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荇……是你师妹告诉我的,她看到马云依让敏儿引你去后山,她想阻止,可已来不及,便来找我,求我救你……呵……她也太高估我的分量了,如果我能阻止父亲,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原来那日是敏儿假扮了白衣女子,引我到后山,然后故意弄出了声音,让我暴露在父亲眼前,好让父亲下定决心除掉我。
也就是在那日,大哥请来了娘,才让我有所怀疑,大哥是知道了父亲的什么事。
我瞧着眼前醉醺醺的人,内心一阵酸痛。他本可以拥有大好的将来,现在却只能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大哥,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大哥醉的神志不清了,嘴里喃喃自语,“……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太多不该我知道的东西,我敬重的父亲,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话没说完,已经睡了过去。
我再次望向空无一人的身后,一直盯着那里,过了一会,一人从暗影里走了出来,我瞧得竟是二哥,他从斜坡上下来,走到大哥身旁,拿起酒坛喝了一口。
“二哥,你都听到了?父亲的事你是不是也都知道?”
二哥把酒坛扔到水池里,然后转头瞧着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荇儿,你不该回来。”
难不成他要对我出手,我戒备地瞧着他,他看了我一会,面无表情道,“你走吧,我就当今日没见过你。”
……
离开了殷府,我想我是不会再回来了,好想再见娘一面,心里小小的纠结了一下,便转身往娘的院子走去。
“……是你杀了父亲,竟然是你,要不是父亲救了你,你能有今天,殷梨亭,你狼心狗肺,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嫁给你。”
刚走到门口,听到了娘的哭喊声,正要推门进去,父亲的声音传来,我有点害怕地顿住了脚。
“够了,我狼心狗肺,他又能好到哪里去,他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还要把你嫁给马君山,我们结婚后,他处处针对我,我恨透了他,你说错了,不杀了他,我才不会有今天。”
“你……啊……”
娘突然叫了一声,事情不太对劲,我顾不上其他,忙推门进去,瞧见娘和父亲在争执,娘看到我,焦急地喊道,“荇儿,快走,你快走。”
我生气的瞪着父亲,“是你杀了外公?”
“找死。”父亲要对我出手,娘拦住了他,可她根本不是父亲的对手,父亲使劲一甩手,娘向一旁倒去,头撞在了柱子上,直接昏了过去。
“娘……”
我正要跑去,身侧传来了凌厉的掌风,我忙回身抵抗。
☆、跳崖
这一个多月在药庐,我每日喝汤药,孟鹄前辈多次告诫我,千万不可再动用内力了。
此刻,我顾不得他的警告,父亲招招直击要害,是下了杀心,我只知道自己有功力,却不能很好地运用,一个不留神,父亲一掌拍在了我的胸口。
我胸口有一处旧伤,是师妹那一剑留下的,父亲这一掌正好拍在了那里,钻心地疼痛顺着胸口直逼大脑。父亲又打了一掌,我抵挡不住,重重地摔在了桌子旁,猛吐了几口血。
父亲又要朝我出掌,我头痛欲裂,紧紧盯着他,一直以来想要冲破脑袋的东西,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
“啊……”
我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据说,这声叫喊惊动了半个江湖,连远在啼雨山的师傅都听见了。有人在听到这声叫喊后,惊慌失措,嘴里直嚷嚷着,江湖又要大乱了,江湖又要大乱了。
父亲被内力波及,倒地吐了很大一口血,一时之间竟连站都站不来了,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瞧着我。我没有看他,极力压下心底躁动的戾气,走到娘身旁,抱起娘走出了房间。
屋外,听到声音赶来的护卫们,把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二哥从人群后走了出来,依旧面无表情地瞧着我,“你要带娘去哪?”
我没有理他,朝着他身后的众人出了一掌,然后飞身离开了殷府。
……
我带着娘到了药庐,药徒看到我的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师傅费尽心思瞒着你,我这些天也用药加重了封印,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唉,你走吧,我这药庐是容不下你了。”
我把娘放在院里的凳子上,对着药徒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飞身离去。
一直到了悬崖边我才停了下来,不多时,白衣女子便出现在了身后。
“你来了。”我没有回头,淡淡开口,声音透着悲凉。
“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很是急切,我苦笑了一声,慢慢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张开双臂,向后倒去。
“不要……”
她飞身追到悬崖边上,只来得及抓住我的一片衣角,我笑着瞧着她,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风在耳边呼啸,我暗暗发功,减缓下落速度,很快她也落了下来,我伸手搂住了她的腰,面纱被风吹开,月光下,她的脸透着不正常的白,可能是被我给吓的。
“荇儿……我的荇儿……”
我轻轻地叫着她,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收缩,有泪滴从她的眼角滑落,我抬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然后吻住了她,泪水在我们两人脸上流淌。
时至今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的脸会痒,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本书上的内容,总觉得在看别人的故事,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我的故事,这张脸也根本不是我的。
我不是殷荇,我才是薛钿,那个本应在三年前死去的人。
……
七岁那年,一日午时,娘让我去集市买些日常用品,还让府里功夫最高的石大哥陪着我。
我那时年幼,很爱玩,在府里闷了多日,好不容易被批准出来,便要玩个痛快,一直到很晚才想起来要回家。
我刚说要回家,石大哥便拦住了我,他说我不能回去,我问他为什么,他不肯告诉我,我只当他在跟我开玩笑,便又逛了会夜市。
过了一会,黑暗的夜里突然起了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我看过去,这火光竟是从山上我家里的方向传来的。
我赶紧往回跑,石大哥还拦着我,我才发觉今日的他极为异常,再三追问,他才跟我说了实话。
近日,有人举报我的父亲薛彩山,勾结邪教中人,十大家族的人今日要来山庄讨个说法,娘觉得凶多吉少,便想让石大哥带我远走高飞,不要再回去了,怕我不肯走,这才骗我说去集市买些东西。
我哭着往回跑,石大哥还要拦我,我拔出他手中的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用自己的生命威胁,他才妥协了,带我回了山庄。
山庄里的人全死了,我跑到内院才找到了爹娘的尸体,我抱着他们哭嚎,石大哥在不远处瞧着我,突然,从石大哥的身后冲出来一个男人,男人手上带着一双虎爪,动作极快,石大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拧掉了脑袋。
男人在房顶哈哈大笑了一会,然后飞身落到我眼前,我被吓到了,呆滞地瞧着他。
“你根本就不是薛彩山和齐思如的女儿,你是齐思嫣的女儿,就是因为你,薛大侠才被说是勾结邪教,都是因为你,这一大家子的人才会死去,一百多条人命,没留下一个活口,都是因为你啊……”
他一字一句地说完,便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捂着耳朵,痛苦地大叫,“……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是这样的,哈哈……”他滴血的手抓着我的双手,迫使我瞧着他,“我要你记住,都是因为你,他们才会死的,是你害死了他们,是你……”
我哆嗦地瞧着他,他带着面具,我只能看到他邪魅的双眼,在黑暗的夜里,泛着绿色的光芒。
这双眼和这一地的尸体以及回荡在山庄的笑,是我多年以后,都一直记着的噩梦,也是我暴虐一生的开始。
大火蔓延到了内院,男人笑够了便离开了,我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齐思嫣把我从大火里抱了出来,带着我上山拜师,而那所谓的师傅,便是我的亲生父亲。
齐思嫣和师傅有过一段爱恋,齐思嫣是个极其骄傲的女人,她要嫁给江湖第一人,要让全江湖的女子都羡慕她。师傅一身功力胜过武林各界人士,她便让师傅去竞争武林盟主,可是师傅痴迷于武学,根本无心权势,她不甘心,每天和师傅吵闹,师傅受不了便离开了。
师傅离开后不久,齐思嫣发现自己怀了身孕,生下我后,她把我送给她的亲妹妹齐思如来养,然后嫁给了一直爱慕她的雪葳宫宫主凌岳心。
☆、真相
可能是不待见我,师傅对我一直冷冷淡淡的,我也不当回事,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报仇,总有一天,我要砍了十大家族的人,为爹娘报仇。
我每天拼命练功,生活枯燥乏味,就这样度过了三年,直到荇儿上山。
爹娘死后,她是第一个温暖了我的人。
刚开始时,只觉得她是个有趣又有些烦人的小姑娘,她很喜欢粘着我,每天叽叽喳喳的,有说不完的话,明明比我小,师傅也不收她,却还每天师妹师妹的叫我。
第一眼瞧见她,我便知道,我和她不是一路人。她天真快乐,是个典型的开心果,加上她武林盟主女儿的身份,未来的日子注定是一片光明美好的,而我沉闷无趣,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我可以想象,我未来的日子是灰暗的,是血腥的。
我们关系缓和,或者说我开始接受她,是在我练功走火入魔那日。
那时候,我每晚都做噩梦,梦见山庄被屠杀后的场景,梦见那双让我颤抖害怕的眼眸,梦见那回荡在山庄的森冷的笑。这个梦时刻提醒着我上山拜师的目的,我要报仇,报仇,报仇。
我急于求成,趁师傅闭关,偷练了更深层次的功力,眼看就要成功了,可有几句心法始终无法参透,我强行修炼,一不小心便走火入魔了。
我压制不住自己的心魔,瞧见桌上有把匕首,便拿起来往自己的腕上割去,试图用疼痛来缓解内心的暴虐。可是,我明显低估了自己的心魔,当腕上血蔓延开来时,我内心更加的躁动了。