻的死亡和黑色的**也渐渐的平息下来。

    他短暂的回顾了自已淡而又淡的一生,在生死之际,只剩下林岸的脸。

    多年的可望不可得,多年不甘的碰触,毁灭的**和恶毒的占有欲都一一涌上心头又潮水般退去,最后从水底深处浮现的只有林岸的脸。

    生与死的最后一刻,他所有的负面情感尽数退去,只剩下刻骨铭心的类似于思念的感觉。

    那一瞬间他又想起魏简说过的话,像他们这样的人本来拥有的就不多,好不容易遇到了一点光,就想要竭尽全力的占有,不惜一切,甚至不惜将其熄灭。

    生死弥留之际,他只剩下林岸。

    恍然中,他看见魏简朝他走来,他竭力伸出手握住少女同样没有半分温度的手,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神色,某种巨大的相似倒映着她眼中的光又反射到他的眼睛里,他猛然察觉到他们之间的相似。

    “你明白的是不是?”他挣扎着问,声音摇曳如微暗的火。

    “是的。”少女微微点点头,所以我才想去阻止你去扑灭那团火。

    ——我的星辰已经陨灭了,我至今仍活在无边无际的痛苦里,难以自拔。这种痛苦的失去,我一直希望你能明白。

    “不过还好,你并没有失去。”

    林潮白因失血过度而苍白的脸上,陡然变动了一下,他张张嘴,喊了一声:“林岸。”

    然而出乎意料的,林岸却回应了他。他穷尽仅剩的所有力气惊疑而又惊喜的抬眼望去,看到了林岸喜极而泣的脸。

    有雨落在他脸上,似乎浇灭了他身体内一直燃烧肆虐着的大火。

    第19章 十九章:生后事

    等林潮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是魏简淡漠沉静的眼。

    “欢迎回到人间!”她低头俯下身,轻轻的笑了笑。

    林潮白眼中散漫的光渐渐的凝聚起来,他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名字来:“林岸。”

    魏简俯下身,无奈的笑笑:“林岸没事,他浑身上下什么事都没有,唯一脱臼的胳膊也及时的被你接上去了,过些天就完全好了。”魏简轻轻的握了握他的指尖:“你的桃花潭还在。”

    林潮白微微闭上了眼,苍白的脸上有安心的表情。

    “你以后别忘了感谢我们。”魏简直起身,后退两步,恰好靠在后面的墙上,和一直默不作声当壁花的萧池并列抱肩站着:“感谢我们在罗川之之前找到了你们。”

    林潮白淡淡的扫过他们,而后仰望着纯白的天花板,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表示。

    “哎!”魏简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望着他:“林岸为了你可是相当拼命啊。”

    果不其然,一直和天花板相互深情凝视的林潮白,迅速的转过头,看向了她。

    魏简似笑非笑的挑了挑嘴唇:“我说,你对待救命恩人能不能别那么势利啊。”魏简撇了撇嘴:“早知道找到林岸的时候,我们就直接走人,不担那么大的风险回去找你了。”

    林潮白依旧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呵!”魏简无奈的看着他,顿了片刻,才在他的目光下继续:“由于长时间发力奔跑,林岸他肺部有些受损。”她故意的停了停,饶有兴趣的看着林潮白骤然加深的眼色。

    “不过只是小问题,并无大碍。”她看着林潮白眼中不断变换的神情,心情大好。隔了好长时间才抛出结果。

    那天林岸和林潮白分开之后,便拼命的向林潮白指示的方向跑。

    他心里那种唯恐失去什么的恐惧不断的攫取着他,鞭笞着他,驱动着他发足狂奔。他觉得他这辈子从没有跑那么快过,快到身边不断倒退的树几乎都有了残影,他在呼啸退去的树丛和冷风中,满怀绝望又满心不甘的在心里不断的催促自已:“快点!跑快点!再快点!”他想燃烧掉自已全部的生命,竭尽全力想要跑过追在林潮白背后的死神。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他的前半生就是由一个连一个的悲惨失去组成的,生死离别充斥了他的记忆,让他的往事成为一片片血色的照片,不忍翻检。而现在在他好容易又找回到仅剩的一点温暖的同时,相同的命运勾连着死神的镰刀又落到他头上,企图剥夺掉他最后的寄托与希望。

    他就像是重复的陷入了同一场悲惨的噩梦里,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如流连于指尖的风,镜花水月,破碎了一地。

    在那样的痛苦和绝境里,他被心里那点微末到绝望的不甘驱使着,挣扎着想要挽留些什么,努力到生不如死。

    他不知这样奔跑了多久,感觉到全身的能量都被透支,耗竭气力的细胞成片成片的湮灭死亡,觉得自已就像耗尽精元的妖鬼一样,随时都会魂飞破散。

    好在,在他魂飞魄散之前,他终于见到了林潮白承诺的救兵。

    黑暗的密林里,一大束军用手电的亮光,打在他脸上,随即他听见萧池惊喜的声音叫了起来:“林岸!”

    他仿佛渴死的人见到了甘泉,眼中瞬间涌出泪水。他大吼着,声嘶力竭:“快!我哥”长时间竭力的奔跑后,他的双腿机械般持续交替向前,竟然不能随心的停下来,好在萧池手疾眼快,冲上前,一把拉住了他。

    骤然停下,他的腿痛的根本就站不稳,腿骨好像碎成了片,除了疼痛之外,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萧池,去救我哥。”林岸身体颤抖着,声音嘶哑,泪流满面。

    萧池两只手死命的拖着他,被他身上浓重的绝望惊住,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你别着急,慢慢说。”

    “我哥,他,他要死了!快去给救他。”林岸近乎崩溃的抓着他的手臂,身上的绝望和恐惧尽数传了过来。

    萧池悚然动容,一只手拖着他,另一只手抽出腰间别的对讲机:“魏简!魏简!”

    “我在。”魏简沉静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了过来。

    “找到林岸了,他没事,但是林潮白不在。”萧池保持着镇静,简单的将林岸的情况说了一下。而后又按照魏简的要求,安抚着林岸问清楚了情况。

    对讲机那边的魏简听后,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便断然下了命令:“我去找,你们跟着我来。”

    然后,经过半个小时左右的搜索后,魏简那一路人顺利的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林潮白,将已然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的林潮白救了出来。

    这是真正的死里逃生。

    魏简说的很慢,林潮白也听得很认真,认真的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一旁的亲历者萧池听得也唏嘘后怕不已,他看着林潮白那副沉思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当时确实吓死人了,林岸一身血的从树林里窜出来,速度快的吓人,跟鬼似的,一开始吓我一跳。”

    顿了顿,他又瞥了眼林潮白:“但是你更吓人,发现你的时候,四周一地的血,眼瞅着是不能活了。”

    林潮白胸口和小腹各中了一枪,伤势极其危急。但是兴许真的是祸害遗千年,这个阴沉沉的死变态硬是生生的挺了过来。

    “也许这是重生。”魏简突然道:“你身上的血被换了一大半。”她突然调侃着笑笑:“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突然打开,左手绑着绷带,右手拄着拐杖的林岸艰难的挪了过来。

    他看见病床上已经苏醒的林潮白,脸上的笑几乎要开出花来:“哥,你醒了。”

    林潮白转过头看看他的手脚,眼神深深的,不经意的扫了魏简一眼。

    “你不要误会。”魏简摇摇手,澄清:“他手臂脱臼,虽然被你及时接上了,但是需要固定,估计过上一个星期就好了。至于腿,是肌肉拉伤,没什么大毛病,你尽管放心好了。“

    一旁的林岸也十分配合,举起手中的拐棍,表示自已可以站的很稳:“其实没什么,可医生非要这么干,说是怕恶化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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