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香千里》分卷阅读14

    骆笑离微微一笑,终于解了腰间的钱袋丢给了鸨母:“这丫头我包了,她娘亲的病劳烦您捎带眼看顾些。让这些姐姐们回去罢。”

    “唷!”鸨母一手将钱袋塞进袖子里,在袖中暗暗掂了掂分量,仿佛年轻了十岁,“好说好说,这些银子包这种小丫头,半年都有余!”

    春红愣愣的听了半晌,待鸨母出去了才真正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不解的看着骆笑离。

    骆笑离托着腮,似笑非笑的着看她,一根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莫怕莫怕,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春红回过神,因为年纪小性子木讷,不懂如何表达,只是扑通一声跪下便连磕了几个头。

    骆笑离也不拦,待她磕完方抬了抬手示意她站起来,问道:“是哪家医馆赶你出来的?”

    春红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唇却发不出音,许久终于嗫嚅了一句“王氏医馆”。

    骆笑离侧头看着春红,忽然道:“那个王大夫敢欺负我们小春红,我这就派人去把他那家破医馆砸了。”

    春红愕然的看向骆笑离,连连摇头却说不出话。

    骆笑离微微一叹道:“你不会笑的吗?”

    春红知道自己的粗笨又被人弃嫌了,微微低下头道:“我不敢。”

    “为何不敢。”骆笑离笑着摇摇头,“我今日这般,他们便不会再为难你了。下一次,记得笑给我看。”

    春红目送骆笑离出了门,依然是神情懵懂,却下了决心,下一次,她会笑给骆笑离看的。

    可骆笑离再也没有来过。

    骆笑离向来挥金如土,况自己赢来的不义之财,连着那个容貌平平的小丫头,向来不往心里去。若不是被那艳红的衣裙牵出一段记忆,怕是真的忘得一干二净。

    眼见温友良上前问话,那原本满面不耐烦的女子见是个俊秀的富家公子,竟挂了几分笑脸,站在门外与温友良谈笑半晌才肯放人。

    温友良向来精细,在温家的事务上几乎不曾出错,骆笑离只是央他问春红所在,他却耐着性子将始末问了个一清二楚。

    末了方知那位姑娘已经死了。

    骆笑离并未有多少悲伤情绪,因心里觉得自己和春红也仅有一面之缘,只是惊奇:“死了?可几日前,千千还曾见过她。”

    “嗯。”温有良点点头,不知骆笑离所问春红到底是何意,但他向来进退得体,骆笑离不说,他便不多问,只道,“确是死了。方才那位姑娘说的清楚,那位春红姑娘本是卖身进青楼做杂役,前些时候突然求着……”

    突然微微一顿,因那女子说的是“春红求着鸨母将自己卖身”,但此番粗言秽语如何能在骆笑离一个姑娘家面前坦言,可又不知该如何转述方清楚,温友良一番话顿了几顿,实在不知如何出口。

    骆笑离忽道:“她是求卖身吗?”

    温友良一点头,见骆笑离直言,自己便也不再多犹豫,道:“正是。那位姑娘说,依照青楼的规矩,卖身的银钱大多都归青楼所有。但春红姑娘……翌日天未亮便拿着卖身的钱跑了……”

    温友良远不及青楼女子口齿伶俐,那女子当时抖着香帕叽叽喳喳,对着温友良将春红事件说的精彩纷呈。

    道那日上午客人醒了见不着人,一怒之下找上了鸨母要说法。鸨母听闻也是大惊失色,怒道从未见过这般不守规矩的丫头,刚要派人出去把她抓回来,春红便自己回来了。

    人是安然无恙,可银子没了。

    开张第一天便偷了钱,鸨母一怒之下叫人架起长凳板子,要当面训斥姑娘杀鸡儆猴。

    不料两板子下去,春红皮开肉绽,溢了一小口血,衬的惨白的脸越发没了活人气,生生被两板子打断了气。

    鸨母气的是春红卖身的二十两银子没到手,至于春红死了倒也不心疼。

    按理说,小小的女孩刚满十四岁没几日,本是棵好的摇钱树,但春红生的不大好,清瘦矮小身量始终不足,并不讨男人喜欢。

    故死了也就死了,以前和春红跟着来的母亲也早已重病不治身亡,如今孤零零一条尸,随便丢了个乱葬岗子也再无人问津。

    说道这里,那女子眼神滴溜溜的在温友良身上转了一圈:“这位公子真是情深义重世间难寻,尸首还要问个去处呐。”

    温友良对于她的言外之意不加不理会,掏出随身的半钱银子不多言语:“多谢姑娘相告。”

    如今原话告诉了骆笑离,骆笑离却不及他那么寡言,先奇道:“春红的娘亲死了?”

    “是,听说是久病未愈,一直拖着,终于没熬过去。”

    骆笑离蹙眉道:“何时死的?”

    “这却不知。”温友良神色几分为难,应道,“只说有一两个月了,据说春红姑娘母亲死后,她一直颇为迟钝木然。那位姑娘说,其实春红姑娘……本只是个粗使下人,青楼并未有让她接……接客的打算。”

    骆笑离点了点头,突然微微一笑,怅然自语道:“卖了二十两啊。”

    温友良不便插话,站在一旁陪她站了片刻,方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

    骆笑离扑哧一笑,看着温友良道:“你这愁云惨雾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那丫头有什么。”

    “我……”温友良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

    骆笑离摇头道:“那丫头自己命薄。如今事情弄清楚了便好,省的大姐跟千千悬心……”话未说完觉得再说不妥,微微一福身笑道,“温公子又帮了我一次,多谢。”

    温友良正要应道“不必”,却听见一边远远传来一声“友良”,转头便对上了梁沉香满脸不解的神情。

    温友良身边的骆笑离亦是闻言看去,目光由素未谋面的梁沉香向一旁的素染扫过,忽的扬起天真的笑脸:“素染,带着你的好友一并逛青楼啊。”

    第21章 廿一

    梁沉香和素染此刻刚好离万春院不远不近,听闻此话梁沉香先是好奇的四处一看,待看到“万春院”三个大字也知晓了几分,不觉拉着素染离青楼远了些,再看向骆笑离,方问道:“这位姑娘是……”

    梁沉香向来坦然,即便温友良在侧,也不需温友良介绍,只落落大方的对着骆笑离发问。

    骆笑离东奔西走数日,消息自是十分灵通,一见眼前人便知是谁,摆上了礼数,微微一笑道:“梁姑娘好,我姓骆。之前家中有些琐事,承蒙温公子帮忙,此番来道谢的。”

    温友良感激骆笑离帮忙解释,却也自知此刻与骆笑离距离过近,往梁沉香处走了几步,微一侧身便与梁沉香并肩而立。

    梁沉香并未有多少察觉,既见温友良走近便向着他一笑,才又问道:“骆姑娘方才叫素染,与素染是旧相识吗?”

    “那是自然。”骆笑离直视梁沉香,余光扫过素染和温友良一左一右站在她身侧,倒像门神一般,不禁觉得好笑,故意道,“我与素染相识甚久,她未曾提过我吗?”

    梁沉香茫然的微一蹙眉,继而摇摇头,轻轻“咦”了一声,却并不往心里去,只带着玩笑语气向素染笑着质问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骆笑离跟着“咦”了一声,意有所指:“素染姑娘瞒着别人的事情怎么这般多啊。”

    素染自见到骆笑离那刻便没什么好脸色,眼见骆笑离编瞎话哄骗梁沉香,上前几步低声道:“你想怎样,有什么冲我来。”

    “我可没胆子冲你来。”骆笑离笑着抬眼望向了素染的眼睛,压低声音道,“那位梁姑娘,倒很是好哄啊。”

    素染瞬间冷了脸,择了个理由让温友良带梁沉香回家,自己和骆笑离坐到了一处酒家的二楼。

    与以前相仿,素染黑着脸不言语,骆笑离依旧笑嘻嘻,食指敲了敲桌子,发问道:“来酒家是要吃饭的,这顿你请吗?”

    素染未想过她会问这般问题,皱着眉微一点头。

    骆笑离如遇大赦,赶忙唤来小二欢天喜地的叫了一桌酒菜。

    素染深觉此人脸皮甚厚,不觉扶额无奈:“你到底想做什么?”

    骆笑离自顾自的大快朵颐:“真没什么,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一穷二白的。”

    素染实在看不出骆笑离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又不善与人相谈,况此人是骆笑离,一时恶语道:“连温友良的银子都收,你当真这般走投无路了?”

    骆笑离从善如流的连连点头:“走投无路。”她穷苦了一段时如,如今再见正经饭菜,一双筷子动的十分伶俐,百忙中还抽空补充,“我去人贩子那把我大姐和表妹都估了个价,发现压根卖不出去。”

    素染不知她是真话还是说笑,骆笑离接着道:“不过你也挺厉害,心上人都跑了,你还能这般若无其事。”

    素染一双筷子忽的立在一碟菜中挑开了骆笑离的筷子,神色不善的盯着骆笑离:“你怎么会知道。”

    骆笑离并不害怕,费力的拨开她的筷子,语气却悠悠然:“你满脸都写着呢,还能瞒过谁。”

    素染心里也清楚,自己或是太着痕迹,明眼人如骆笑离都有所察觉,可梁沉香就是不知。由于太过清楚,故不大愿意发作,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压下了内心的不满,盯着楼下卖风筝的小贩出神。

    骆笑离酒足饭饱,心情十分愉快,见素染未动筷子不觉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摆摆手道:“不过你也不必伤神,时日还长,谁知以后呢。”

    素染随便点了点头,内心却不大相信,被那小贩花花绿绿的风筝晃的眼前一片模糊,忽然问道:“你呢?”对着骆笑离不解的眼神,解释道,“你的心上人,是什么模样?”

    话出口便后悔了,她根本无心搭理别人之事。

    可骆笑离却一笑,是惯有的不会吐露真心的轻佻模样,眼里却漾出一片光晕:“她么……不是什么好人,嗜酒,又很好美色的。”

    素染轻轻一嗤,并不是有心轻蔑,只是与骆笑离争锋相对成了习惯,虽是随口一问,但骆笑离既真心回答,便敛了冷淡,念及骆笑离平日作风,叹道:“那与你岂不是刚好登对。”蓦地一滞,脑海中闪过一个出奇的念头,复问道,“你方才说,她是何等模样?”

    骆笑离粲然一笑,眼神晕出一片温柔,指着自己的心口道:“便是我如今这般模样啊。我遇见她那年只有十五岁,她么,不大喜欢我,说走就走,连名姓都不曾留。所以我将自己变成她,便永远不会失去了。”

    素染微微失了神,看着骆笑离笑靥如花的谈及过往,不禁觉得她也没有以前那么讨厌。

    骆笑离抬头望了望天色,又敲了敲桌子:“你还有银子吗,陪我去玩两把?”

    骆笑离的“玩”只有赌,她自认无牵无挂犯不上愁眉苦脸的过日子。

    素染掏出几颗碎银放在桌上:“我不去。就这些,你拿去。”眼见骆笑离喜滋滋的正欲离去,忽道,“那你以前……是什么样子?”

    “不记得了。”骆笑离微微一顿,在记忆里找寻了很久,忽的一笑:“约莫……是千千那样罢。”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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