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祈沐点头。
景染伸手摸了下,又问:“红颜锦?”
“是。”长孙祈沐轻轻应声。
红颜锦,取神祇一族灵山之巅的唯一一颗上古扶桑神木的顶叶为食,喂养神祇一族的辟族先祖手下的两只灵物血蚕,经年累月,得锦两匹,是为红颜。
屋内烛火轻熏,整齐叠放的喜服洋溢着灵动的流光溢彩,随着景染将它缓缓提起展开,陡然在暗色的屋内绽放出一片火烧云般的九彩霞光。
美到迷眼,红到炫目。
眼前蓦然被照亮的罗曦忍不住赞美道:“如此美的喜服,当得天下无双!”
“你错了,它就是成双的。”罗译也觉着这件喜服漂亮极了,感慨道:“公主那件也是这样的,两件一模一样,甚至连剪裁样式都无丝毫差别。”
后进来的清池和液池“嗯?”了一声,也定睛去看,同样忍不住赞美道:“果真样式独特,不是传统的喜服和凤冠霞帔,却好看极了。”
景染眸光静静定在这件喜服上,听到几人的话勾了勾嘴角,忽然命令道:“你们先出去。”
几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齐齐喜洋洋应声道:“是!”
随着屋门被关上,景染将目光从喜服挪到长孙祈沐脸上,细细看了半晌,指着喜服道:“你亲手做的?”
“对。”长孙祈沐眨眨眼,声音微哑。
“你那件呢,也是我亲手做的么?”景染又问。
“是。”长孙祈沐清透凤目泛起一层水雾。
景染忽然凑近贴着她的额头,沙声道:“多少年前?”
“六十八年。”
景染手指忽然攥紧一分又陡然松开,将长孙祈沐牢牢搂进怀里,久久未曾出声。
她的绵儿那日说,她们没有过大婚,一次也没有。
所以这是她们等了六十八年,迟了六十八年的大婚,今晚若是再有人搅弄,她也必定不会放过,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公主,世子,再耽搁下去就要赶不上吉时了!”将耳朵贴在门上的罗曦,安静听了一会儿后,见屋内没什么特殊的动静,放心大喊道。
“进来罢。”长孙祈沐敛了敛情绪,抚着景染的背脊松开了她。
罗曦眉开眼笑地禀报道:“公主,都准备好了,沐浴的水也准备好了,可要抬进来?”
“抬进来。”长孙祈沐简明地吩咐了一句,又道:“一会儿不准施粉黛,不准馆发,直接用银色的发带拢束起来便好……”
景染忽然攥住她的手,“你要去哪儿?”
长孙祈沐笑了笑,道:“我去公主府沐浴换衣,一会儿过来接你。”
景染长睫动了动,将喜服举起来轻声道:“你不亲手替我穿上么?”
“我会亲手替你脱下来的。”长孙祈沐忽然凑近景染,轻笑着指腹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哄道:“乖,等我过来。”
景染想了想,松开她的手,道:“好。”
长孙祈沐又摸了摸她的脸颊,转身脚步不停地走出了清液阁。
景染静静听了一会儿,直到她的脚步声听不见,才道:“抬水进来罢,沐浴。”
“是!”
浑身上下都换上了喜庆服饰的罗译和罗诺亲自将沐浴的水抬了进来,水中放有一些特殊的花瓣和物什,景染走近闻了闻,是熟悉噬骨的雪莲香。
她顿时笑了笑,缓缓褪衣漫了进去。
沐浴后便是更衣束发,喜服早已准备妥帖,而束发更是容易简单。
云倾棠走进来的时候顿了顿脚步,看了看景染,又扫了眼目光惊艳的清池几人,歪头臭美道:“我的女儿果真是随了我,我当年大婚的时候便是如此美丽迷人。”
景染:“……”
云倾棠轻轻笑了声,神色变得柔和,走到景染身后,接过喜婆手中的梳子,亲手替她温柔束发。
景染看着铜镜中的女人,和姜柏奚有八分相似,五官却更加艳丽,分毫看不出她的真正年岁。
这样的女人……竟然是她娘。
她安然坐在那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云倾棠却是捧着手中的长发,一下一下一梳到底,惆怅不已,嘀咕道:“我好好的女儿,还没喊我娘呢就要出嫁了。”
她这句话的本意是诱拐景染喊她一声娘,谁知景染被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拽出来后,下意识地回道:“我是从墙的这一边嫁到另一边,很近。”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笑倒一片。
云倾棠愕然地张张嘴后,也忍俊不禁地拿起早已备好的银色发带,将手中柔顺的长发束到了一起,自然地垂拢着。
景染抿抿唇,掀起眼皮儿看着镜中的自己。
明明是丝毫未施粉黛,她的脸却红起来了……
“九公主来了!”
喜气的高喊声顿时将景染从不敢回头的诡异中解救了出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偏头看向了门口,方才还宁静如常的院子里顿时喧腾起来。
一箩筐不带重样的吉祥话跟随着那人略显急切的脚步声清晰起来,景染又骤然听到了心口处砰砰清晰的心跳声。
缓缓推门的那个人,今夜将真正成为她的妻子,从今往后,不管是上泉碧落下黄泉,她们都正式冠了彼此的姓氏,永不分离。
景染忽然站起身,一瞬不瞬地看着门外那个同样穿着大红喜服的人缓缓出现,随之眉眼轻弯,直直抬步,走向自己。
她往常惯常爱穿天青冷色,衬得眉目纤薄清透,贵气天成。
而如今这样的红衣如火,更是将她明明是清冽与潋滟的两种风情,勾画包裹成难以言说的瑰艳峥嵘,华贵灼眼。
灼了她的眼。
景染定定看着长孙祈沐走到眼前,忽然也眉眼弯弯的轻声开口道:“你在哪儿找的喜婆,很喜庆。”
长孙祈沐挑了挑精致的眉梢,微微偏头看了眼景染说的十全十美的喜婆,也忽然扬声道:“赏!”
景染顿时眉眼更弯,满屋的喜婆更是欢欢喜喜地同声道:“谢公主赏!”
罗曦和清池几个看着在满屋鲜红中脱颖而出的两人,心下慨叹不已,如此锦衣艳华,玉质天成的人,除了彼此,再难有旁人可堪般配。
长孙祈沐忽然当众凑近景染,轻轻亲了亲她,同时伸出手,在一片陡然的欢呼声中,歪头柔声道:“少主。”
景染清晰的听到了心口处陡然塌陷的声音,她深深将眼前人的容颜映进眼底,缓缓将手放到了她的手心。
满屋的人在欢呼与道喜声中腾出一条道路,长孙祈沐牢牢牵着人走到门口后,忽然偏头,低声问道景染:“我等不及了怎么办?”
“什么?”
未及景染想明白,她忽然牵着人飘身而起,瞬间飘过了曾经隔着两人的一堵院墙,低低欢愉的轻笑声响在景染耳边,“我说走着太慢,我等不及了。”
被甩下的一众人等顿时愕然呆愣了一下,随即便是同时在地上一窝蜂地跑着涌进了九公主府。等了一晚上就是在等这个拜堂之礼,自然不能错过分毫。
“笨蛋!”罗诺和罗译看着也准备拔腿而跑的罗曦,罗伊,顿时一人提起一个飞身追了过去。
长孙祈沐拽着人直接从窗户飘进礼堂时,已经在座的几人顿时齐齐无语凝噎。
德钦老王爷放下顿到嘴边儿的茶盏,咳了一声,瞅着堂前计时的沙漏,微妙抽搐道:“离吉时还差半盏茶的时间,若是走过来的话刚刚好。”
长孙祈沐:“……”
她们这个大婚,不遵规仪之事十之**,可若是时辰还差的远,长孙祈沐定会毫不犹豫地枉顾吉时。可如今只是差了这么小半盏茶,顿时让人犹肠百结。
景染看着她淡淡打量着那盏沙漏,好似在思索能否将它拨快一些的样子,顿时莞尔地挠她手心道:“小半盏茶很快。”
长孙祈沐顿时放弃了想法,也不再盯着那盏碍眼的沙漏,重新看回景染,眸光温柔透亮。
两人还未说话,忽然又破窗而入一人,大红色的衣物骚包至极,只是容貌稍显凌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见屋内众人都盯着他不说话,麟琴也不在意,十分自然地一屁股坐到了殊鸾身边空着的椅子上,一边大口倒茶喝水一边数落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本公子千里迢迢地赶回来观你们的大婚礼,你们还不款待我?”
景染忽然笑了一下,道:“岳麋山通天峰的极品鸳鸯醉,够不够款待你?”
麟琴眼睛顿时亮了一下,问道:“你亲手酿的?”
景染挑挑眉,算是默认。
麟琴顿时美滋滋道:“管饱就够!”
景染嘴角勾了勾,“管的。”
麟琴顿时满意,这时,从窗户又飞进一人。
屋内几人波澜不惊地看过去,晏怀的脚步顿时戛然而止,有些尴尬的招呼道:“无回道长,慧忍大师,爷爷,还有舅舅,舅妈……小表姐,额,大家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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